殿試
許顯的心裏惴惴不安，所幸太子沒有多加詢問，只是對着他矜持的點點頭，他心中松了一口氣。
“孤知道了。”太子說完沒有再停留騎着馬離開了。
許顯一行人走出郊外去牽自己的馬，把麋鹿也帶着走了。太子一走，氣氛緩和下來，諸位公子還圍繞在許顯的面前恭維他，語氣中還透露出酸氣。
新太子在朝中威嚴日益加重，明帝待他也廢太子信任，現下太子對高門大戶不冷不熱的，他們這些高官之子都苦于沒有門路，這次許顯就在太子面前顯了真本事，這如何不讓人羨慕。
“許兄，這次你可發達了，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了好印象，太子殿下一定會提拔你。”
“對呀，現在京城裏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對武官多有提拔，你這一手射術表現出來，太子殿下一定記在心上了。”
許顯漲紅了臉，頗有些慚愧，拱手道：“我沒什麽本事，不敢說大話。”
他們都知道許顯是一個正人君子，本來心裏還不舒服，有些嫉妒之意，聽見許顯的話突然覺得自己為人不正派了。轉念一想，許顯得了太子的青睐，那他們巴着許顯，總有機會和太子殿下接觸。
“許兄，這是機會，你可要抓住。”一位公子真心實意的說。
許顯看着被繩子拴住的麋鹿，心中默念，對，這可是機會，他要抓住了。
回到府上，許顯想也沒想連夜把麋鹿送給了東宮。
東宮
“殿下這是許侍郎家的公子送給你的麋鹿。”
太子在東宮看見這只完整的麋鹿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驚喜。要是一個喜歡谄媚的人，大概會高興，太子高興了沒一秒就皺起了眉頭。
他心中難免會對許顯低看幾眼，能夠揣摩上官的心思難得可貴，但他不太喜歡送禮的這種行為，這樣不僅是看低了許顯自己，同時也是看低了他。
罷了，他是一國儲君，做臣子習慣讨好他也是在所難免的，太子把麋鹿收下讓人帶下去好好的伺候。
“許顯？冉哲你去查一查他。”
萬明霁躲在樹林後面就聽見有人領了麋鹿，他心中有些不确定，因為他也看見了在草叢中的那支箭，那總不會有人冒領麋鹿吧？難道是他的箭術有所懈怠，這次沒有射中麋鹿，他看了看草叢的那支箭的距離，這也差得太多了吧。
等許顯和諸位公子，還有太子走後，萬明霁從旁邊的草叢裏找到了那支箭，在箭上還刻了一個“許”字。
“好家夥，這還真是冒領我的麋鹿。”萬明霁拿着這一支箭有些無言。
竟然真的遇見了冒領功勞的人？還是冒領了他的功勞？！
那太子是什麽樣子，萬明霁還沒見過，聽着倒是一個年輕人。
他又在郊外打了幾只野兔和抓了幾條魚上來，帶着回家去。
左右等不回謝喬玉，他對廚房的人說：“你們先把兔子和魚處理好，這魚做成魚幹就成了，兔子爆炒一下，我去去就回。”
他去逮一逮自己的老婆。
在另一邊謝喬玉确實是脫不開身，生意太好了，京城中又有大戶人家來訂單子，謝喬玉在店鋪裏忙得團團轉。
“東家喝口水。”楊管事拿着茶杯過來。
謝喬玉接過茶杯，把茶杯裏的茶水喝完了：“今日的賬本拿來給我看看。”
楊管事應了一聲，他把賬本拿來給謝喬玉。
謝喬玉看了一眼，眼睛圓溜溜的瞪大了，他一天竟然賺了這麽多錢。
楊管事也是喜氣洋洋的：“東家我們今天一共賺了七百兩銀子，這還不算定金訂單的錢。”
“訂單有多少？”
“一共是一千單。”
謝喬玉倒吸一口涼氣，京城裏的人可真有銀子。
“其中還有的大商人在觀望，要是我們的鏡子銷路好，他們估計可以運到大啓其他的地方去賣，這樣我們一品香在大啓都能打出名氣來。”楊管事已經開始暢想未來了，以後提起香皂和鏡子，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品香。可別小瞧了這樣下意識的反應，這說明一品香的東西已經深入人心了。
謝喬玉想到那樣的場景，感覺自己渾身都不累了，全身都是勁兒。
“楊管事你說得對。”謝喬玉關上了賬本。
萬明霁來到一品香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客人們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店小二還在店裏忙活兒。
