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一百萬，柳煙凝想都不敢想這個數字。

    “不會吧，還是先看看市場反饋吧。”柳煙凝出版的書銷量總和加在一起，都沒有超過一百萬。

    “煙凝，你不了解市場規律，《暖春》這部電視劇現在風頭正盛，書店都将《暖春》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我們聯合書店做了宣傳海報，同名劇集原著小說，賣得好得很，我跟發行方那邊聯系了，暖春劇集三十二集，一天兩集，很快就會播完了，我們得趁着熱度。”

    柳煙凝也不懂這些營銷手段，她只負責寫就行了，“那你們看着辦吧。”

    宋嘉和頓了頓才說道：“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過來，我們重新簽訂出版合同。”

    柳煙凝一愣，“修改合同？”

    “是，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約個地方。”

    柳煙凝笑道：“還約什麽地方，你來家裏吧。”

    宋嘉和也笑了起來，“行。”

    第二天，宋嘉和就來了，地上積着薄雪，宋嘉和穿着一襲灰色呢大衣，夾着風雪而來。

    沒幾天要過年了，秦姨已經在炸丸子了，她準備的東西挺多，但是每樣都只準備了一點，家裏沒個男人在，三人吃不了多少，開了春之後天氣熱起來，吃不了的就要壞了。

    宋嘉和敲門之後進來，一股熱風撲在臉上，他笑道：“家裏挺暖和啊，比我辦公室暖和。”

    柳煙凝坐在沙發上沒起來，笑道：“你自己在鞋櫃裏拿雙鞋子換了。”

    宋嘉和将帶來的禮品放在一旁，換下了腳上的真皮靴子，他一路踩着沈牧修的水泥路過來，鞋上只沾了零星的雪，在門口抖落了才進來。

    秦姨從廚房走出來，要幫宋嘉和挂帽子挂外套，接過了宋嘉和帶來的金華火腿和進口餅幹等，宋嘉和客氣地道了謝，走到沙發邊坐下，從随身攜帶的棕色公文包裏取出新的合同，“你過目一下，有什麽問題就及時提出來。”

    柳煙凝拿起合同書看了起來，當掃到合同條款的時候，她輕輕地吸了口氣。

    這本暖春出版的時候，她并沒有想過這本書的銷量會這麽火爆，所以當時簽訂的合同是批次版稅，版稅是百分之六。印一萬冊，定價三塊六毛錢的書，她拿到手的錢是2100多塊，第一次印刷印了二十萬冊，她拿到了四萬多版稅。

    而宋嘉和今天給她帶來的合同是階梯稿酬合同，還是以二十萬萬冊為标準，二十萬冊以下稿酬是百分之六，二十萬以上，五十萬以下是百分之八，超過五十萬部分是百分之十。

    柳煙凝将合同放在茶幾上，“合同都已經簽過了，你能不能做主改？”

    宋嘉和笑道：“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放心吧，這本書過後你就是暢銷書作家了，以後出版稿酬合同都按照這個來。”

    柳煙凝知道，這是宋嘉和給自己争取的對自己最有利的合同，她輕吸了口氣，“嘉和，你真的...”

    宋嘉和打斷她，“煙凝，期待你的新作品，馬上要過年了，你簽了合同之後，我會盡快讓財務将稿酬打給你。”

    柳煙凝笑道：“那不必急，謝謝你，嘉和。”

    這個合同意義不言而喻，以一百萬銷量計算，新合同她能多拿接近十萬稿酬。

    宋嘉和又問基地夥食的問題。

    “沈牧倒是說已經改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善了。”

    “改善就好，如果沒有改善的話，我可以跟我大伯說一說，看他能不能幫上忙。”

    柳煙凝知道宋嘉和家裏是軍政家庭，到了宋嘉和這裏，他對從政沒有興趣，才去做了商人，他在出版社裏面占着股權，所以才能有權利幫柳煙凝争取新的合同。

    但是出版社也不會虧，柳煙凝成為暢銷書作者之後，之後繼續跟他們出版社合作的話，給出版社帶來的利潤絕不止這十萬。

    阿寶從毛寧寧家回來，還沒看到客廳裏的人，先注意到門口的男士靴，他激動了一瞬，那瞬間他以為是爸爸回來了，但是很快他就知道這不是爸爸的鞋子，爸爸沒有這樣的皮靴。

    一擡頭，果然看到客廳裏坐着的是宋叔叔。

    “宋叔叔！”阿寶也挺久沒有看到宋嘉和了，興奮地喊了一聲。

    宋嘉和站起來，幾步迎上阿寶，将他抱起來，“阿寶長高了好多，都這麽壓手了！”

