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立于西郊边环地带,并不中心,沈知秋年纪大了,更喜偏僻别院之风,在庄园之内,是类似于四合院的装修和摆设。
门口一排细竹接连成排,以古绳桎梏,枝叶茂密,微风袭来后,绿叶飒飒作响,碰撞之间已见萧瑟,气氛紧迫。
似危险即将来临,倾覆而出。
男人提步,迈过走廊,进入内院,一路走来外头并无任何佣人,他畅通无阻,周遭静谧至极。
直至客厅。
沈知秋落座主位,脸上细纹沟壑,眼皮略显松弛,满头的白发,仔细算算年纪,他比郁庭明还要大些岁数。
这位年迈的老人身前是摆放整齐的茶具,紫砂壶中冒着丝丝热气,他抬手,将之倒入面前的杯子里。
茶水的清香氤氲空中。
“在这里特意等着我?”穆南祁眼眸微眯。
沈知秋面上毫无诧异之色,姿态闲散,一举一动是待客之道,观此模样,该是早就坐在这里了。
显然,沈知秋知道他会来。
“穆总,”老人倒好茶,慢慢朝着穆南祁的方向推,“你身上,好大的戾气。”
“年轻人,多喝喝茶,养身。”
不可不说的是,沈甚与沈知秋不愧是父子,两人这温润气息虽有不同,但大多异曲同工。
这让穆南祁更生厌烦。
男人提步,反手拖了一把椅子,椅子角在地上滑行的过程中,发出咯咯响声,刺耳,像是他这升腾的怒气无处宣泄,急切且横冲直撞。
砰!
只见穆南祁将椅子砸在桌案下停顿,他在沈知秋的对面落座,高大的身影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微叠,搭在这桌案上。
这动作导致他胸口乃至手臂上的刀伤再一次裂开,血珠汩出。
穆南祁似乎不介意这疼痛,他的行为导致老爷子推过来的茶直接摊倒,茶水洒在这紫檀木的桌上,一大块。
他道:“把她还给我。”
声音戾气,烦躁不耐。
沈知秋看向桌案,转移话题:“穆总不尝尝味道吗?新来的茶叶,都是下边人采摘的新鲜……”
“把她,还给我。”穆南祁一字一句,径自打断。
他向来耐心不好,唯有的仅剩耐心,都花费在了郁樱樱的身上,对于别的人,他根本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沈知秋动作缓慢,抬手,重新倒了杯茶:“穆总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喝茶的,不如你猜猜看,刚才倒掉的,是什么茶?”
马虎眼打多了,穆南祁便有些暴躁,他握着手,体内缺失的那一块越来越大,像是一个无底洞,让他开始变得急切,且难捱。
他想见到郁樱樱,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她。
他无法容忍,她离开他。
他受不了。
沈知秋不疾不徐,他垂眸:“穆总,猜猜吧,你猜了……说不定今天就不会无功而返。”
一句话,穆南祁嗤笑。
很有意思。
穆南祁觉得,有些老头子,总是不惜命。
男人花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这些暴虐着的因素压下,变得看起来正常:“都匀毛尖。”
这答案一出,沈知秋似乎有些惊讶。
老人笑着:“穆总原来懂茶。”
“既然懂茶,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不如穆总再品品,或许……”
砰!
一声巨响。
杯子被男人抬手挥落,砸在地面。
只见穆南祁忽然自位置上站起,他身量颀长且高大,携卷满满压迫,危险的气息倾剿而出,漫天遍野,包裹整个客厅。
男人大步而来,一只手掐住这老人的脖子,穆南祁轻轻呼吸,闭上眼仰头,半晌后,竟是笑了。
诡异至极的笑。
“把我的人还给我,老头子,”他似乎忍耐到极点,“我要不是看在你沈家高门贵族,好歹稳了百年?”
穆南祁继续:“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沈家不比那些小门小户,也不是圈内忽然兴起的类似于暴发户的行列,沈家书香门第,沈知秋年轻时有些名气,德高望重,威望还在,并不是一个可以用随随便便的手段对付的人。
但……
“敢和我抢她,”他低声,无比确定,“我让你后悔终生。”
沈知秋本来就年纪大了,又遭到穆南祁的粗暴对待,窒息的感觉包裹住他,让他脸色渐渐发紫。
老人抬起手,微点。
客厅外的佣人见状,立即会意,连忙跑下去。
过了一会儿的时间,佣人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捧着,急促小跑而来。
“老爷,东西在这里。”佣人开口。
见状,穆南祁甩开手。
如渊的视线看向四周,没有发现他想看见的那道娇小身影,他更是急躁:“人呢!”
沈知秋将东西推到穆南祁面前,低声开口:“穆总,看看这个吧。”
一句话,穆南祁低眼,随手掀开。
只见盒子之中,赫然躺着一堆碎片,大块混杂着小块的,瞧不出原本的形状,但其中一块有些眼熟。
小象。
是小象。
当年他母亲苏茵给靳西的信物。
为什么在这里?
穆南祁蹙眉,方才暴躁的情绪忽然被抚平,紧接着,一些回忆和想法在这个时候忽然被打上了疑惑的标签。
“穆氏当年医药世家,这小象对于穆总来说,应该极为重要吧?”沈知秋还在继续。
是重要的,这是穆家荣誉的象征,是穆家作为当时第一医药世家的代表物。
“为什么在你这?”穆南祁猛然抬头,怒气氤氲而出,“你打碎了,再给我看?”
沈知秋连忙撇清干系:“我拿到的时候,就已经是碎的,况且……我花了一笔巨款。”
刹那,一个猜测忽然涌现心头。
穆南祁面色微变:“从何处而来?”
或许沈知秋还是惜命的,他见穆南祁神态缓和,所以回答:“靳西。”
靳西给的。
从靳西那里购得。
穆南祁忽然脸色大变。
一个半月前,靳西口口声声,说他无法赴约是因为郁樱樱导致!
而当时处理靳西时,这人抵死说的话,是他迫切想要赴约,而他对穆家和苏茵的友谊尚在,他说这些都是因为郁樱樱的阻拦……
可,一个真正珍重友谊的人,他又怎么会将这重要无比的小象,“卖”给沈知秋!
谁在骗他?
穆南祁忽然开始慌乱。
他从那天之后,一直以为,母亲被气得呕血重病,一病不起,背后丝丝缕缕,都是因为郁樱樱这个间接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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