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沈甚,方才的刀法是青涩的,脸上的笑意是青涩的,就连与人交流也是青涩的,比起郁樱樱,他更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
郁樱樱看向他,细细观察他的神情。
眉眼温柔,谈吐得体。
于是,她微笑。
之后的菜都是沈甚切好的,他学习能力很好,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做事相当严格,一举一动昭示着家风严谨,不容出错。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他切的土豆丝,大小长短都差不多一样,根根分明,不知是他本身便要求极高,还是自身的成长环境所导致。
土豆丝本就是切不均匀的。
但沈甚似乎对此格外在意,人工程序中,他竟然将比较长的那些土豆丝,多余的部分切掉,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于是,所有的土豆丝,外形上几乎一模一样。
“沈甚,”郁樱樱觉得惊奇,“我只买了三个土豆。”
沈甚全部切完,总体的不知还能不能凑出来一个。
垃圾桶里的比砧板上的更多。
沈甚一开始并未注意这一点,待郁樱樱提醒过后,恍然大悟,紧接着,他便有些羞赧:“我再去买些回来。”
“没关系,”郁樱樱出声叫住他,指着一侧的菜,“还有其他的。”
郁樱樱掌勺,滤过两遍水的土豆丝更为莹润,待油稍热,便将之全部下锅,一时间,滋滋声响传出,她抬手,以铲翻炒,动作利索。
见状,沈甚又走回来。
锅里的油水飞溅,噼里啪啦,沈甚抬起胳膊,恰好遮在郁樱樱的脸前。
如此细心的举动,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郁樱樱愣了一下。
显然,这是她最新的体验。
她流落在外的那两年多里,起初每每下厨,总会被溅出来的油水所烫伤,从前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忽生变故后,她很不习惯,甚至有段时间无法接受。
郁樱樱只记得,被溅到很疼。
她最怕疼了。
可现在,有个人立在身侧,于这恰好的时间,替她遮挡,分明不是什么值得兴师动众的大事,但就是让人感动。
“你没事吧?”她道,“其实不会溅到我的,我知道距离。”
沈甚收回手,温润的眸子对上她的,轻声低语:“但我不喜欢万一。”
姑娘家感动的瞬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里。
或是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
郁樱樱慌乱避开视线,垂眸,有些失措:“你准备剩下的菜吧,我要炒了。”
“好。”
男人继续切菜,想起来又问:“为什么土豆丝要滤水?”
她道:“会粘锅。”
沈甚了然,便又道:“好像没有买葱。”
郁樱樱动作一顿。
一些不好的回忆再次袭来,她似乎想起,在别墅里,她被迫为那个男人煮粥,他要求过,不放葱。
她指尖微动,片刻后,回答:“你喜欢在菜里放葱吗?”
沈甚见她的情绪有些奇怪,便斟酌道:“我随便什么都可以的,你喜欢就好,樱樱。”
闻言,郁樱樱忽而一笑。
刚才的那些不好的回忆被她驱逐出去,郁樱樱道:“明天再去买,以后都放。”
沈甚也跟着她笑。
晚饭很快便被准备好,食物的香味飘远,弥漫整个客厅。
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郁樱樱与沈甚相对而坐,餐桌上,沈甚总是要等到郁樱樱先动筷,他才动。
“樱樱,”沈甚唤了一声,“明天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好吗?”
他邀请的态度,叫人心中舒适。
郁樱樱没有拒绝:“好。”
她并未询问去何处,或许她并不在意这些,也可能是心底里认定,他不会伤害她。
所以,郁樱樱连多问都没有。
次日。
清晨时分的早露已然挥发,于绿叶之间消失,细风徐徐而过,长柳飘动,周遭的喧闹一阵又一阵,伴随着孩童的欢声笑语,由远及近。
郁樱樱被沈甚蒙住眼睛,他伸手,牵着她的,一步一步,前行。
“小心些。”
沈甚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提醒。
郁樱樱跟着他的步伐,听着他的指示,弯腰,行走,最后,坐在一处位置上。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她道。
沈甚颔首,他抬手替郁樱樱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一刹,她视线清明,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
而首要的,是他温润如玉的眸光,一如既往。
高空之上,四周是略显狭窄的空间,自这里向下眺望,可以瞧见远处一大片红色的花海,大朵大朵,认不清楚是什么花,但漫山遍野,玫红的,密布的。
景色壮阔,叫人心中震撼。
她在摩天轮上。
而沈甚,坐在她的身边。
“樱樱。”
沈甚出声唤她,解释:“这里是当地有名的蔷薇花海,本地人说,来这里看看景色,会很开心。”
郁樱樱的视线顺着一侧窗口看下去,怔愣,却又觉得欢喜。
所处的位置在慢慢升高,如金丝雀飞向高空,扑棱着翅膀,瞧着底下的花海。
耳畔的声音永远都是温和的。
她忽然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下去后。
一个小女孩抱着许多可爱的头箍,她站在出口的位置,于行人匆匆间出声邀卖。
郁樱樱看向她。
不过一眼,沈甚便仿佛明白她的意思,低声:“樱樱,等一等。”
话音落下,他便提起脚步,朝向那个小女孩而去,片刻后他归来,手中多了两个可爱的兔子耳朵的头箍,他将其中一个递给郁樱樱:“樱樱。”
郁樱樱嘴角上扬,长期以来憋闷着的心口终于被打开,她笑得很开心。
很开心。
原来,有一个人待她好,是这样的感觉。
郁樱樱接过来,将之戴在头上,紧接着,便又道:“你也戴。”
他说:“好。”
两人于清晨时期出门,晚霞漫天时回家,郁樱樱和沈甚行走在小道上,顶着渐渐爬出来的月光,影子慢慢浮现,映照在地上。
拉得老长。
沈甚比她高出许多,两人并肩前行,步伐一致。
路上,沈甚朝着她伸手,像是试探:“樱樱,可以吗?”
郁樱樱盯着这只手,宽大的,比她的手要大许多,此时此刻放在她面前,等着她去接。
片刻。
她伸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两两相牵。
郁樱樱心想,从前的她或许喜欢张扬肆意,她想要世界上最好的,可现在,她觉得一顿饭,一碗茶,夕阳下,夜色中,两个人,慢慢行走。
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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