    柳煙凝看着宋嘉和，宋嘉和比她大三歲，快奔三的人，還沒有結婚，“你還挑挑揀揀，不結婚，你要是早點結婚，孩子也有阿寶這麽大了。”

    宋嘉和一愣，他看了柳煙凝一眼，柳煙凝結婚快七年了，可她還跟當年一樣，幾乎沒什麽變化。

    “沒有遇到合适的結婚對象。”宋嘉和淡淡一笑，“人生也并不是非要結婚的，如果沒有遇到那個想要結婚的人，結婚是件很消耗的事情。”

    柳煙凝看着他，笑問，“你家裏不催你嗎？”

    據柳煙凝所知，宋嘉和是獨生子。

    宋嘉和笑了笑，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他父母當然沒有那麽前衛開明，每到過年他要遭受的就是長輩的輪番轟炸。

    “留下來吃午飯再走吧。”柳煙凝笑道。

    宋嘉和是要拒絕的，他應該拒絕，他無所謂自己的名聲，卻不能不顧及柳煙凝母子，可那聲“不了”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吐不出來。

    宋嘉和垂下視線，似乎在這麽溫暖且帶着她身上獨特香味的環境裏，封印在他身上的修養殼子，開始冰裂出龜紋，塵封多年的情緒趁虛而入，将他的理智攪得天翻地覆。

    就這一會兒，只這麽一會兒，他聽見心裏的聲音說道。

    宋嘉和微笑道：“那太麻煩了。”

    柳煙凝含笑對秦姨說道：“秦姨，我留宋先生吃午飯，多做兩個菜。”

    宋嘉和連忙說道：“不用，不必加菜，煙凝，不要這麽客氣。”

    柳煙凝撿起茶幾上的合同搖晃一下，“你這一下子給我送了這麽多錢，不好好請你吃頓飯怎麽說得過去。”

    宋嘉和笑了起來，不再說話了。

    阿寶拉着宋嘉和說話，宋嘉和告訴他北京有個新開的游樂園很好玩，等開春暖和了就帶他去。

    阿寶高興極了，“真的嗎，宋叔叔，你真的要帶我去嗎？”

    宋嘉和看向柳煙凝，笑問，“可以吧，煙凝？”

    柳煙凝看着阿寶愣神，阿寶都快六歲了，她竟然從來沒有帶阿寶去玩過小朋友該玩的東西。

    “行。等暖和了，宋叔叔有時間就帶你去吧。”

    阿寶興奮地舉起雙手，“耶”了一聲，又想起什麽，問宋嘉和，“我們可以帶着毛寧寧一塊去嗎？”

    宋嘉和對毛寧寧也并不陌生，知道那是阿寶的玩伴，點頭答應，“行啊，那我們就帶上毛寧寧。”

    吃了午飯，宋嘉和就告辭了。

    到臘月二十八，宋嘉和給柳煙凝打電話，讓她去查一下賬戶，錢已經打過來了，一共十二萬餘，但繳稅一萬三千多，實際應該到賬十萬有餘，讓柳煙凝去查收。

    柳煙凝知道這是宋嘉和給自己提供的方便，換別的作者，一次性肯定拿不到這麽多錢，出版社都要根據銷售情況分批打款，雖然跟出版社追加了四十萬冊，但應該才剛開始銷售，其他作者在這個時候即使能拿到錢，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完。

    柳煙凝還是拿着存折去銀行查了一下，果然有一筆十萬八千多的款項到賬。

    即使柳煙凝見過很多市面，一次性到賬這麽多錢，她的心也忍不住一抖。阿寶看到媽媽看着存折發呆，誤會了，“媽媽，我們是沒錢了嗎？那阿寶不買新衣服了。”

