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楚霁回到州牧府後,便先行回房沐浴更衣。待會兒是要進廚房的,他可不能帶着一身的塵土。
再出房門時,秦縱也早已換下了紅色的勁裝,改穿了一件竹青色長袍,端的是蕭蕭肅肅,豐神俊朗。
可楚霁看着那一身長袍,又低頭看看自己,心裏有些微囧。
無他,當初為秦縱添置衣衫的時候,楚霁出于些許的“惡趣味”,給秦縱定制的衣衫樣式,都與自己的頗為相似。在他美好的想象中,他們穿的應該是親子裝。
原本秦縱總是愛穿那幾件黑色勁裝,當然看不出什麽來。可偏偏今日,兩人都選了這麽一件款式相似的竹青長袍,對比一下子就顯出來了。秦縱如今身形比他高出幾分,雙肩也格外寬闊,二人站在一起,倒襯得楚霁“小鳥依人”。這叫楚霁如何不郁猝,這都分不清誰是“父”,誰是“子”了!
站在門外等待的秦縱,顯然也沒想到和楚霁“撞衫”了。再看看楚霁的神色,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還想着要當他“爹”呢!
可本來應該郁悶的秦縱,在看見楚霁的神情後,心裏卻有些歡喜。他若是矮小些,瘦弱些,那自然是得被人當做是小輩。可偏偏他武将出身,身形上占盡優勢。此時此刻與楚霁站在一起,又穿着同色同款的衣衫,怎麽看都極為相配。
按下心中的歡喜,秦縱只當是沒發現,說道:“快走吧。”
果然,楚霁一聽,就又重新笑了起來——長得再高,那不還是個貪吃的小崽子?他忍不出伸出手指,在秦縱的腦門上戳了一下,笑道:“怎麽這麽饞吶?”
秦縱顯然沒想到楚霁會突然“出手”,被微涼的手指按住腦門的時候,他差一點兒就本能地進行反擊。還好,他及時反應過來眼前的是楚霁,堪堪止住了動作,愣愣地吐出一句:“不是因為饞……”
“那是因為什麽?”楚霁看着眼前這只“呆鵝”。
可此時秦縱聽見楚霁的聲音,已然清醒過來。他抿着唇不肯再說話,只是頗為無辜地看着楚霁。
楚霁無奈,只得搖搖頭,往廚房去了。
秦縱看着楚霁遠去的背影,他問自己,那是因為什麽呢?他自己似乎也想不清楚。
接下來的日子,楚霁在衙門裏連軸轉了好幾天,每天幾乎就是州牧府和衙門的兩點一線。
落霞山上的山匪已經送到了蒯息那裏去勞改,接下來要安頓的,便是山上那些被虜去的無辜女子。
楚霁先是找來治中黃鈞,說是要廢除滄州城內女子年滿二十就必須婚配的規矩。
黃鈞沉吟片刻,問道:“大人可知大雍為何有這規矩?”
“為了人口。”楚霁自然知道,所以才更加不屑。
“大人,滄州內人口本就不豐。若是再廢除了這規矩,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本就人口不豐?數年前,滄州食鹽銷往大雍各州之時,人口可是如今兩倍之數!黃大人以為,這是為何啊?”楚霁反問道。
“這……”
楚霁道:“等百姓都能吃飽穿暖來了,想婚配的自然會婚配了;等百姓都不必為養育兒女的花銷發愁了,人口自然就多了。”
“可大人廢除了這規矩,該如何向皇上交代呢?”黃鈞本就懼怕楚霁,如今又有些被楚霁給說動了,自然就更進一步地考慮了起來。
楚霁卻說道:“聖上又何時在意過這些?從今往後,凡屬本官管轄之疆土,皆廢此令!”
黃鈞見楚霁都這麽說了,只得領命。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着。楚大人是天子寵臣,楚家三少,如今又是名副其實的一州之長,手握兵權,自然是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吧。況且,這倒也算得上是一樁善事。
黃鈞走後,楚霁又找來簿曹劉為,查清了這些女子家住何處,家中有何人口,随後讓他暗中将這些女子的家人接來。
若是真心愛護女兒,不在乎什麽清白名聲的,便接回家去,楚霁自當盡力為她們隐去這一段曾被擄走的經歷。若是寧要名聲不要女兒,或是這女子自己不願回家的,楚霁便準備将她們先與張阿婆母女安頓在一處,跟着她倆學習紡紗織布的手藝,以後進紡織廠做高級工,自己養活自己。
多數人家都是想要将女兒接回家去的,楚霁便暗中給了些錢財讓他們回家去了。被家人接走的女子自然是千恩萬謝,又見楚霁暗中給了銀子,心中的感激更甚。
但也有極為看重名聲,不願要女兒的。楚霁也不強求,這樣的人家,女孩子回去了也是受苦。于是,他只是将人攆出府衙便罷了。當然,也有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的,不願回去。楚霁知曉這個時代對于女性的桎梏,也很理解同情她們。這些女子,便被楚霁按照原計劃安頓好。
這些女子之中,倒有一人較為特殊。這女子名叫吳姝,面容姣好,性格爽朗。她與其他被救下的女子不一樣,眼神中依舊透露出希望與光采。楚霁聽蒯信說過,他們找到這些女子時,吳姝正在勸慰一位女子莫要輕生尋死。
不一會兒,吳姝僅剩的親人就來了。這人穿着一身嶄新的滄州府兵戰服,倒有幾分英氣。楚霁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當日在洪瑞隊伍中找姐姐的那個小兵嘛。
來人先是朝着楚霁磕頭跪拜:“小的吳久見過大人。”吳久跪在地上,心裏是止不住的激動。他自幼失去雙親,是姐姐将他一手養大的,姐弟兩的感情自然是無比深厚。當初洪瑞隊長答應他,讓他能将姐姐接回家。沒想到這麽快,楚大人就讓他來接姐姐了。
楚霁問道:“你可願将你姐姐接回家中奉養?”
