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開門見是蔣丹,柳煙凝臉上劃過詫異,這完全沒有想到。
蔣丹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柳煙凝這樣面對面,還是自己有求于她,實在讓人難以啓齒,也讓人難堪之極。
蔣丹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她甚至無法鼓起勇氣,跟柳煙凝說出‘借錢’兩個字。
“有事嗎?”柳煙凝疑惑地問她,柳煙凝不認為蔣丹會因為自己的事情來找她,可能就是葉蓓蓓的事,所以她還是主動詢問了。
蔣丹的臉已經紅得不正常了,她垂着頭,異國他鄉,半點由不得她要臉了,明天葉老師他們就要回去,蔣丹若是沒錢買機票,滞留在這個國家,後面會更加的麻煩。
她肩膀一垮,內心充滿了屈辱,她這幾年都在存着一股勁要跟柳煙凝一較高下,沈牧當年沒娶自己,反而是娶了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這些年蔣丹樣樣要強,獨自帶着肖童童也将日子過得很好,處處要強,可最後還是不敵這個連基本操持家務都做不到的女人。
蔣丹心裏有股濃濃的不甘心,可又夾雜着深深的無力感,不管是第一任丈夫還是第二任丈夫,她覺得連沈牧的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不管是肖童童還是現在的葉蓓蓓,都比不過沈阿寶。
這次比賽,阿寶拿到了全隊唯一的一枚金牌,這也是時隔幾年從奧林匹克國際賽場上拿回的第一枚金牌。
葉蓓蓓只拿到了銅牌。
就連她自己,也比不上柳煙凝,沒有柳煙凝漂亮,沒她會打扮,也沒她有錢。
當她站在柳煙凝面前,不得不開口跟她借錢的時候,心裏的不平仿佛突然變成了千斤墜,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地上,掙紮無能,只能流着惡心的涎水。
蔣丹仿佛看到了那樣的自己,她沒有勇氣接受,扭頭就走。
柳煙凝莫名其妙地看着蔣丹的背影,蔣丹突然敲門肯定是有事情要說,但她只是莫名其妙地漲紅了臉,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蔣丹現在不住隔壁了,柳煙凝不知道她住哪裏去了,她也不關心這個,蔣丹是坐電梯下樓的。
次日,梁老師要去統一買機票,柳煙凝母子的機票不用買,阿寶的機票錢她拿給柳煙凝就行了,但是蔣丹要跟着他們一塊回去,她得給自己買機票。
梁老師在房間找到蔣丹,“蔣女士,我要去買機票了,你跟我們一起買吧。你昨天借到錢了嗎?”
蔣丹正坐在床上,聽到這話,臉上擠出笑容,“我今天也不回去了,在這多玩幾天吧,到時候我自己再買票回去。”
他們的簽證時間倒是夠的,但是昨天蔣丹連機票錢都還差一點需要借錢,今天一改口風說要在這裏玩幾天,梁老師擔心她是打腫臉充胖子,這裏可不是國內,語言不通會讓蔣丹在這裏寸步難行,他們是一起來的,可不敢将蔣丹就這樣丢在國外,到時候真出什麽事情,他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是不是柳女士不肯借錢給你,這樣吧,我跟葉老師兩個湊一湊,看看能不能給你湊出一點來。”梁老師無奈地說道。
蔣丹漲紅了臉,她早上出去給葉庭打電話,好不容易才打通,卻沒有人接,又打了一遍,蔣丹突然想起國內的這個時候差不多是深夜,學校早就沒有人上班了。
蔣丹不相信葉庭真就不管自己死活,他有學生,同事,同學,一定有人在這裏工作,他可以想辦法讓他們來給她送錢,如果葉庭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那她找這樣一個男人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可蔣丹也不敢賭,萬一等梁老師他們回去了,葉庭真的沒有辦法怎麽辦,她不可能滞留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一輩子吧。