    出門之前，媽媽就說要帶他去買衣服。

    柳煙凝垂頭看向阿寶，露出笑容，“不是，媽媽有錢。”

    柳煙凝讓櫃臺小姐給自己取兩千塊現金。

    取了錢，柳煙凝帶着阿寶前往商場，阿寶的過年新衣服已經買了，今天是作為額外的獎勵。

    這兩年，因為買了車，平日要養車要開銷，經濟情況沒有以前那麽寬松了，柳煙凝這兩年都很少買衣服，她站在熟悉的店鋪門口，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女店員看到柳煙凝也是一愣，連忙露出笑容，“柳女士，您好久沒來了，店裏剛來了一批新款呢。”

    柳煙凝挑了一身新款，換上之後，她站在鏡子前，鏡中是位氣質翩然少婦，身材高挑，膚若凝脂。柳煙凝擡手摸了摸臉，女人的花期太短了，她真擔心有朝一日沈牧回來，她的青春年華已經逝去，這讓柳煙凝感到焦慮。

    即使她知道沈牧不會在意這些，她還是跑去二樓的日化品區購買了一大堆護膚品。

    年三十這天，柳煙凝接到了沈牧的電話。

    讓她驚訝的是，沈牧并不是去鎮上給她打的電話，沈牧告訴她，基地換了新領導，不僅夥食改善了，還專門安裝了一臺電話，早上剛安裝好，他們以後可以給家屬打電話了。

    這個消息比什麽都讓柳煙凝高興，沈牧沒跟她講太久，因為還有別的同事排着隊等着在除夕這天跟家人通話。

    阿寶去毛寧寧家吃炸馓子了，又錯過了爸爸的電話，阿寶有些失落，柳煙凝安慰他，“爸爸工作的地方有電話了，以後爸爸會隔三差五給我們打電話的，到時候讓爸爸下午點打，等你放學的時候打，你就可以跟爸爸通話了。”

    阿寶聽說爸爸工作的地方有電話了，也很高興。

    到第二次沈牧給柳煙凝打電話的時候，柳煙凝才從沈牧那得知沈牧他們确實是換了新領導了，新領導是龔揚，他從昌市調到泉市了，聽說是龔揚成了沈牧他們的新領導，柳煙凝的心就放回了肚子裏了，“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龔揚這個人，柳煙凝雖然不是很了解，但是她莫名地信任這個人，他肯定不會像之前的領導那樣對待沈牧這些科研人員。

    今年過年，航天院發了不少東西，都是米面糧油，柳煙凝開車去拉這些東西的時候，碰上了吳桂芬，她作為沈牧的母親，也有一份補貼，她也就看到了柳煙凝開的小轎車。

    吳桂芬看到柳煙凝從駕駛室下來，再親眼看到柳煙凝在胡雪華的幫助下，将米面糧油裝上車，她聽別人說過柳煙凝買了小汽車，她一直都想去家屬院一探究竟，但是又想到當時跟劉院長保證過，不能再去找柳煙凝的麻煩，她現在每個月都能在航天院領到補助，她可不想出什麽差池，柳煙凝這個人她算是了解了，不惹事不怕事并且一毛不拔。

    可親眼看到柳煙凝穿着一看就很昂貴的衣服從小轎車上下來，她才知道自己之前錯得多麽離譜。她領了沈牧幾年的工資，對沈牧一個月掙多少錢了如指掌，小轎車起碼得幾萬塊，沈牧不可能有錢買，那麽這些錢是誰的就不言而喻了，對于這麽有錢的柳煙凝，她不去巴結，反而跑去得罪，吳桂芬恨不得扇自己耳巴子。

    柳煙凝當時也沒有跟吳桂芬打招呼，也沒想到吳桂芬會再來家屬院，畢竟她摁手印的保證書自己還收着呢。

    讓柳煙凝沒想到的是，大年初一這天，不僅吳桂芬來了，顧曼也帶着孩子來了。

    柳煙凝都快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到顧曼這個大嫂了，兩人不僅來了，還帶着拜年的禮品，雖然只是一箱蘋果和兩瓶水果罐頭，也足夠讓柳煙凝驚訝了。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對這兩個不速之客，柳煙凝并不歡迎。

