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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東方初曉之時,楚霁和秦縱并肩騎着馬,走在去往西郊農場的路上。身後是一百士兵和幾車的土豆。

    時近中秋,又是清晨,滄州城外的小道上并不炎熱,反而顯出幾分宜人的涼爽,伴着草木清新,讓人精神為之一震。

    陽光微淡,透過夾道葳蕤的樹木,在地上投射出光影斑駁的圓暈。

    再往遠處看,入目的是煙岚雲岫的群山。白霧蒸騰之中,金光層染之下,山峰蜿蜒,宛若巨龍盤亘,龍騰雲間。

    馬蹄清脆,車輪辘辘,時有鳴鳥相應,風葉相和,奏出愉悅欣然的曲調。

    大約是曾有過比賽的情誼,踏雪似乎很喜歡玉頂。今日一早,楚霁剛把玉頂牽出來,踏雪就一個勁兒地朝着玉頂發出長鳴。不是挑釁式的,那叫聲帶着幾乎要溢出來的歡喜。

    現如今,兩匹馬并排馱着自家的主人,還非要擠在一起。不時地兩相對視,甚至還會走着走着兩個馬頭就貼在了一起。就仿佛是一對被楚霁和秦縱棒打的鴛鴦,讓楚霁連連搖頭,只覺得真是沒眼看。

    楚霁遠遠地瞧見一個小山坡,心念一動,一雙琉璃桃花眼裏閃過狡黠明媚的光。

    “所有人都不許跟着。”

    随着楚霁話音落下的,是飛馳而出的黃骠馬。

    玉頂自從晉升為楚霁的專屬坐騎,馬場中人便對它格外照顧。幾個月下來,玉頂被養得十分肥潤,遍體黃色的長毛亮澤非常,随着跑動,在風中卷起金色的細浪。

    馬背上的青年難得穿了一次黑色勁裝,只是腰封處用金線密織點綴。身姿如松,婉若游龍。只看這背影,便顯出幾分不近人情的冷傲來。

    只有秦縱知道,這是個怎樣心軟的一個人,像這濁世間唯一灑下清輝的神。渡衆生,也渡他。

    秦縱策馬而出,追了上去。

    士兵們原本聽從楚霁的命令,又見秦縱還在跟前,便按部就班地守着幾車作物緩緩前進。

    可一眨眼的功夫沖,怎麽秦将軍也不見了身影?衆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追。

    最後還是洪瑞出來說不必追,将這幾車作物看好才是要緊。洪瑞已經被秦縱提拔為千戶,衆人自然遵從。

    洪瑞當然不是随便下達的命令。沒瞧見楚大人和秦将軍這是來了興致?他們又何必沒有眼頭見識地攪了他們的二人世界?

    “駕——”

    馬蹄疾踏中,楚霁聽見了一道少年的清亮之聲。

    他側過頭,與秦縱那雙瞳眸相撞。少年黑亮的眼睛中,清晰倒映着他躍馬揚鞭的身影。殊不知,他自己的那雙桃花眼裏,亦盡是少年裘馬,怎一個清狂了得。

    楚霁看着秦縱,倏然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他挑眉示意遠處的小山坡,随後一緊缰繩,縱馬的速度更快了。

    楚大人這是還記着上次賽馬輸了半盞茶呢。

    兩人并駕齊驅,一路疾馳,幾乎是同時到了小山坡下。

    翻身下馬後,兩人将玉頂和踏雪的缰繩系在一棵樹上,由得它倆“卿卿我我”去了。

    坐在樹旁的巨石上,楚霁故作矜驕:“秦将軍這是讓着我?”

    秦縱聞言,嘴角出現粲然笑意,随後輕輕搖了搖頭。

    哪知,楚霁比他的笑意比他更深,比之山間雲岚溫柔更甚:“可算是笑了。”

    楚霁不知秦縱心思,只以為他把自己泡在東郊大營裏,是為了早日訓練出精兵,好回到南奚去找蕭彥報仇。

    昨日一早,楚霁到東郊大營去尋秦縱。可剛進去,就看見本該輪休一天的人在擂臺上和一衆将士打着車輪戰。

    出手果決,不計後果。像極了原書中那個單槍匹馬直闖南奚王廷的戰俘。

    楚霁記得原書中終日飲恨後變得隐忍狠辣的秦縱,也記得當日馬車內自己的決心——絕不讓秦縱變成那副模樣。

    是以,他才非要将秦縱領出東郊大營,今日又帶着他出來散心。雖說賽馬是他玩笑之舉,倒也算是無心插柳了。

    看着秦縱愣住的神情,他傾身将人攬住,給予了一個溫暖寬慰的擁抱:“我的小将軍,你才十五歲,別把自己逼得太急了。”

    秦縱在楚霁說出那句話時,笑容就僵在了唇邊。

    昨日在擂臺上,他看見楚霁的眼神時,就知道楚霁是誤會了。

    他的确是心中苦悶,才找了軍中将士打擂臺賽。但卻不是因為南奚,而是因為楚霁,因為他居然對自己的主公動了心。

    他自诩忠義之臣,卻想着欺君罔上,想對楚霁做這世間最大逆不道之事。

    于是,他出手更加決絕給對手喂招,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受傷。他想着,幹脆就讓楚霁誤會下去吧。至少,一個為了練兵不惜損傷自身的将軍,會讓主公更加信任青睐。

    感受着楚霁柔軟的懷抱,耳邊是楚霁的細語寬慰,秦縱僵直的身體逐漸放松,将腦袋搭在楚霁的肩膀上。

    他其實拎得清。

    蕭彥在南奚盤踞多年,并不是容易撼動的。他雖然舍棄了秦家軍,但從大雍皇帝那裏不知得了多少好處。所以,蕭彥現在的力量雖比不上當年秦家軍在時,卻也不是小小滄州可以與之抗衡的。

    更何況,天下大亂雖是必然之勢,但如今尚且烽煙未起。他不能,也不會因一己的仇恨将楚霁推上衆矢之的。

    楚霁幫秦縱順了順腦後的長發:“三年後,咱們就去把蕭彥的腦袋砍下來。挂在城牆上十年也不許拿下來的那種。”

    “楚楚。”沒由來的,秦縱就是想叫一下楚霁。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楚霁這樣的人啊。放着能提刀立命、為他訓練精兵的大将軍不要,要現在這個埋在他頸側的,十五歲的秦縱。

    秦縱聽見了青年的一句“我在。”

    聲音清淺,卻堅定。

    情緒幾乎在一瞬間爆發,他想去親吻發出這個聲音的唇瓣,他想讓那蒼白的唇瓣染上殷紅,他想……可是,可是他還不敢。

    他只能阖上眼睛,感受這個帶着藥香的懷抱,是讓人心安的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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