蔣丹紅着臉,“真不好意思,梁老師,我沒計算好費用,我以為剩下的錢夠買飛機票了。”
梁老師找到葉老師,将湊錢的事情說了一下,結果兩人将身上的餘錢清算出來,也不夠填蔣丹的缺口的。
梁老師來房間找蔣丹,表示她和葉老師身上的錢沒有那麽多了,本來他們是計劃了足夠的錢的,沒想到隔了兩年沒來,這裏的物價飛漲,導致他們也捉襟見肘。
“我和葉老師湊了一下,還差四十美刀呢,你找柳女士借一下吧。”
蔣丹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是沒有湊夠錢,梁老師他們肯定是留了一部分錢的,航班是下午的,現在得去買機票了。
可是讓蔣丹去找柳煙凝借錢,如果她肯不要這張臉的話,昨晚上或許這個問題就已經解決了。
蔣丹看向梁老師,深吸了一口氣,“梁老師,你有所不知,我跟柳煙凝有過節,我去找她借錢,她肯定是不借的,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幫我跟她借這筆錢,回國之後我就給你。”
梁老師幾十歲的人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借錢還要麻煩別人去借的,她皺眉說道:“我看柳女士是個善解人意的人,你去找她借機票的錢,她肯定會借給你的。”
情急之下,蔣丹撒了個謊,“昨天晚上,我去找她借錢,她都不肯借給我,不然我昨天晚上就借到了。”
聽她這麽說,梁老師有些意外,不過她也不得不幫蔣丹這個忙,畢竟蔣丹真的要在這出現什麽問題,他們也會承擔連帶責任,“行,那我去跟柳女士說說。”
梁老師來房間找柳煙凝,柳煙凝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帶阿寶出去轉轉,開門見是梁老師,“梁老師,您有事嗎?”
“哦,是,柳女士,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柳煙凝的房間還有桌椅,柳煙凝請梁老師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水,“您請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梁老師喝了一口水,才說道:“柳女士,是這樣的,蔣女士買機票還差一點錢,我和葉老師湊了一些,但是不夠,還差四十美刀,她跟着我們一塊來的,要是以為不夠錢買機票,滞留在這裏,到時候我和葉老師也難逃責任,您就當幫我和葉老師一個忙,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幫個忙?”
柳煙凝愣了愣,沒想到梁老師竟然是因為這個事情來的,那昨晚上蔣丹敲開她房門的原因就是這個了。
梁老師又補充道:“蔣女士說她跟你之間可能有一些誤會,但是異國他鄉,我們是同胞,這些誤會先放一邊,您看呢,柳女士。”
柳煙凝疑惑地說道:“蔣丹買機票差錢?她不是還能住得起六十一晚的房間嗎?”
梁老師苦笑,沒做聲,她當時也勸蔣丹了,到現在她才知道,當時蔣丹為什麽要執意地開六十塊一晚的房間,原來是要跟柳煙凝較勁。
她心裏嘆了口氣,蔣丹實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柳煙凝有這個實力,蔣丹何必要去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呢。
柳煙凝明白了,冷笑一聲,“既然蔣丹都能住六十一晚房間,她肯定是有錢的,四十塊錢還用得着請你來幫忙借?她倒是會做人,借錢這種事情找您來開口,她自己要臉,別人就不要臉了嗎?”