    “大嫂，您這可真是稀客。”

    柳煙凝沒請人進來，顧曼和吳桂芬自己走進來了，要穿鞋踩上客廳的地板，阿寶大喊，“不可以穿鞋進來的。”

    顧曼那一腳淩空頓住了，尴尬地看着柳煙凝，“不能穿鞋進來？那給我們找雙鞋換吧。”

    柳煙凝真不耐煩應付沈牧這些家人，“您二位這是有事嗎？”

    聽柳煙凝明顯趕人的語氣，大過年的，顧曼臉上有些挂不住，強撐着笑臉，“煙凝，這大過年的，我和媽惦記你呢，過來看看你們母子倆。”

    “家裏平時也沒什麽客人，沒多的鞋換。”柳煙凝說道，“我和阿寶也挺好的，沒什麽好看的。”

    顧曼也真是拉得下臉，她脫了鞋，就穿着襪子踩上了木地板，原本想着家裏這麽暖和，木地板應該也不會很冰，誰知道一踩上去，地板竟然是暖和的，心裏不由得感慨一聲，要會享受，還得是柳煙凝，請着保姆，開着小轎車，家裏暖洋洋的，不像他們家都舍不得開太高溫度，在家裏還得穿襖子呢。

    大過年的，柳煙凝也不好直白地趕人，鎖着眉頭坐在沙發上。

    顧曼瞪向電視機，上面色彩斑斓的圖像告訴她這是彩色電視機，這不是什麽新鮮東西了，可是還是貴，過年之前顧曼去商場買東西就注意到了，一千多一臺，她和丈夫兩個工作一年也買不起，但是外面擺着大幾萬的家夥，這麽一臺小小的彩色電視機，也不算什麽了。

    顧曼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個妯娌這麽有錢，有錢到這種程度。

    “煙凝啊，今天大年初一，我們過來也是來請你們娘來去我們家吃飯，一家人吃個團圓飯。”顧曼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笑道。

    吳桂芬也笑着說道：“沈牧不在家，我們一家人得團年啊，阿寶呢，他奶奶和伯母都來了，這孩子怎麽沒出來？”

    阿寶在他自己的房間裏看書呢，不過柳煙凝難得跟她們啰嗦，“不去了，秦姨已經在準備晚飯了。”

    柳煙凝會拒絕，顧曼一點都不驚訝，她現在也對這個妯娌重新認識了一遍，“實在不行，我們來這邊吃飯也可以的。”

    “沒辦法，家裏沒準備這麽多飯菜。”柳煙凝又拒絕。

    顧曼噎了一口氣，心裏不滿，但不敢表露出來，“煙凝，我們是一家人，不要這樣見外。”

    “一家人...”柳煙凝咀嚼了這三個字，之前他們可沒當她是一家人，柳煙凝冷淡一笑，“大嫂，以前你們可不是這個一家人的态度呢，這些話留着跟沈牧說吧，我擔待不起，以後請你們別來了，沈牧不在，我和阿寶關起門來過日子，精力有限，招待不了任何人，一家人的話，你們寫信和沈牧說吧。”

    顧曼的臉色由紅變青，吳桂芬的臉色嘩地變了，她覺得柳煙凝實在是太不知好歹，“煙凝，話可別說這麽絕對，你是有錢，買得起轎車買得起彩色電視機，但是人生在世，總有求人之處，你還年輕，不懂這個道理。”

    柳煙凝站起來，“這些道理，你留着教你兒子去吧，我就不伺候了，今天大年初一，你們也別來找晦氣，請回吧。”

    顧曼咬緊牙，面子挂不住，她以為柳煙凝顧及沈牧，總得給他們幾分好臉色，沒想到人家是一點情面都不講，就像她說的，大過年的，找這份晦氣幹嘛呢，柳煙凝是有錢，可她也不會幫他們半毛錢，那何必要來巴結她？

    顧曼負氣說道：“煙凝，雖然你不講情面，但我們還是講親情的，以後你和阿寶要是遇到了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們兩口子，能幫的我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柳煙凝沒吭聲。

