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毛寧寧之前沒有接觸過拍戲，但是他看的電視劇多啊，他家裏也有電視機的，他媽媽胡雪華沒事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電視，他跟着看了好多好多，尤其是動畫片，只要是電視上播出的動畫片，他沒有一部落下的，毛寧寧有時候還會學着動畫片裏的角色說話呢。

    也有不少的孩子來試過戲，但是幾乎所有的孩子真正到了要試戲的時候，都會臨場膽怯，忘記臺詞，其實小孩子的臺詞很少，但是其他孩子總是容易忘記。

    但是毛寧寧就完全沒有這種畏畏縮縮，試戲的時候，他不僅将臺詞全部都記牢了，跟女主對戲的時候，那一聲聲媽媽喊得特別自然，撲進女主懷抱的時候，他自然得好像真的投入了胡雪華的懷抱，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跡，就連導演都感到驚訝，這孩子似乎天生就有表演的天賦。

    毛寧寧試戲非常成功，胡導演幾乎立馬就拍板讓毛寧寧來出演主人公的孩子。

    柳煙凝只是帶毛寧寧來試鏡，真試上了她還不能代替胡雪華夫妻簽合同呢，毛寧寧是未成年人，是限制行為能力人，簽合同這種事情，只能讓毛寧寧的家長來簽。

    柳煙凝帶着兩個孩子去肯德基吃了一頓，才回到了家。

    胡雪華得知毛寧寧竟然真的試上了，也忘了之前自己不太想讓毛寧寧去試鏡的事情，高興極了，對柳煙凝笑道：“煙凝，真的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們上哪裏找這麽好的機會，我趕緊去買只雞，晚上你們來我們家吃飯吧。”

    柳煙凝推辭不開，只好同意下來。

    自從沈牧出差，家裏有些她和秦姨處理不了的事情，都是毛曉峰幫的忙，兩家雖然是鄰居關系，但比親人更親近，畢竟沈牧的親爹親媽親大哥都在城裏呢，也沒見他們來幫過忙，都是想着怎麽從他們身上吸血。

    得知柳煙凝母子要去毛曉峰家裏做客，秦姨是不會去的，但是她還是做了兩道拿手菜，讓柳煙凝端過去，當做添菜。

    “雪華要請你一起呢，秦姨。”柳煙凝說道。

    秦姨連連擺頭，說白了，她只是柳煙凝請的保姆，又不是柳煙凝的親戚，人家是邀請柳煙凝母子去做客，秦姨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秦姨不願意去，柳煙凝只好帶着阿寶去了，端着秦姨做的兩道菜。

    見只有他們母子二人，胡雪華問道：“秦姨呢，怎麽沒過來？”

    柳煙凝說道：“秦姨說她在家裏吃點就行了，就不過來了。”

    “那怎麽行，一起過來吃了，自己一個人在家懶得弄。”胡雪華解開圍裙，親自去了柳煙凝家裏，沒過多一會兒就将秦姨給拉過來了。

    “請你們吃飯呢，秦姨怎麽能不來，天天在家吃，今天就休息休息，來我家吃。”

    秦姨萬萬沒想到胡雪華會親自上門去請她，這讓她受寵若驚又無比感動，胡雪華将她當客人請過來，就說明胡雪華并沒有因為她是一個保姆而看輕她。

    秦姨在褲縫線上搓了搓手，“還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忙的，我給你打下手。”

    胡雪華笑道：“我在您面前做菜簡直就是班門弄斧了，毛寧寧在你們家吃了您做的曲奇餅幹，回來之後連商店裏的都不喜歡吃了。”

    秦姨高興得合不攏嘴，“寧寧是很喜歡吃我的做的曲奇餅幹的，等明天我再做點，給寧寧送過來。”

    胡雪華笑道：“您歇歇吧，他就是個饞嘴貓，管不了他這麽多呢。”

    秦姨笑眯眯地沒再說話，進廚房幫忙，胡雪華沒有阻攔她，因為胡雪華知道，不讓秦姨幹點活的話，她是無法安心吃飯的。

    毛曉峰很快就回來了，手裏領着兩瓶玻璃瓶裝的汽水，毛寧寧一看到眼睛就亮了起來，這汽水瓶子和啤酒瓶一模一樣，一般人看不出裏面是啤酒還是汽水，毛寧寧卻能認出來，他指着暗紅色的瓶子對阿寶眯着眼睛笑道：“咱們有汽水喝了。”