梁老師一愣,“她說她昨晚上來找你借錢,你沒有借給她,所以她才請我幫忙的。”
柳煙凝冷笑,“她昨晚上是來敲門了,敲開之後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我都不知道她是來做什麽。”
柳煙凝看向梁老師,“她要借錢可以,但是得她本人來找我借。”
梁老師也有些生氣了,蔣丹根本就沒有來找柳煙凝借錢,而且柳煙凝的态度也很明确,借錢可以,但是得她本人來借,梁老師本來事情就多,還要照顧孩子們,葉蓓蓓都沒有蔣丹這麽多事。
梁老師找到蔣丹,冷着臉說道:“我去找了柳女士了,柳女士說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找她借過錢,她說借錢可以,但是你得自己去找她說。”
蔣丹愣住,屈辱感又湧了上來,要是在國內,四十美刀算什麽,可在異國他鄉,這四十塊錢就能難倒英雄好漢。
柳煙凝要她親自去跟她借錢,蔣丹還就偏不。
蔣丹也不去找柳煙凝,而是來到了梁老師她們的房間,想将葉蓓蓓拉走,她扭頭對梁老師說道:“那我就在這等着孩子他爸彙錢過來,我不去求任何人了,蓓蓓也跟着我,她就先不回國了。”
跟在後面的梁老師聽她這樣說,吃了一驚,柳煙凝可以帶沈星星留下來,因為這娘倆都會外語,都非常地流利,遇到事情他們能找人幫忙,能跟人溝通,蔣丹不行,她幾乎不會幾個單詞,葉蓓蓓的水平雖然還行,但遠遠沒有達到流利溝通的程度。
“不行!”梁老師的臉色徹底地難看了起來,她到這一刻總算是知道為什麽葉蓓蓓會對蔣丹這樣的後媽如此的排斥了,這完全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竟然想要拉着孩子留下來。
“蓓蓓是我們帶出來的,我們就得一塊帶回去。”
葉蓓蓓也說道:“我要跟葉老師他們回去,我不跟你留下來!”
蔣丹抓着葉蓓蓓的手,“我是蓓蓓的媽媽,柳煙凝能帶着她兒子留下來,那我也能帶着蓓蓓留下來,有什麽不行的,我會照顧好蓓蓓。等她爸爸彙錢過來了,我們就回去。”
她這是打算挾天子令諸侯了,梁老師氣得臉色都變了,只能去找葉老師過來。
葉老師也對蔣丹苦口婆心地勸了一通,蔣丹還是執意要帶着蓓蓓留下來,她心意已決,葉庭可以不管她,總不能不管葉蓓蓓吧。
葉老師見蔣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只好說道:“那剩下的四十美刀,我們想辦法給你補,你跟着我們一塊回去吧。”
相比四十美刀,還是平安地将所有的孩子都帶回國更重要。
蔣丹沉默不言,拉着葉蓓蓓不肯松開。
“蔣阿姨,你放開我!”葉蓓蓓擰着小眉頭,看上去很是憤怒。
蔣丹抓着她的手,“蓓蓓,你跟着媽媽一塊留下來,我們去看看風景,逛一圈,再回去,以後就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她想起阿寶,“阿寶也要留下來,你可以跟阿寶一塊玩。”
葉蓓蓓聽到這裏,停止了掙紮,似乎是有些心動,蔣丹心喜,“行嗎,蓓蓓?”
葉蓓蓓點點頭,“行。”
蔣丹松了口氣,只要葉蓓蓓願意跟着她留下來就行。
梁老師着急起來,“蓓蓓,你得跟着老師一起回去。”
葉蓓蓓走到蔣丹身邊,“蔣阿姨,我跟你留下來。”
蔣丹喜出望外,連忙帶着葉蓓蓓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對梁老師說道:“梁老師,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蓓蓓,将她平安地帶回家的。”
兩個老師面面相觑,這樣的情況是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梁老師看向葉老師,“葉老師,怎麽辦,現在?”
葉老師無奈地扶了扶眼鏡,确實,蔣丹是葉蓓蓓的繼母,她想帶葉蓓蓓留下來,他們實在也阻止不了。
“只能去跟柳女士說一聲了,請她照顧一下蓓蓓吧。”
梁老師嘆了口氣,“這都是怎麽回事啊!”
她來到柳煙凝母子的房間,敲門卻沒有人答應,柳煙凝帶着阿寶出去了。
一時間沒有解決的辦法,梁老師他們也不敢走了,準備買明天的機票回去,最遲只能拖到明天了,再拖一天他們的經費就不夠了。
次日,一大清早梁老師就聽見外面有人在敲門,她打開門一開,竟是葉蓓蓓。
“蓓蓓?”
