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比起秦縱的禮物,楚霁自認為準備的就顯得遜色許多。

    尤其是在昨日的一個吻過後。

    或許是剛喝過酒的緣故,少年人的動作莽撞,嘴唇卻格外柔軟。

    明明是格外強勢的動作,最後也只敢把吻落在楚霁的唇角。

    可憐得讓楚霁心軟。

    他按住秦縱的肩膀稍稍用力,就将二人轉變了位置。

    被壓在亭柱上的秦縱并沒露出什麽求饒的神情,反而一雙鳳眼裏滿是期待。

    想來身居高位的楚州牧被這眼神勾出了些許争強好勝來。

    他偏要超乎秦縱的預料。

    于是乎,楚霁微微踮腳,雙手從秦縱的肩頭滑向頸後。

    大半重量壓在秦縱上身,楚霁湊近了他的耳朵。

    唇瓣觸着耳垂,翕張間仿若缱绻的吻。

    “謝謝,我很喜歡。”

    哪怕是此刻,楚霁也分不清楚,這句喜歡說的是沙盤,還是那個吻,亦或是秦縱這個人。

    按下雜陳心緒,楚霁将手中公文放下,悄悄瞄了一眼在一旁看書的秦縱。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雖是常用來揮舞戰戟的,但此刻握着那支品質上乘的紫鋒狼毫,不僅不顯得違和,反而更襯出些溫潤而澤的氣質。

    他的側臉棱角清晰,眉眼介于少年的青澀與青年的英挺,別有一番韻味。

    兩人此刻的桌案靠得極近,連桌沿都挨在一起。

    楚霁幾乎可以看見秦縱臉上細小的絨毛。

    偌大的沙盤占據了書房裏的大半位置。

    因此,楚霁的桌案被挪動到原屬于秦縱的那一邊。

    理由倒是正當,可楚霁怎麽都覺得秦縱有私心。

    秦縱似有所感,停下筆,偏過頭,精準地捕捉住楚霁的目光。

    眨眨眼,似乎在詢問楚霁怎麽了。

    明知故問!

    楚霁偷看人家還被發現,心虛湧上心頭,兩頰有些發熱,面色卻愈發地正經,端的是色厲內荏。

    他秀眉一挑,故作嚴厲:“看書也不知專心些。”

    眼前人這般耍無賴地倒打一耙,秦縱卻毫無辦法。

    他只好做投降狀,執起狼毫,繼續在兵書上标注着。

    任由楚霁光明正大地偷看着。

    絕對目不斜視。

    楚大人這下可總算是滿意了。

    他幹脆抛下手中的公文,另抽出一張宣紙來。

    秦小将軍既然已是他的人了,那有些東西就需得提前準備着。

    比如說——“嫁妝”。

    總不能他自己富可敵國的,還讓人家為了給自己送禮物和旁人借錢吧。

    楚霁一眼便看得出那沙盤造價不菲,雖說上頭的一草一木都是秦縱親自動手制造的,可原料總也是要成本的不是?

    他盤問了薛正才知曉,秦縱現如今可是把未來一年的俸祿都抵給薛正了。

    秦縱不嫌丢人,他楚霁還嫌呢。

    薛正的母親在楚霁的一座工坊裏是管事,自然身價不菲。

    這仔細盤算下來,楊佑一早便拿回了自家的産業,姜木名下有藥廬有醫館,蒯民兩人的大哥是蒯息,個個都富裕得很,就連紀安也有不少積蓄。

    算來算去,竟然只有秦縱最為貧窮。

    按照大雍的習俗,女兒們的嫁妝從出生時便要開始準備着,一件一件地添着攢着。

    楚霁直接大筆一揮,什麽添着攢着的。

    茶莊三座、香皂鋪子三個、琉璃坊兩座、錢莊兩個、葡萄酒莊園一個,另外再并上黃金萬兩、田莊十數……

    別人有的,自家小将軍一定要有。

    旁人沒有的,也還是可以有。

    楚霁看着紙上的字,滿意地雙手拿起,吹了吹墨跡。

    蓋上印信,待墨跡稍幹後,楚霁将那宣紙輕輕放在了秦縱的桌上。

    實在是秦小将軍讀書認真,他不忍打擾。

    而事實上,秦縱早就忍不住了。

    他自幼習武,對于目光這種東西自然十分敏感,更何況是楚霁的目光。

    楚霁原先是頻繁投來目光的,但不知怎麽的,忽的這樣熱切的視線沒有了,秦縱能不着急嗎?