    阿寶一向不饞嘴，柳煙凝給他買一盒高樂高，他能喝個一兩個月都喝不完，但是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汽水，平時柳煙凝也不買汽水給他喝，他問毛寧寧，“這個汽水比可樂還好喝嗎？”

    毛寧寧愣了一下，比可樂好喝嗎？他認真地想了想，點頭，“比可樂好喝多了。”

    說實在的，毛寧寧其實喝不慣沖鼻子的可樂，他更喜歡喝這種玻璃瓶的飲料。

    但是很顯然，這飲料是只能開飯的時候喝，可毛寧寧等不及了，他現在就想給阿寶嘗嘗這汽水的味道，指定比在肯德基喝的可樂味道好，他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去将其中一瓶汽水拎了過來。

    阿寶瞪大了眼睛，他可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

    而毛寧寧顯得駕輕就熟，這種汽水的瓶蓋跟啤酒瓶蓋一樣都是鐵的，憑着小孩子的力氣很難打開，毛寧寧找到了家裏的啓瓶器，拿着啓瓶器就要開，阿寶連忙制止，“寧寧！不能偷喝！”

    毛寧寧逢年過節的時候，經常偷偷地開家裏的飲料喝，他壓根就不怕，“別怕，阿寶，我爸爸不會說我的。”

    他小手熟練地一撬，只聽見‘滋啦’瓶子裏的氣就沖出來了。

    毛寧寧也不找杯子，湊着嘴喝了一口，學着大人模樣打了一個滿足的嗝，将汽水瓶遞給阿寶。

    阿寶盯着汽水瓶，平平無奇的汽水瓶此時變化成了無數種樣子，每一種都在對阿寶散發着誘惑，這瓶子裏的汽水也因此變得格外香濃，讓他忍不住想要嘗上一口。

    到了吃飯時間，柳煙凝來找兩個孩子吃飯，阿寶和毛寧寧都統一地捂着肚子，“吃不下，不吃了。”

    柳煙凝疑惑，“你們吃什麽了，就吃不下了。”

    毛寧寧不說，阿寶也捂着嘴，這讓柳煙凝更加奇怪了，本來還以為他們只是偷吃了糕點什麽的，吃零食吃飽了不想吃飯，這毛病可不能慣，“不行，你們兩個都得來吃點飯，要是現在不吃，晚上要是餓了，也不許再吃東西了。”

    胡雪華端着菜從廚房走出來，聽見阿寶他們都不想吃飯，感到很奇怪，毛寧寧是個小饞貓，今天炖了雞，要是平時，他肯定是要吃的，今天怎麽會不吃了呢？

    “毛寧寧，你帶着阿寶吃了什麽？”

    胡雪華到處看，沒發現他們到底是吃了什麽。

    毛曉峰在擺放碗筷，要找杯子倒飲料的時候才發現飲料少了一瓶，“估計是偷偷地喝了一瓶汽水呢，我買了兩瓶汽水都少了一瓶。”

    胡雪華也明白過來了，扭頭等了毛寧寧一眼，她知道這主意肯定是毛寧寧出的，阿寶那樣乖巧，根本不會做這種事。

    毛寧寧看着媽媽，突如其來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他連忙用手捂住了嘴。

    阿寶沒想喝那麽多的，他本來只是想嘗一嘗這汽水是什麽味道，沒想到毛寧寧突然出了個主意，帶着阿寶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來，一瓶汽水不知不覺就被兩人喝完了，肚子都撐得圓滾滾的，一點東西也吃不下了。

    回到家，阿寶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眼睛盯着電視，餘光卻注意着柳煙凝，他今天在毛寧寧家裏一口飯都沒有吃，媽媽應該會生氣的。

    可是媽媽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想理他的意思，阿寶有些拿不準媽媽是什麽意思了。

    “媽媽...”阿寶心虛地叫了一聲柳煙凝。

    柳煙凝擡起頭來，這會兒外面天色都暗了，柳煙凝還在看書呢，她揉了揉眼睛，準備去書房工作一會兒，“怎麽了，寶貝。”

    阿寶沒在媽媽臉上看到生氣的神色，松了口氣，“沒什麽媽媽。”

    柳煙凝看了他一眼，對秦姨說道：“秦姨，一會兒給阿寶煮碗面吧，我看他要餓了。”

    阿寶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媽媽說得沒錯，在毛寧寧家的時候，那時候肚子脹氣呢，什麽都吃不下，但是這會兒氣都排出來了，他還真有點餓了。

    媽媽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說，讓阿寶更加自責了，“媽媽...”等柳煙凝轉頭看他，阿寶才小聲地說道：“我錯了...”