“梁老師,我們快走吧,我拿到我的護照了。”葉蓓蓓抓着手裏的東西揚了揚。
梁老師一愣,突然想起來,葉蓓蓓的護照确實放在蔣丹那的,若是蔣丹不肯給,葉蓓蓓也沒有辦法買機票。
梁老師摸了摸葉蓓蓓的腦袋,跟葉老師商量,葉老師先帶着孩子們走,她在後面收拾行李,她擔心蔣丹發現葉蓓蓓不在之後會馬上追來,到時候事情會變得麻煩。
他們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主要是辦理退房。
葉老師先帶着孩子們走了,梁老師留在後面檢查房間有沒有遺落的東西,正要去辦理退房,蔣丹就找來了。
見房間裏一個孩子都沒有,蔣丹明白了什麽,“梁老師,蓓蓓來了嗎?”
梁老師留在後面也是要跟蔣丹說一聲,免得他們帶着葉蓓蓓走了,蔣丹在這裏到處找孩子。
“葉老師已經帶着孩子走了,蓓蓓也跟着一起走了。”
蔣丹還沒有發現葉蓓蓓自己将護照拿走了,“她的護照都還在我這裏呢,她能買機票嗎?”
梁老師說道:“蓓蓓已經将護照拿走了,蔣女士。”
到這一步,梁老師也不願意再節外生枝多管閑事,拿着自己的行李就要走,蔣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梁老師!你們怎麽能私自帶走蓓蓓!”
梁老師頓住腳步,她看向蔣丹,忍不住說道:“蔣女士,我癡大你一輪,也是過來人,我就勸你一句,你實在不太善良,我希望你好自為之。”
葉蓓蓓已經跟葉老師走了,蔣丹現在想去将人追回來,那肯定已經不可能了,如果葉蓓蓓沒有跟着她一起留下來,那她一個人也不敢留在這裏,“蔣老師,那我跟着你們一塊回去吧。”
蔣老師将自己的包背起來,“晚了,昨天你如果肯走的話,我們還能擠出錢來借給你,買機票,我們耽誤了一天,已經将所有的餘錢都用完了,我們現在也幫不了你了。”
蔣丹惶恐地看着蔣老師坐了電梯下樓,整個樓層瞬間變得冷清起來,過了一會兒,兩個服務員走了上來,傳來他們的交流聲,蔣丹幾乎聽不懂。
她一下子慌了,連忙按電梯下樓,瘋狂地沖到前臺,蔣老師已經辦理完退房手續,離開了,大廳人來人往,全都是黃頭發白皮膚的外國人。
柳煙凝昨天就辦了退房手續,今天帶着阿寶去別的酒店住了,蔣丹并不知道,她守在柳煙凝他們之前住的房間門口,等到了晚上,等到的卻是一對金發碧眼的外國夫妻。
柳煙凝帶着阿寶玩了兩天,就買機票回國了。
阿寶這次獲得了奧林匹克國際競賽金牌,葉老師他們回家的時候,就引起了轟動,但作為金牌得主的沈星星卻沒有跟着一塊回來,記者們蹲守了好久都沒有等到本人,就連宋嘉和都在給柳煙凝家裏打電話,但是秦姨卻告訴他柳煙凝母子還沒有回來。
柳煙凝當時為了給蘇婉清打電話,特意将家裏的電話開了國際功能,這次柳煙凝要帶着阿寶在國外多玩兩天,給家裏打了電話,好讓秦姨別擔心。
柳煙凝順利回家,先給宋嘉和打了個電話。
“阿寶得了金牌了啊,真是恭喜,煙凝,這麽大的事情,在國內可瞞不住,好多報社都在等着報道呢。如果你們決定接受采訪,就來我們北京日報吧。”宋嘉和一點都不客氣。
因為阿寶現在有了國密局的保護,柳煙凝也并不排斥他上報紙了,畢竟這個事情,她想藏是藏不住的,如果國密局那邊覺得對阿寶不好的話,他們應該會出面阻止。
宋嘉和都幫了他們這麽多回,柳煙凝将這個獨家專訪給了北京日報。
主要是柳煙凝信任宋嘉和,不該寫的東西他不會亂寫,如果換成別的報社來報道,那就不一定了。
阿寶的專訪登報的那天,柳煙凝接到了沈牧的電話。
這天是周六,阿寶不去上課了,王英池要來家裏做客,阿寶一大清早就坐在電腦前面敲敲打打的,柳煙凝看不懂他在做什麽,也就不管他。
王英池是吃了早飯來的,跟柳煙凝問了好之後就跟着阿寶進了書房,兩人坐在電腦前嘀嘀咕咕的,柳煙凝給送了一盤子水果,就不再管他們了。
還不到上午十一點,家裏電話響了,一般柳煙凝在家的時候,秦姨就不會接電話,等着柳煙凝自己去接。
因為阿寶最近風頭正盛,家裏的電話挺多,柳煙凝還以為又是哪個報社打電話過來約訪談來了,接起電話,“請問哪位?”