“客人，您需要買點什麽？”店小二熱情的招待他。
“我自己看。”
“好的，客人。”
萬明霁看見謝喬玉在那邊拿着本子對架子上的貨，他放輕了腳步，悄悄的走過去。
“喬玉。”他低沉的喊了一聲。
謝喬玉：“！！！”
謝喬玉吓得一個哆嗦，一個本子就打在萬明霁的肩膀上。
萬明霁表示一點也不痛。
“你走路怎麽沒聲音的！吓死人了。”謝喬玉瞪了一眼萬明霁，看見萬明霁到店鋪裏來，還是有些高興：“你怎麽來了？”
“我今天去郊外打獵，打了兔子，抓了魚等着你一起回去吃。”萬明霁有些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被謝喬玉用本子打的肩膀。
謝喬玉才不信他這點力氣把萬明霁打出了一個好歹來，他看了看天色：“原來已經這麽晚了，是時候該回去了。”
“那你是來接我的嗎？”謝喬玉看向自己不着調的相公。
萬明霁對上謝喬玉的眼神，眼眸黑沉，他笑了笑：“那不然我來做什麽。夫郎，我來接你回家咯。”他的尾音上翹，顯得很活潑。
謝喬玉的心情飛揚起來，他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下：“可是……我們今天店鋪賺了不少錢，我要和他們一起吃一頓慶功飯。”
萬明霁頓時就急眼了：“那我呢。”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謝喬玉大方的說。
萬明霁：“……”
果然，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謝喬玉看萬明霁沒動，他走過去跟楊管事說好了，然後沖着萬明霁笑了笑：“走了。”
萬明霁擡腳跟上去：“去哪？”
“回家呀。”
萬明霁心中一松，覺得謝喬玉還是愛他的，他立馬關心的問道：“今日累嗎？”
“還好，我覺得很高興，賺了不少錢。”謝喬玉說。
“我的武會元，你不要擔心了。”謝喬玉挽着萬明霁的臂彎，在街上還是有人在，他悄悄的把自己的臉靠近萬明霁，臉上紅通通的蹭了蹭萬明霁的臂彎，然後端正了态度，不敢再去蹭了。
有萬明霁在身邊，謝喬玉總覺得有一股子安全感，在他身邊就感覺是被保護和信任的。
他的身體健美富有力量，四肢有力，高高的個子，看上去并不是很瘦反而恰到好處，說起話來帶着一股懶洋洋的調子，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到家了。”
兩個人吃了爆炒兔肉和魚湯，吃得很滿足。爆炒的兔肉辣椒味很重，還有一碟清淡的兔肉，萬明霁喜歡吃辣，麻辣兔肉他吃了一半。謝喬玉的口味偏淡，喜歡吃清淡的兔肉，偶爾吃一吃麻辣兔肉就要喝一口濃稠的魚湯。
他小口小口的喝湯，萬明霁是一口就把碗裏的湯喝完了。謝喬玉吃了小半碗的飯，萬明霁已經吃了三碗了，魚湯喝了四碗，終于覺得腹中有些飽了。
夜晚，躺在床上，萬明霁終于尋到機會給謝喬玉訴說自己的委屈了。
“喬玉，你不知道我今天去郊外打獵，有人把我的獵物撿走了。”
謝喬玉眼眸迷離，額頭有點點汗珠，他的聲音溫軟：“怎麽回事？”
萬明霁十分憤憤不平：“有人冒充是他射的箭，把我射的麋鹿撿走了。”
“那你……把他抓回來，給他一頓教訓，把麋鹿要回來。”
萬明霁停下動作：“可是他說麋鹿是他射中的，這話是說給太子聽的。”
謝喬玉一個激靈，大口的喘氣。
他迅速說道：“我收回剛才的話，你就當沒聽說過。撤回撤回。”
萬明霁：“……”
老婆，你真的好真誠啊。
還有為什麽你的詞彙用得比我還溜，到底誰才是現代人啊。
心好累。
謝喬玉安慰道：“只是一只麋鹿而已，現在被人撿到了一只，這是為了磨砺你，以後你一定會變得更厲害，有更多的麋鹿。”
他慈愛的摸了摸萬明霁的頭：“乖。”
萬明霁無言以對。
謝喬玉用完就扔，他打了一個哈欠：“睡吧睡吧，時辰也不早了。”
“別傷心了，明日我和你一起上門去看看。”
萬明霁把這話記在心裏。
他摟着謝喬玉睡覺了。
次日一早，萬明霁說了：“我聽見了那個人叫許顯。”
謝喬玉派人去打聽，這正是戶部侍郎的兒子，是一個喜歡騎馬射箭的人，而且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有證據嗎？”謝喬玉雖然有些虛，但還是問道。