    柳煙凝笑了起來，小孩子偶爾調皮不是什麽大事情，所以她跟毛曉峰夫妻都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柳煙凝甚至覺得挺有意思的，阿寶一直都很乖，很省心，但是柳煙凝有時候卻不願意阿寶這樣省心，她覺得阿寶甚至可以偶爾不太乖，調皮一次，這才是孩子的天性。

    “沒關系的阿寶，你肚子痛不痛？”柳煙凝唯一擔心的是這個問題。

    阿寶搖搖頭，“沒有，媽媽。”

    秦姨去廚房給阿寶煮了碗面條，阿寶餓了，呼呼地吃完了。

    葉蓓蓓今天來了，但撲了個空，柳煙凝一家人都去毛寧寧家裏吃飯了，只好先回去了。

    蔣丹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回來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葉蓓蓓垂下頭，“阿寶不在家，他們家沒有人。”

    蔣丹探頭看了一眼，“他們家要出門，也不提前說一聲，蓓蓓，你現在感覺學習進度怎麽樣了？”

    葉蓓蓓覺得不能怪阿寶，他是免費在給她補習，阿寶也沒有義務說去哪裏都要提前給她打個招呼，“我也不知道，應該可以的。”

    之前阿寶給她講題目，她很多都聽得一知半解，現在絕大多數時候她能解出來了，也被別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變化，大半功勞是阿寶的。

    蔣丹慈愛地摸了摸葉蓓蓓的腦袋，“蓓蓓，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你一定要拿到金牌，知道嗎？”

    蔣丹微笑着，可語氣卻沉重得讓葉蓓蓓擡不起頭來，蔣丹每天都督促她去找阿寶學習，有時候葉蓓蓓并不想去，她其實不想天天都去，阿寶也要有自己的休息時間，但是蔣丹不願意她待在家裏，每天都催促她去找阿寶學習。

    葉蓓蓓不喜歡這樣，可蔣丹将她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她像一個真正的媽媽一樣關心着她，這一點讓葉蓓蓓忍不住依賴，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自己能有個像阿寶的媽媽那樣的媽媽，如今蔣丹成了她的媽媽，葉蓓蓓最開始是很抵觸的，現在卻在慢慢地接受，蔣丹對她确實很好，這讓葉蓓蓓心裏壓制多年的對媽媽本能的依賴，開始滋生了起來。

    可金牌，葉蓓蓓不認為自己能拿到，她雖然有進步，但是這進步相對于阿寶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但是葉蓓蓓不敢說出來，她擔心蔣丹眼裏的光會因此消失。這讓葉蓓蓓感到焦慮。

    葉蓓蓓沒有來，阿寶還感覺有些不習慣，如今葉蓓蓓也和毛寧寧一樣，成了家裏的常客。

    次日，柳煙凝帶着胡雪華母子來見胡導演，簽合同。

    毛寧寧的戲份并不多，可能就十來場，報酬也沒有多少，一共三百塊錢，差不多是胡雪華一個月的工資，當然，他們看的并不是錢，而是毛寧寧得到了這樣一個機會。

    簽了合同，胡導演上下打量柳煙凝，“柳編劇，你還記得陳雪嫣嗎？”

    柳煙凝一愣，突然想起這個名字和自己小說裏的一個配角名字重合，她點頭，“您說的是暖春裏面的一個角色吧？”