對面沉默了兩秒鐘,柳煙凝聽到了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好久,對面才傳來兩個字,“煙凝。”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個名字,柳煙凝已經辨認出對方是誰了。
“...沈牧。”柳煙凝想喊出他的名字,但是聲音卻哽在了喉嚨裏。
“煙凝,是我。”沈牧重複,“我來鎮上辦事了,在郵局給你打的電話。”
當那闊別接近一年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即使聲音中夾雜着絲絲的電磁聲音,柳煙凝也恨不得将聽筒塞進耳洞,靠耳膜更近一點,好讓她聽得更清楚。
“你好嗎,阿寶好嗎?”沈牧的聲音和記憶中似乎有了一些些差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戈壁的風沙太過粗粒,吹毛了他的聲帶。
但柳煙凝還是很輕易地分辨出來了。
書信太短,柳煙凝想跟他說的話太多太多,她是搞文字工作的,不喜歡寫大白話,一件尋常的小事,她也要寫出浪漫的橋段來。
一封信太薄,寫不完柳煙凝想說的話,她每個月只寫一封信,積攢了一個月的話一封信寫不完。
等真的有機會親口告訴他的時候,柳煙凝又反而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沈牧似乎在趕時間,“煙凝,我想你,想阿寶,我去年本來有五天探親假的,我想着再請兩天假,一共七天,路上花六天,那還有一天能陪你和阿寶,可後面任務突然下來了,我實在走不開了...”
柳煙凝将她陪阿寶出國參加賽事的事情說了,“阿寶拿了金牌,我寫了信告訴你,信才寄出去沒兩天,還沒有寄到你那去...”
“阿寶!”柳煙凝扭頭,大聲叫了阿寶,“爸爸打電話來了!”
阿寶一聽,蹬蹬蹬地從房間跑了出來,柳煙凝将電話放在他的手上,“你跟爸爸說說話。”
“爸爸!”阿寶驚喜極了,這是時隔一年,他第一次和爸爸講電話。
柳煙凝也想聽沈牧的聲音,于是按了免提,将聲音播放了出來。
阿寶跟沈牧說了一會兒,他擡頭看了一眼媽媽,“爸爸,你跟媽媽說吧,我還有朋友在呢。”
阿寶将話筒給了柳煙凝,柳煙凝摸了摸阿寶的頭,她也不知道會跟沈牧說些什麽,但是分離許久,夫妻之間難免要說些煽情的情話,她不願意讓阿寶聽到這些。
阿寶進書房去了,柳煙凝在外面都能聽到他高興地在跟王英池分享,“我爸爸打電話來了 !”
柳煙凝關閉了擴音,拿着聽筒,她都不知道該撿哪些重點來跟沈牧說說,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牆上的鐘表走了十五個刻度,柳煙凝慢慢地不說話了,她細細地聽着電話那邊沈牧的嗓音。沈牧工作那麽忙,大概很少有時間來想念她和阿寶,可柳煙凝空閑的時間多,空閑的時間的一半她都用來想念沈牧了。
或許她是搞文字工作的,心思更加細膩,對愛情也更加的執着。
沈牧原本的嗓音是很清澈的,現在稍微粗粝了一些,聽起來卻更加的勾人,柳煙凝的腦海裏一瞬間又湧現出那已經回味過無數次的瞬間,思念讓她的心蠢蠢欲動,使她打斷了沈牧,“沈牧,我帶着孩子來看你好嗎?”
