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郁樱樱在介意着,第一次学习一件事,费尽心思,用尽全力,努力地将自己可怜的心意,小心翼翼送上,这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那时的郁家千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本不需做这些的。
也没有人能够配得上这一碗温粥。
即便后来,她终于学会了厨艺,会煮粥,煮出各种各样的味道,更鲜美,比从前那时候做得,好一百倍,一万倍。
但……无一碗,再是第一次的味道。
不可复制,无法再做出来的味道。
再也没有了。
而第一次做出来的粥,除了郁樱樱自己,没有人知道它是甜是咸,没有人品尝到这份小小的“心意”。
“我……”穆南祁忽然卡壳。
他并不知道如何作答,那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是了。
他被迫成为郁樱樱的贴身保镖,这本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他无法接受郁樱樱的恶劣行径,他那会儿,对郁樱樱的印象分,为负数。
正如穆南祁刚才所答,他其实一直觉得郁樱樱很讨厌,况且,那时他初来乍到,在郁家的时间还很短,对郁樱樱并不了解,而她身边的佣人对她的评价,也不是很好。
那天晚上。
他为替郁樱樱挡刀,所以才会重伤卧床,而郁樱樱平日里刻薄的话语与行径,让他并不喜。
在郁樱樱端来那碗粥前,章柔儿来看过他。
那是个柔弱且温柔至极的女孩子,明明和郁樱樱是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但是却比郁樱樱要善良乖巧多了。
章柔儿带来了新的药和绷带,放在他的床侧,声音也温和:“南祁哥,我,我来看看你。”
话语落下的瞬间。
穆南祁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该有的模样,比起郁樱樱,章柔儿的声音都要好听太多。
“医生说,说你伤势有些严重,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过你不要担心,如果你,你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可以经常来陪你说话。”
章柔儿善解人意,且温柔大方,她言语之间,垂着眼睑,像是害羞,但矜持着:“你后背上的伤,换药不太方便,我……我也可以帮你。”
至少,在印象分这一点上,章柔儿是完胜郁樱樱的。
章柔儿上前,似乎是想要查看穆南祁的伤势,但被穆南祁拒绝:“不用麻烦你,刚才医生来过。”
于是,章柔儿只好止步。
紧接着,章柔儿察言观色,低语同他攀谈:“在小姐身边跟着,危险确实很多,更何况,小姐性格活泼好动,喜欢外出,你帮小姐挡了这一次,夫人和老爷都会感激你的。”
“小姐虽然脾气不太好,性格任性,但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小姐不发脾气的时候,还,还是很好的。”
章柔儿在为郁樱樱说话,她似乎是来宽慰穆南祁的心情的:“小姐当时说的话,希,希望你也不要记在心里,以后你跟在小姐身边,只要不惹小姐生气,小姐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这些话落入穆南祁的耳畔。
他当然明白,“小姐当时说的话”这几个字的内容是什么。
无疑是郁樱樱当时威胁他,恶言相向,拿他的母亲作为筹码,说只要他不听话,不好好保护她,苏茵便会遭遇些意外之类的话。
而,章柔儿的话恰到好处地,提醒了穆南祁。
仅此而已。
他第一次多问:“郁樱樱在郁家,待佣人是不是不太好?”
章柔儿一听这话,登时便面露惊慌,仿佛是感受到畏惧,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多言。
到最后,章柔儿便咬着唇,摇头,回答:“不,不是的。”
她道:“小姐,小姐很,很好的,她只是偶尔发发脾气,但其实,其实很好的。”
翻来覆去,穆南祁只从章柔儿的口中,听到这句“很好的”。
可章柔儿的表情,以及害怕的语气,都在告诉穆南祁,郁樱樱是不好的,她的为人和形象,在郁家达到了让贴身佣人都害怕畏惧,且不安的地步。
甚至,章柔儿在外,都不敢多言郁樱樱,一副生怕招来报复的模样。
可想而知,事实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后来。
郁樱樱来看穆南祁,她端着碗粥,小脸上带着张扬的神情,她像是施舍一样而来,与章柔儿再次形成鲜明对比。
穆南祁只当郁樱樱是故意来此炫耀,又或者寻到机会,用以嘲讽,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恶毒。
他只当郁樱樱,真是太坏了,性难啄,且顽劣,还不明是非,是个被郁家父母宠溺到坏了骨子的臭丫头。
于是,他便伸出手来,将她施舍一样递过来的碗打翻。
回忆总是恼人的。
穆南祁回忆到此,再次张了张口,是想要回答她,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他要说,你很讨厌,真的太讨厌了,讨厌到我根本不想搭理你。
别问,问就是你太讨厌……吗?
穆南祁低下眼,视线停顿在郁樱樱的眼尾处,他似乎在斟酌着,又似乎怕她得到答案后又嚎啕大哭,他便更为慎重许多。
“为什么打翻啊?”郁樱樱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答,便仰头,重复。
穆南祁微顿,到底是回答:“我手贱。”
“我看你整个人都贱。”郁樱樱气急,瞪大双眼。
显然,这三个字的回答,让郁樱樱认为,穆南祁在敷衍她。
可话到了这头,郁樱樱又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他就是手贱,可不是手贱么?不吃就不吃,她自己吃就好了,但他打翻了,连累她也吃不到。
她做好后,就小小地尝了一小口,太烫了,她其实来不及品尝出味道,就囫囵咽下,只知道是熟了。
味道就是烫人的。
“哦。”穆南祁并没有和郁樱樱计较,“你说是就是吧。”
郁樱樱小眉毛一皱。
她安静下来。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穆南祁似乎在朝着宽敞的地方行走,郁樱樱发现后,便道:“你怎么走这边?”
“等待救援。”穆南祁回答,声线磁性,“这样方便。”
郁樱樱又安静下来。
实际上,郁樱樱心中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要询问穆南祁,可这时,她又不好再问。
此时,穆南祁的记忆若是只在当初逃离冯古南那会儿,那么,她问他后来关于姜舀的事情,他又怎么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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