    可他又怎敢違背楚霁的命令?

    便只得心裏抓耳撓腮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麽,面上還有一本正經地在兵書上圈畫标注。

    這是秦縱第一次覺着,波雲詭谲的兵法都失去了魅力。

    現下可總算是找到理由了。

    他迅速擱下毛筆,将視線落在了宣紙上。

    速度之快,楚霁都還未來得及收回手指。

    秦縱看清了紙上的內容。

    可這是什麽意思?

    炫富咩?

    楚霁一肚子的壞水,他憋着笑,說道:“這是嫁妝。”

    秦縱的耳朵倏的豎起來,眼睛裏閃着駭人奪目的光。

    楚霁:?這反應不太對啊

    “你的?”秦縱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問着。

    與此同時,他暗下決心。

    不能再這麽窮下去了,媳婦兒的嫁妝一出手就是這種富可敵國的規格,那他給的“聘禮”絕不能少!

    楚霁先是愣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話有歧義。

    他瞬間炸毛,熱氣蒸騰上臉龐,連耳朵尖都紅得滴血。

    “什麽……什麽你的!分明是我的!”

    秦縱:?有什麽差別嗎?

    但看楚霁這樣,秦縱倒也不敢說什麽,只得點頭如蒜搗,表示楚霁說什麽都是對的。

    楚霁的那口氣終于是順了:這還差不多。

    他将那紙張拿起,手指輕易,輕飄飄地将紙張放進了秦縱懷裏。

    “收好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媳婦兒的嫁妝是由他收着,但是他發誓,他絕不是吃媳婦兒軟飯的男人!

    但與此同時,十六歲的秦小将軍有了自己的煩惱——

    媳婦兒太有錢了,那只能先勉強打個西南兩州十三城做聘禮這樣子。

    秦縱的目光在沙盤上的膠州和雲州逡巡着。

    适時,紀安敲門進來,附在楚霁耳邊,說是他命人重鑄的戰戟已經完成了。

    楚霁眼前一亮。

    亮銀戟原只是楚霁在庫房裏為秦縱尋的一件兵器,雖然也是他名下的鋼鐵廠出産的,但到底算不得精品,就連樣式也不是秦縱慣用的雙耳戟。

    兵器是武将的魂。

    楚霁早先便想替秦縱換了那亮銀戟。

    恰好此時鋼鐵廠裏的冶煉技術得到了新突破。

    楚霁對于冶鐵一事并不十分了解,只能根據自己學習過的歷史知識進行簡單的描述,交由鋼鐵廠中的匠人自行探索。

    他原先所描述的,是最為著名的灌鋼法。【1】

    首先便是“燒生鐵精,以重柔挺,數宿則成鋼。”