“我有一支從那邊來的箭。”
夫夫兩個人走到戶部侍郎的府邸，突然從宮裏來了一個太監走到戶部侍郎的府邸，兩個人默契的在一個拐彎處停住了步伐，悄悄的探頭探腦。
萬明霁的頭在上面，謝喬玉的頭在下面。
“這是什麽回事？”謝喬玉問。
“我們先觀察觀察。”萬明霁說。
等太監走後，萬明霁和謝喬玉出來了。
戶部侍郎家的人很是不懂得謙虛，他們立馬把他們公子得到太子的青睐的事宣傳開來。
“我們公子現在東宮的侍衛了。”
“我們的公子是東宮侍衛的一隊侍衛長了。”
謝喬玉和萬明霁面面相觑。
“太無恥了，這個無恥賊人，竟然用你的麋鹿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謝喬玉怒氣沖天，非要去戶部侍郎府上理論一番。
這可是萬明霁的機遇。
“現在太子給許顯官當了，要是我們現在就這麽沖過去，那還不是要被戶部侍郎私下把我們解決了。”萬明霁本來就沒想找許顯讨回公道，他只是來這邊看一看，沒想到許顯竟然因為一只麋鹿當上了東宮的親信。
“那怎麽辦。”謝喬玉說。
“這事簡單，他遲早會露餡，除非他一輩子不射箭。”
謝喬玉忍着氣：“那你好好考殿試，以後給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萬明霁笑了笑：“我知道了。”
謝喬玉越想越不對勁，他回到店鋪裏，心思按捺下來，他們現在在京城無權無勢，确實不好去和戶部侍郎家的公子硬碰硬。
而且要是之前萬明霁就跑出去說，是他把麋鹿射下來的，太子殿下會信任一個平頭老百姓，還是信任在京城中有口碑的許顯。
這個許顯可真壞啊。
許顯成了東宮的侍衛長，他心裏十分的忐忑，但這些日子被人恭維了，太子殿下對他的态度也十分友善。漸漸的他也就把這件小事忘記了，只記得這些榮華富貴還有友人們羨慕的眼神。
麋鹿在太子的後院養着，江郁白還給它喂草，待它也十分親近。
而太子在書房裏看了看奏折，他揉了揉眉心，本想去拜訪武會元，但父皇最近對他的動作有所不滿，他現在還是不要和萬明霁走得太近，免得拖累了他。
待殿試之後，他們有的是時間親近。
“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讓您入宮商讨科舉的事。”王太監是明帝身邊的親信。
太子入宮後果然問了他是如何想的。
在科舉上的出題，太子保持沉默，只有在武舉上，太子上前一步說道：“父皇，武舉的騎射是一件大事，以前我們都是讓他們站在平地上射箭，這次讓他們騎着馬射殺獵物，我們大啓培養的是殺伐果斷的将軍，而不是一個只會在平地射中靜靶的人。”
太子的語氣中充滿了肅殺之氣，這樣的殺氣讓明帝十分的不适，但太子很坦然的和他對上了視線，還沖着他賣萌的眨了眨眼睛，明帝又心軟了。
畢竟這不同于廢太子，這個太子是他一手養大的，而且太子這麽做，也是為了讓大啓不受瀾國的欺負，為了他這個父皇好。
明帝沉聲道：“就應太子所言。”
“吾皇萬歲。”
太子走出盤龍殿，和內閣中的大臣保持一定的距離，唯一走得近的就是他的岳父，江閣老。
他們已經是姻親關系了，這樣的關系江閣老在外人眼裏已經是他這邊的人了，所以不管怎麽樣都會不清不楚，還不如坦坦蕩蕩。
許顯在東宮當值，他十分小心謹慎。
“太子殿下回來了。”
許顯聽見了門子的話，立馬做出恭敬的樣子在太子的必經之路上等着太子。
太子從路上經過的時候就看見了許顯，他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很快河水的冰就融化完了，河水也變得有些暖意了，小鴨子在河邊游泳，露出一個脖頸。
謝喬玉才發覺沒幾天萬明霁就要去參加殿試了，這幾日他就特意空出來陪着萬明霁。
天天給萬明霁送溫暖。
萬明霁在郊外射箭。
謝喬玉在一旁為他擂鼓助威。
萬明霁在書房看書。
謝喬玉給他送上水果。
萬明霁晚上累了，謝喬玉給他捶捶背，默默送上祝福，一個愛的麽麽噠。
萬明霁：“……”
“殿試的日子快到了，你記得要把自己的手保護好，不能讓自己的手受傷了。”謝喬玉從來沒有這麽啰嗦過：“還有要保證你的睡眠，要是我的睡姿不好，我就去另一個屋子睡覺。”
“衣服也要穿好，不要把沒必要的東西帶在身上。還有鞋子也要穿你認為最舒服的鞋子。”謝喬玉啰嗦的說了一大串，說着說着把自己說緊張了。