    顧曼拉着吳桂芬，“媽，咱們走吧，人家門檻太高，我們高攀不上。”

    她們正要往外走，聽到背後的柳煙凝說道：“等等。”

    顧曼回頭，聽見柳煙凝說道：“你們帶來的東西拿走吧，我們家沒人吃這些。”

    顧曼一張臉由白轉青，她們怎麽舍得花錢買好的，蘋果都是在路邊随便買的最便宜的，水果罐頭也值不了幾塊錢，就是為了面子好看，結果人家根本就不給她們這個面子，直接讓拿走。

    顧曼氣沖沖地拉着吳桂芬走出了柳煙凝的家，吳桂芬鬧着要跟柳煙凝好好地理論理論，被顧曼拉住了，她沒好氣地說道：“你兒子又不在家，你以前是怎麽對人家柳煙凝的自己心裏沒數嗎，就人家那強硬的性格，你能逃到好才怪，還是別找不痛快了，你忘了你是怎麽跟劉院長保證的，補貼不想要了嗎？”

    她們今天是來修複關系的，可不是來鬧事的，顧曼很清楚這一點。

    吳桂芬眼饞地看了一眼停在車庫裏的火紅色小轎車，她來之前還幻想柳煙凝能開着車送她們回去呢。

    顧曼站在水泥路上，這條水泥路很長，她從吳桂芬口中得知這條水泥路是沈牧專門給柳煙凝修的，怕她出門弄髒鞋子。

    顧曼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哪個女人不羨慕柳煙凝呢，誰又不想活成柳煙凝呢，除了丈夫常年出差不在身邊，她的人生真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丈夫疼愛，生活安逸，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這世上能有幾個。

    人都會忍不住對比，顧曼感覺自己的人生和柳煙凝比起來，連泥濘都不如了。

    人走了，秦姨才從廚房冒出來，看着柳煙凝，忍不住說道：“沈先生什麽都好，就這幾個親人真不省心。”

    柳煙凝冷冷一笑，“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秦姨笑了起來，“還真是。不過沈先生還有一點好，他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柳煙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像吳桂芬這種婆婆，但凡丈夫不站在媳婦這邊，夫妻都得吵多少架。

    秦姨看着柳煙凝笑道：“光看沈先生這一點，就沒幾個男人做得到，多的是結婚之後站在公婆那邊一起給媳婦氣受的。”

    柳煙凝微微擡了擡脖子，她脖子纖細修長，擡着下巴時，會自然地流露出一種不讓人讨厭的優雅的驕傲，“他要是站在他媽他們那邊...那也不會。”

    柳煙凝有種感覺，今天晚上沈牧會打電話回來的，到晚上七點鐘，家裏的鈴聲果然響起來了，柳煙凝三步并作兩步奔過去，看號碼，果然是昨天來電過的那個，她沒有第一時間接起來，而是将阿寶叫了過來，“寶貝，爸爸的電話。”

    阿寶高興地接起來，“爸爸！”

    今天等着給家裏人打電話的也多，大概聊了十分鐘，就挂斷了電話，柳煙凝沒将吳桂芬她們來的事情說出來，她感覺那不是值得他們浪費寶貴的通話時間。

    柳煙凝問沈牧，“你有時間看嗎？《暖春》。”

    沈牧一愣，“基地沒有電視呢。”

    柳煙凝有些遺憾，因為今天晚上，她就要在電視裏出場了，前兩天毛寧寧就已經出場了，他現在已經成為了家屬院家喻戶曉的小明星，所有的孩子都争着搶着要跟毛寧寧一塊玩，柳煙凝并不想做明星，可她在私心裏也希望沈牧能看到這一瞬間。

    但基地沒有電視，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确實沒有辦法。

    柳煙凝突然想起了家裏限制下來的黑白電視機，“家裏換了彩電了，換下來的黑白電視機，要不我就給基地寄過來吧，到時候你們在閑暇時間也能看看電視打發時間了。”

    沈牧他們一天忙到晚，根本就沒有什麽閑暇時間要打發，但沈牧也有私心，他想看看在電視上的柳煙凝是怎麽樣的，聽她這樣說，沒有一口拒絕，而是說道：“那我去問問龔揚行不行，行的話，我再打電話告訴你。”