    也就是說将鐵礦石冶煉為生鐵,再将其澆注在熟鐵上,幾次熔煉後便會形成鋼。

    相較于大雍一直以來使用的煉鋼方式,灌鋼法顯然更加省工省時。

    随後便是“以柔鐵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将煉好的剛制為鋒利的刃口。

    據說根據這一方法制造出來的“宿鐵刀”可以一刀斬斷三十紮鐵甲。

    其原理是當鋼中的碳含量較高時,最為理想的淬火介質分為兩個階段。

    當鐵器溫度較高時,應使其冷卻速度加快,即使用動物尿液淬火。當鐵器溫度降低之後,應使其進一步冷卻的速度較慢,即使用動物油脂淬火。

    因此,這一方法又被稱為“雙液淬火法”。

    楚霁只知原理,不曾實踐,但至少也為匠人們的努力提供了方向。

    是以,在匠人們數月的努力下,終于造出了品質上乘的兵器,亮銀戟便是其中之一。

    幾年過去了,現如今竟又給了楚霁別樣的驚喜。

    在灌鋼法的基礎上,匠人們發現,可以将熟鐵置于爐內,生鐵片放在爐口。随着爐內溫度的升高,生鐵會逐漸融化。

    此時,左右移動生鐵片,并不斷翻動爐內熟鐵,可以使生鐵液更加均勻地淋在熟鐵上。【2】

    鋼的品質由此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于是,楚霁便下令為秦縱重鑄戰戟。

    二人至演武場時,秦縱一眼便看見了武器架上的那柄雙耳銀戟。

    畫杆描銀,頂端為“井”字形,戟尖之上寒芒畢露,雙耳似月牙,其刃極薄,亦極利極寒。

    光是在遠處看着,便知曉這是一柄世無其二的神兵。

    其鋒利堅韌,遠超秦縱的認知。

    但這柄銀戟在秦縱看來,卻又極為熟悉。

    他翻身上了演武臺,将那銀戟抽出。

    畫杆上是秦縱熟悉的肅殺氣息,其握感與他在南奚時常用的一般無二。

    就連他手握之處,都銘刻着一個一模一樣的“縱”字。

    可他的那柄雙耳銀戟,早在沁葉城中便折斷了。

    秦縱不由得看向楚霁。

    楚霁微微一笑:“秦少帥傲骨未折,其戰戟,亦未折。”

    月前,二哥派人送來了在沁葉城中找到的一柄斷戟。

    折斷處拼接後尚可辨認的一個“縱”字,昭示出它的主人。

    折戟沉沙,其尖其刃之上的血腥之氣都不曾洗淨。

    楚霁心疼不已。

    他便命人将戟尖戟刃以灌鋼之法重新熔鑄,得到了眼前的這一柄雙耳銀戟。

    秦縱聞言,便猜到些許緣由。

    他心有所感,心潮澎湃之下,握住手中銀戟,腳步輕移,在演武臺上舞起戰戟。

    雙耳戟的形制極美,原為軍中儀仗之用。

    但此等重戟,若是在行家手中,便是件集白兵之長的利器。

    前可刺擊,橫可勾斫。

    這當今天下,若論行家,又有誰比得過秦家少帥秦縱?

    他的動作不見絲毫的華麗,只有在戰場上磨砺出的幹脆果決。

    一刺一掃之間,大開大合,戟生寒光。

    光影森然間,衣袂翩跹。

    他只是随意地腳尖一點,戰戟的利刃在長空劃過,便隐約可現千軍萬馬之勢。

    楚霁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懂事亦通明,從不會主動提及南奚之事。

    但只有此刻,楚霁才覺着,他通身不見一絲陰霾。

    縱有百兵,亦奪魁首,當稱之為戟。

    沁葉城裏那個最明亮的少年,楚霁終于是看到了。

    秦縱舞了個酣暢淋漓,終于漸漸停下動作。

    他将銀戟穩穩擲回武器架中,在銀戟觸地的铮鳴聲中,秦縱已然來到楚霁身邊。

    雙臂環在楚霁腰間,內心翻湧的情緒讓他不由自主地要收緊手臂,卻又因怕弄疼楚霁而本能地克制。

    “主公,我可以吻你嗎?”

    哽咽的,濕漉漉的。

    楚霁深深地凝視着少年的眼睛。

    鳳眼淩厲,此時卻只誠惶誠恐地盛着一個楚霁。

    半晌,楚霁終于輕輕阖上了眼睛。

    吻,随之而來。

    幹爽的,只是唇瓣貼着唇瓣。

    銀戟的铮鳴止了。

    【1】灌鋼法來源于百度百科。

    【2】為蘇鋼法,來源于百度百科。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