電話那頭,沈牧站在郵局外,他的同事在不遠處等着他,他們得馬上走了,沈牧一直盯着時間,他想多聽聽柳煙凝和孩子的聲音。
聽見柳煙凝這話,沈牧頓時愣住了,“你帶孩子來泉市?”
柳煙凝不知道能不能行,可她和孩子跟沈牧分別的時間太久,久到她一聽見沈牧的聲音,就忍不住想要見到他。
“行嗎?”柳煙凝問。
“可一路太遠...”沈牧遲疑地說道,這一路太遠,實在太過颠簸,柳煙凝一個弱女子,阿寶又是小孩子,兩人能不能吃得消?萬一在路上遇到什麽壞人怎麽辦?
沈牧的腦海裏一瞬間冒出無數個念頭,結果都指向了一個,他很想見到柳煙凝和孩子,可他不能讓妻兒冒這麽大的風險,吃這麽多的苦頭。
柳煙凝卻不管,“你只說,能不能行。”
“太遠了,不安全...”
沈牧的話再次被柳煙凝打斷,“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家屬也可以來你們那是吧。”
那肯定是可以的,沈牧的同事都有一些是随軍家屬呢,他們不進入重要的發射基地就行了。
沈牧的心一下子灼熱起來,既期待又害怕,“煙凝,我也很想你,想阿寶,可是這一路實在是太遠,路程遙遠不說,路上還容易遇到壞人,你和阿寶這麽遠地過來,我怎麽能放心。”
柳煙凝也有個習慣就是決定了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那行,我就帶着阿寶坐車到泉市,到時候你有時間的話就來泉市接我們娘倆,要是沒時間的話,我們自己找過去也行。”
沈牧多少了解一點留言的性子,阿寶的性子也有些随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
沈牧知道他無法阻止柳煙凝了,只能盡量地幫她安排周全。
“什麽時候過來,你給我一個确定的時間。”
柳煙凝回頭看了一眼書房,“明天。”
從北京到蘭城,只有一次列車,沈牧知道出發的時刻表,他計算了一下母子倆的行程,“我給你說一下,一路在哪裏住宿,在哪裏坐車,你找個筆記下來。”
這一路太漫長,要轉的車次也多,沈牧越說越不放心,還是試圖勸她,“煙凝,我今年盡量争取回來探親,你就不要來了。”
柳煙凝冷哼一聲,“你争取探親?你要是能争取到探親,你去年就回來了,還用得着我過去嗎?”
柳煙凝太了解沈牧他們這個工作了,雖然每年有探親假,但是時間短,再加上他們任務緊,就算沈牧想休息,領導也不會一次性批這麽多天的假,所以今年沈牧還是無法回來的。
柳煙凝将路線記了下來,“你別擔心我,我知道輕重的,你們都能平安地到達,我也可以。”
沈牧沒有太多時間了,他已經超了十五分鐘,同事還在等他,蹲在原地點了一根煙,雖然沈牧超時了,但是同事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同在衛星基地,所有人都有同一個思家的特性。
“煙凝,你如果要來,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沈牧看了一眼手表,他已經超時太久了,盡管他很不願意挂斷電話,但是他們還有正事要辦。
挂了電話,柳煙凝不像往常那樣惆悵,她幾乎是立刻就走進了房間,開始收拾衣物。
衣服收拾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還沒有跟阿寶說一說,風風火火地闖進了書房,柳煙凝每次進入書房敲了門都要等一會兒才輕輕地打開門,這次敲了門直接闖了進來,阿寶和王英池都扭頭看向她。
“媽媽,爸爸挂了嗎?”阿寶問道。
柳煙凝點頭,“是啊,挂了。”
阿寶有些失落,他本來想去跟爸爸說再見的。
但還沒等他失落太久,柳煙凝就說道:“明天,我們就出發去看望爸爸,好嗎?”
阿寶眨了眨眼睛,高興地問道:“真的嗎?”