    這個陳雪嫣算是一個小小的女配角色，戲份非常的少，是男女主經歷的感情考驗之一，陳雪嫣是兵團裏文藝兵，擅長跳舞，長得非常漂亮。

    “我覺得你很适合這個角色，你能來友情客串嗎？這可是你寫的劇本。”胡導演笑道。

    柳煙凝愣住，她去出演這個角色？

    “柳編劇，你會跳舞嗎？”胡導演問。

    柳煙凝下意識地點頭，她會跳舞，而且她跳得很好。

    “試一試吧。”胡導演慫恿她。

    這讓柳煙凝莫名地心動起來，這個角色，好像真的很适合她。

    “那就試一試吧。”柳煙凝大方地笑道。

    胡導演高興地笑道：“行啊，那我去将韓軍叫過來，讓他跟你對對戲。”

    柳煙凝連忙說道：“可我不會拍戲啊，你得教教我，胡導演。”

    胡導演笑道：“表演是不用教的，你如果能見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演出來，這個角色就已經活了。”

    柳煙凝就是寫劇本的人，沒有人比她對劇本更加熟悉，她簡單地背了一下臺詞，胡導演就已經将飾演男主的韓軍給叫了過來。

    韓軍沒想到柳編劇竟然臨時出演了陳雪嫣這個角色，可他內心也覺得柳編劇非常适合這個角色，她的容貌和氣質就跟原著裏的陳雪嫣非常的相似，一樣的漂亮絕倫，一樣的氣質純粹，像極了陳雪嫣。

    胡導演本來還以為柳煙凝這樣端莊優雅的人，會跳舞可能不是很精通，原著裏的陳雪嫣跳舞是那種很純粹的魅，他準備請個老師好好地教教柳煙凝，沒想到柳煙凝一試鏡，跳的中國舞就震驚了導演，那種清純妩媚，撲面而來。

    就跟他定下毛寧寧時候一樣，胡導演幹脆地定了下來，就由柳煙凝去扮演陳雪嫣這個角色。

    柳煙凝出鏡是友情客串，沒有報酬的，相當于是幫個忙。

    但等她出演了第一場戲，胡導演就變卦了，本來陳雪嫣只是一個小配角，沒有幾場戲份，柳煙凝雖然是第一次演戲，可她也仿佛天生就有表演的天賦，将陳雪嫣這個角色表演得入木三分，仿佛就是她自己的縮影，她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地去表演。

    胡導演要求柳煙凝增加陳雪嫣的戲份。

    “這個角色太靈動了，只有這麽幾場戲份實在太可惜，一定要增加，讓男主人公經歷情關磨難，陳雪嫣就是他的磨難...”

    柳煙凝也覺得陳雪嫣确實是個很不錯的角色，聽從了胡導演的安排，增加了陳雪嫣的戲份。

    也就是相應地增加了她自己在裏面的戲份，不過拍戲的報酬低，就算胡導演支付報酬也沒有多少錢，柳煙凝也不計較這個。

    毛寧寧被選上了，拍他的戲份的時候就得将他送到攝影棚這邊來，胡雪華夫妻都要上班沒有時間，柳煙凝也時不時地要過來，她就送毛寧寧過來。

    毛寧寧表演得非常投入，幾乎沒有什麽表演痕跡，就連胡導演都對他大加贊賞，“這孩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柳煙凝看着拍攝中的毛寧寧，拍攝最開始的時候肯定是新鮮的，但是當一個情景要重複拍個三四次，甚至是五六次的時候，這就會變成一件非常枯燥乏味的事情，她試過了之後就覺得自己還是喜歡編劇這個工作，她雖然能表演得很好，但是并不算喜歡。

    但毛寧寧每一次都能充滿熱情，幾乎每次都發揮得非常穩定，特別是跟女主人公分別那場戲，毛寧寧能一下子進入情緒，豆大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

    柳煙凝站在一旁，聽到胡導演不住地誇獎毛寧寧，他甚至扭頭對柳煙凝說道：“我以後要是還有小孩子的戲份，還找寧寧來演!”