“萬明霁，怎麽辦，好緊張啊。”
“沒事，你不要怕。”萬明霁反而安慰謝喬玉。
“這不是我怕不怕的問題，你可要争氣啊。”謝喬玉鼓了鼓腮幫子。
等到了殿試的前一天晚上，謝喬玉一晚上沒睡着，反而是天蒙蒙亮的時候睡着了，萬明霁輕手輕腳的下床洗漱，自己帶着考籃出門了。
謝喬玉在床上呼呼大睡，他抱着一個長枕頭，使勁的把自己的頭往裏面蹭，找到一個舒服的角度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太子在科舉那邊沒有謀差事，反而是在武舉這邊謀了一個副主考官的差事，許顯跟在他身邊，突然眼皮跳了跳，他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太子殿下裏面請，其餘人回避。”
許顯被留在了外面。
考生們進入皇宮，萬明霁雖然對古代的皇宮有些好奇，但他還是忍着沒有四處張望，除非他活膩了。
“考生進宮！”太監尖銳的聲音傳來。
萬明霁心想這怎麽像是秀女入宮一樣，他打了一個寒顫。
“請考生沐浴更衣。”
在每個考生面前就有一個太監來伺候他們沐浴更衣，這也是科舉的一個老傳統了，為了給讀書人面子，無法讓他們當衆脫衣來檢查他們是不是帶了小抄或者在他們的身上寫了什麽答案。
在殿試的時候，皇帝就賜給考生們沐浴更衣，這樣就能檢查考生有沒有作弊的嫌疑，也能讓考生在面子上好看，還讓皇帝給他們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三百號，萬明霁。”太監喊道。
會試錄取人數是三百個人，萬明霁抽中的號碼是三百號。
萬明霁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自己脫光了。
等沐浴更衣後，這些新出爐的考生就低眉順眼的走進了武集殿內。
萬明霁從最後一個被提溜到了第一個。
“考生進殿。”
大殿莊嚴，富麗堂皇，考生們按照指示找到自己的位置乖乖的坐下，萬明霁也不敢放肆，把手規矩的放在案桌上。
他們首先考的是文試。
在這邊是由太子來當副監考，在科舉那邊是皇帝和內閣大臣們監考。
太子黃色的袍子露出一角，底下的考生沒敢擡頭。
“諸位都是大啓的棟梁……”
萬明霁又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兵部尚書是主考官，他勉勵了一番考生：“禮部發考卷吧。”
禮部的官吏連忙把考卷發下去。
來監考的除了太子以後就是兵部尚書，還有禮部的尚書，閣老們都是陪在明帝的身邊。
太子聽着底下毛筆沙沙的聲音，他也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底下的考生了。
第一眼自然是要看坐在第一排的人。
萬明霁低頭看題，留了一個黑黑的腦袋頂給太子看。
太子不死心繼續看。
他做題做得飛快，理科的思維遇上文科需要背誦的地方，他也能運用思維的方式把死記硬背變成一道道公式。
飛快做完一頁，萬明霁翻頁了，聲音極大。
考生：“……”握着筆的手在顫抖。
做完前面關于兵法的題，來到了最後的一道題。
如果你是邊境的一名大将，現在外敵入侵，你的軍隊少于外敵，你該如何做？
萬明霁看了這道題，心裏嘀咕這題目不就是很直白的表示這是大啓和瀾國對仗嗎？
這道題他要好好的想一想，萬明霁暫時放下了筆，打算思考一陣。
以少勝多，以弱勝強。
大啓真的弱嗎？大啓以前是大陸上的強國之一，現在的軍事力量十分孱弱，被；瀾國揍得像是落水狗一樣，慘不忍睹。
萬明霁停下筆擡起頭。
雖然這次是明帝讓太子來監考，但太子很守規矩沒有像明帝一樣随意在武集殿內随意的走動，反而端正的坐在副位上裝樣。
他十分想要走下去看一看萬明霁的考題，也想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武會元，少年郎君長什麽樣子。
應當是俊美的，或者是鋒利的。
當萬明霁擡起頭來的時候，太子不禁眼中露出了期待。
“啊啊啊！”謝喬玉從床上驚醒。
小喬:沒有送相公去考試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