柳煙凝點頭,沈牧還不知道要在那裏待多久,也許三五年,也許十年八年,總不可能沈牧不回來,他們就一直連個面也見不着吧,她是自由職業,阿寶也有寒暑假,他們完全可以在這兩個假期期間,過去看望沈牧。
沈牧走的時候,柳煙凝恨不得将所有想到的的東西都讓他帶走,輪到自己和阿寶的時候,她只帶了一些必須的衣物,必須的用品,盡量輕裝上陣,畢竟路途遙遠,她要照顧阿寶,就不能拿那麽多的東西。
王英池得知阿寶要去看望他爸爸了,也為他感到高興,他們今天一直在用電腦編寫一些程序,阿寶最近不考試了,就開始折騰起電腦來了。
等到下午王英池走了,柳煙凝也将行李都收拾出來了,她給自己和阿寶一人帶了三套衣服,剩下的東西都是能節省就節省。阿寶興奮地在家裏穿來穿去,甚至跑去了隔壁毛寧寧家,告訴了毛寧寧這個消息。
柳煙凝本來還覺得自己決定帶阿寶去看望沈牧的事情稍微有些自私,但當她看到阿寶如此高興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絕對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
倒是秦姨顯得憂心忡忡,她的顧慮和沈牧是一樣的,柳煙凝是個漂亮的年輕女人,阿寶是個漂亮的孩子,這兩個人都是人販子喜歡的,萬一路上要是遭遇點不測該如何是好!
可她畢竟阻攔不了柳煙凝,連沈牧都阻攔不住她,秦姨更不可能自不量力了,她連夜給柳煙凝做了一些便于攜帶,又不容易壞的糕點。
晚上,阿寶睡在媽媽身邊,已經過了他睡覺的點了,他還在眨巴着眼睛,興奮得睡不着。
柳煙凝也失眠了,她睡眠一向很好,今晚也是情緒高亢。
“媽媽,我們能找到爸爸嗎?”阿寶問道。
柳煙凝拉着阿寶的手,阿寶馬上就要六歲了,是時候跟媽媽分床睡了,但是家裏沒有空房間了,這是讓柳煙凝挺頭疼的事情。
其實客廳挺寬敞的,可以給阿寶隔一個小房間出來,但是沈牧不在家,柳煙凝又不想去外面找工人回來做,這個事情就一直擱置了下來。
“肯定能。”柳煙凝眨了眨眼睛,肯定能,她在心裏重複。
次日,吃了早餐之後,柳煙凝和阿寶告別了秦姨,帶着行李出發了,他們打的出租車,這還是柳煙凝買了車之後第一次打車出行,還稍微有些不習慣。
很快就到了火車站,現在不是春運,火車站人很少,票也不緊張,柳煙凝順利地用戶口本買到了一張卧鋪票,過去要三十多個小時,硬座就算柳煙凝能抗下來,阿寶也不行。
阿寶還小,用不着買票,上午十一點,母子倆順利地坐上了這趟開往蘭城的列車。
阿寶還是第一次坐火車呢,他看着車廂裏一排一排,分為上中下三個的床位,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床鋪呢。
車廂很空,有一些聲音,但是都比嘈雜的硬座車廂好很多了。
柳煙凝将自己的行李放好,重要的證件和現金她都貼身帶着,她知道現在的火車非常亂,拉着阿寶叮囑了好幾遍,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阿寶乖巧地連連點頭,“放心吧,媽媽,我肯定不讓人販子拐走。”
柳煙凝摸了摸他的腦袋,“堅持堅持,寶貝,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
阿寶坐在下鋪,媽媽特意買的下鋪,對面是個眉眼慈善的老太太,從柳煙凝他們上車,目光就落在了阿寶的身上。柳煙凝那麽喜歡打扮的人,這次出門不僅沒有化妝,甚至連漂亮的衣服都沒有穿,只挑了兩件以前的舊衣服,阿寶也沒有穿漂亮的衣服,母子二人顯得格外的低調。
但就算如此,柳煙凝身上也有種獨特的氣質難以掩蓋,就像阿寶眼中透露出來的靈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