吳久連忙說道:“我願意!願意!”
還沒等楚霁點頭,吳姝卻說道:“大人,我不願意!”
“嗯?”楚霁心中不解。他聽說吳久與吳姝姐弟情深,吳姝怎麽會不願呢?
“大人,民女想要進紡織廠,賺錢。”他們家窮得很,又沒有田地。自家弟弟當初就是因為交不起十兩“買命錢”,才入伍參了軍。她要是能進紡織廠,成為楚大人所說的“高級工”,一個月下來,可是有足足一兩銀子呢!
楚霁聞言笑了起來。吳姝倒是個有主意的。
吳久雖然不知道紡織廠是什麽,但也能猜到,這應該是楚大人的什麽新計劃。就像是他們軍營裏,現在正在組織建設的食堂、宿舍這些新奇的玩意兒一樣。
可他不願含辛茹苦将他養大的姐姐再去辛苦勞碌,他握着姐姐的手,說道:“姐,我現在在楚大人手底下當兵,每個月的月錢有三兩呢!以後要是能立功,月錢更多。您就在家好好享福吧。”
誰知,吳姝瞥了自家弟弟一眼:“我有手有腳的,不要你養着。”
吳久哪裏能同意?姐弟兩當即争執不下。還是楚霁出來打了圓場:“吳姝便也就留在紡織廠做工吧。這樣閑暇時,吳久你也能多去看看姐姐。”
兩人這才驚覺,這是在州牧衙門內,楚大人還在這兒看着呢。兩人連忙又是請罪又要跪拜的。
楚霁笑着搖搖頭,讓他們兩人各自敘舊去了。今日吳久來接姐姐,楚霁特意放了他一天假。
落霞山上的問題都解決完之後,就輪到東郊大營的內部問題了。
錢佑才和馬元恺,及其一種作惡多端的親信家眷,自然是被判了斬首示衆。但也有一部分人,雖與這二人相關,受其蔭蔽,但到底罪不至死。
楚霁向來追求利益最大化。這些人,再怎麽也能算是勞動力。更何況,其中不乏滄州府兵出身的,更是不能不用。
滄州城西郊的一處山野之中,地廣人稀,遍地雜草。
原滄州城門校尉王震,雙腳帶着鐐铐,正頗為不忿地拿着手中剪刀,剪羊毛。
他原本還好好地在巡防大營裏喝酒作樂,再睜開眼居然就是滄州城的牢房了。還沒等他弄清楚情況,就被人戴上了腳铐,送到了這裏來。原本他還想着馬大人來救他,沒想到又在到那什麽食堂吃飯時,看見了負責打飯的馬夫人!
這時,他才知道,楚霁沒死在那落霞山,反而帶着人殺了回來,一舉控制了滄州。錢大人和馬大人的家眷,都被發配到這裏來做工了!
按下思緒,王震又滿眼痛苦地看着眼前的羊。今日他還要再剪八十只羊的羊毛,否則,就吃不上飯啊!早上他就沒完成指标,已經缺了一頓午飯了,可不能再失去晚飯!
這些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泥地裏打過滾,渾身的毛黢黑,又髒又黏。剪下的羊毛落在地上,簡直就像是被匆匆行人踩過的積雪,髒污一片。
不僅是髒,這些羊還臭的很,熏得王震眼淚都要掉了下來。一想到自己曾經那麽愛吃羊肉,王震的胃裏就一陣陣地犯惡心,還好食堂吃的都是豬肉。
其實,楚霁人還是不錯的嘛。沒殺他,沒打他,只是讓他來幹活兒。飯食雖然是粗糧,但午飯和晚飯都有肉。難怪城中百姓都說他是好人,确實是好人吶!
就是不知道,這髒兮兮的羊毛,要來有什麽用。可別是為了折磨他們,專門想出來的刑罰!
楚楚:我的親子裝怎麽反過來了!快樂,啪,沒有了!
粽子:好耶!情侶裝!
此時一位剪羊毛的原滄州校尉正在cpu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