    柳煙凝其實也知道，電視機就算是寄過去，可能都得一個多月，那時候暖春早就已經播放完了，沈牧也未必能看到。

    阿寶說完了電話，已經進房間去了，柳煙凝抓着電話和沈牧講《暖春》熱賣的事情，她毫不避諱地告訴了沈牧，她拿到了十萬稿酬。

    “煙凝，你也太厲害了，真為你感到驕傲！”沈牧喜悅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讓柳煙凝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她就知道，沈牧會替她感到高興，而不是因為自己掙的不如老婆多，就小心眼。

    “但是煙凝，這件事你不要再告訴別人了，任何人都不要說，家裏有這麽大一筆巨款，讓不軌之人知道了，對你和阿寶都不安全。”

    柳煙凝鄭重地“嗯”了一聲，她也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所以這筆錢她不會再告訴別人，“我和阿寶生活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最重要的是你，要照顧好自己，龔大哥去了之後，你們的夥食怎麽樣了？”

    “過年跟老鄉買了一頭肥豬殺了呢，放心吧。”

    過了年，柳煙凝給葉蓓蓓買了套衣服，給她送過去。

    阿寶回附小讀書之後，柳煙凝倒是經常見到葉蓓蓓，也從葉蓓蓓口中得知蔣丹至今還沒有回國，她真的就那樣滞留國外了。

    讓柳煙凝想不通的是，葉教授怎麽樣也不可能不管蔣丹吧，機票雖然貴，但不至于拿不出來或者是借不到，怎麽蔣丹會這麽久都沒回來。

    柳煙凝是帶着阿寶一塊去的，葉教授看到阿寶，眼睛都亮了，“沈星星啊，好久沒看到你了，你現在學習怎麽樣了？”

    阿寶也不知道自己學習得怎麽樣了，之前老師教授的內容，因為多半都是新接觸到的，所以阿寶都是在學習，後面阿寶養成了去圖書館借書看的習慣之後，很多很多知識他都已經在在書上學到了，所以現在老師講的東西他基本都已經懂了。

    葉庭拉着阿寶進書房，一番交流之後，他發現阿寶的進步簡直已經不能用神速來形容，他現在的水平早已超過了葉庭帶過的一些博士生。

    柳煙凝和葉蓓蓓坐在客廳說話，葉蓓蓓家裏沒什麽過年的氛圍，葉庭也不是講究這些的人，葉蓓蓓還是個孩子，就更不用說了，家裏冷清得讓柳煙凝心疼。

    葉庭從書房走出來，對柳煙凝說道：“沈星星不必再繼續在附小浪費時間了，柳女士。”

    柳煙凝沒想到葉庭會突然這麽說，追問道：“為什麽呢？”

    “因為那裏的老師能教給沈星星的東西已經教完了。”葉庭直言不諱，他看着柳煙凝，眼睛裏露出一種近乎于渴求的情緒，“以後沈星星就跟着我吧，我來教他。”

    柳煙凝眼裏掩飾不住驚訝，她對葉庭并不太了解，尤其是學術方面，但是葉庭任職的學校并不算頂尖院校，而阿寶現在所在的附小班級，老師們都是頂尖院校的教授。

    現在葉庭告訴她，小天才班級裏的老師已經教授不了阿寶更多東西了，他要來帶阿寶？

    柳煙凝沒有将懷疑明晃晃地擺在臉上，葉庭也是出于惜才的好意，但是柳煙凝依舊不能同意将阿寶交給他，光是葉庭對親生女兒這種不太負責任的态度，就讓柳煙凝不敢将阿寶交給他。

    “開學之後，小天才班也要重新規劃了，阿寶還小呢，他肯定需要朋友的。”柳煙凝這麽說，已經是婉拒了。

    但是葉庭聽不懂，而是信誓旦旦地說道：“我能教他更多的知識，我現在也在申請一個數學研究課題，沈星星可以加入進來。”

    柳煙凝不同意，“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暫時沒考慮讓阿寶單獨接受教育，他還小，需要朋友。”

    葉庭這回聽懂了柳煙凝不肯，面上露出了一絲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麽柳煙凝要繼續送阿寶去小天才班。

    葉庭堅持己見，想讓柳煙凝送阿寶過來，柳煙凝見跟他說不通，幹脆就閉口不言了，轉而交代起葉蓓蓓，“蓓蓓，藍色的那個布袋子裏面都是一些吃的，你這幾天和爸爸煮面條的時候可以放些肉丸子，魚丸子，要盡快吃完，別放壞了。”

    交代完，柳煙凝也沒繼續留下來，帶着阿寶要走。

    葉庭追出來，“柳女士，沈星星跟着我，一定能學到更多的知識，他天賦這樣好，注定在數學這條路上會卓有成就，你不能這樣狹隘地耽誤他。”

    ‘耽誤’這兩個字就讓柳煙凝火冒三丈，她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葉庭，有些話她悶在心裏好久了，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對別人指指點點，所以柳煙凝從來閉口不談，這次她忍不住了。

    “葉教授，您如果有這麽多精力的話，我還是建議您在蓓蓓身上多花點時間吧，您自己看看，這大過年的，您家裏有一點過年的氛圍嗎？按道理，我是不應該對您的生活和處事方式指指點點的，可蓓蓓才五歲就自己坐公交車往返學校，往返圖書館，您這心可真是大，現在人販子這樣猖獗！”

    葉庭愣在原地，驚訝地看着柳煙凝。

    然而柳煙凝的話還沒說完呢，“還有您再婚的事情，這本來輪不到我來說，您要再找也得擦亮眼睛吧，蔣丹是怎麽對她親生兒子的，您也不去打聽打聽，就匆忙地結婚了，您是無所謂，總不可能吃虧，可您總得為蓓蓓想想，後媽善良點，對她能好點。”

    柳煙凝像機關.槍一樣的對準了葉教授不停地發射子彈，将葉教授整個人都打成了篩子，愣怔地站在原地。

    一口氣說完，柳煙凝又後悔起來，這些話不本不該她來說的，說不定葉庭會因此惱羞成怒，以後不讓她來家裏，不讓她關心葉蓓蓓了。

    可話都說出來了，也沒有收回的餘地了，柳煙凝只得拉着阿寶回了家。

    路上，柳煙凝有些愧疚地問阿寶，“媽媽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那畢竟是葉蓓蓓的爸爸，柳煙凝就算再想罵她爸爸，也不該當着葉蓓蓓的面，所以柳煙凝感到後悔。

    “媽媽，我不知道。”

    柳煙凝回到家，心裏也有些郁悶，她一肚子的心事無人訴說，走到座機前，想給沈牧打電話，可她又很清楚，沈牧要是有時間肯定會主動給他們打電話，她要是主動打過去，第一沈牧可能沒時間接，第二肯定會将沈牧吓一跳，以為出什麽大事了。

    柳煙凝最終還是沒打這通電話。

    過完年，柳煙凝跟龍老師聯系，她還不知道小天才班後續到底是要怎麽規劃，她覺得葉庭說的有點過了，頂尖高校的老師一定是有真本領在身上的，阿寶再怎麽天才，他離教授肯定還有一段距離。

    “有兩個選擇，要麽跟着教授們進入他們的課題組，要麽就繼續在小天才班上課。”

    柳煙凝不知道哪個更适合阿寶，只好等沈牧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問他的意見。

    “葉蓓蓓的爸爸葉庭說讓阿寶跟着他學習，我沒同意。但天才班這邊的老師給的一個選擇也是跟着教授進入教授的課題組，但我始終覺得這不是個好的選擇，課題能研究多久啊，三兩個月結束了，不可能到時候又要讓阿寶去這裏去那裏吧。”

    柳煙凝還惦記着阿寶抗拒陌生環境的事情，這個問題還沒有解決好之前，柳煙凝不想讓阿寶再進入另外一個陌生的環境，到時候加重他的心理陰影就更麻煩了。

    “葉庭...”沈牧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就是葉蓓蓓的爸爸啊，你肯定是聽我說的。”

    “不是，我是在哪裏見過。”沈牧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名字，“課題一半三兩個月結束不了，很多都是一兩年起步的，這個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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