    這是毛寧寧為自己争取來的機會，柳煙凝由衷地感到欣慰，小學生拍戲肯定會影響學業，但是柳煙凝認為人生不僅僅有學業這一件事這麽重要，如果能找到适合自己人生的另外的方向，那也是值得可喜可賀的。

    柳煙凝和毛寧寧的戲份在七月前都結束了，她在準備和阿寶出國的事情了。

    他們的護照都已經下來了，柳煙凝還沒有出過國呢，這次借了阿寶的光，能出國一次，不過來回的路費得自己承擔，本來是老師帶隊出國，家長不放心要跟随的話，全程都得自己出錢。

    這一來一回的費用非常昂貴，光是機票都得花兩三千塊錢，柳煙凝不在乎這些錢，阿寶太小了，誰帶出去她都不放心。

    她一起去，還能照顧葉蓓蓓呢。

    蔣丹也急匆匆地給自己和葉蓓蓓辦了護照，本來以為家長的陪同費用都能公費報銷，她提前将出國的可能要用到的東西全都買好了，甚至還準備了一筆錢，到了國外可以買點東西回來。

    沒想到一切都準備好了，臨到頭了才發現，想出國還得自己掏錢，一來一回起碼得花三四千塊錢，這麽多錢她自己怎麽掏得出來。

    可是蔣丹都已經憧憬了好久，她這輩子大概只有這一次出國的機會，她絕不能因為費用的事情就放棄出國，蔣丹先去找葉庭，看看他能不能拿出這筆錢。雖然看着多，差不多是葉庭一年的工資，但葉庭生活不講究吃喝穿，平時十分節省，估計錢都存着呢。

    蔣丹跟葉庭領證之後連覺都沒在一起睡過，她不好開口找葉庭要錢，但是這次是名正言順，她找到葉庭，開口要五千塊。

    “蓓蓓出國，我不跟着實在是不放心，雖然花錢是有點多，但是值得，能确保蓓蓓能平安地回來。”蔣丹皺着眉頭看着葉庭，這些天她都沒有回來過，葉庭沒人幫着收拾，家裏都落了一層灰都沒有清掃過，葉庭也變回了那個不修邊幅的樣子。

    她沒跟葉庭睡覺，領證了睡覺是名正言順的，哪個男人都想，何況葉庭已經好幾年沒睡過女人，猴急才是正常的，可葉庭一次也沒有要求過，他對蔣丹唯一的要求就是，照顧好葉蓓蓓。

    “我沒有那麽多錢。”葉庭非常幹脆，他拉開抽屜，裏面是一張存折，他将存折遞給蔣丹看，“你看，沒有。”

    蔣丹接過來掃了一眼，存折上面只有三百來塊錢，“你這麽多年的工資呢？”她忍不住問。

    葉庭摳了摳頭，“買書了。”

    他的工資，都換成了這滿書房的書，一發工資，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書，不管一本是是幾塊也好，十幾塊也好，只要是他想看的，葉庭從來不會吝啬。

    “蓓蓓出版書掙的錢呢？不是掙了好幾千塊錢嗎？”蔣丹追問，她聽中人說過的，葉蓓蓓出版書籍是掙了錢的，具體數額是多少蔣丹并不清楚，但是起碼也有幾千塊錢。

    葉庭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說道：“都在這上面，已經花完了。”

    蔣丹咬了咬唇，壓制住心裏的憤怒，緩了緩才說道：“你現在要養活的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這個家，我和蓓蓓都需要你來養活，我看這樣吧，下次你發工資了，将工資交給我，除去家用，剩下的錢，我存着。”

    葉庭搖頭，“那不行，我得把我買書的錢留出來。”

    “那你不養活我和蓓蓓了？”蔣丹質問道。

    葉庭撓了撓頭，他頭發已經油成了一團，“每個月給你們五十塊生活費吧，剩下的錢，我要買書的。”

    蔣丹忍不住怒起來，“五十塊錢能頂什麽用，還有，你平時不要總是将經歷放在你的數學上面，那東西看不見摸不着，也養活不了家庭，你也要多花心思在蓓蓓身上，她是你的女兒，你的數學衣缽，應該讓她來繼承！”

    沒從葉庭處要到錢，蔣丹很是郁悶，她沒想到這個書呆子竟然舍得将工資全部拿去買書，這麽多年工資，就是存下來，起碼也得幾萬塊了吧。

    沒有錢，就意味着出國的計劃成為了泡影，這讓蔣丹格外不甘心。

    一轉眼到了七月，出國的日子到了。

    柳煙凝已經将出國的事情寫信告訴了沈牧，但她不确定沈牧收沒收到，沈牧的回信大概還沒有寄到。

    秦姨對出國的事情憂心忡忡，她認為在哪個國家都不如在自己的國家待着舒服，“去了外國，洋鬼子說話叽哩哇啦的，什麽都聽不懂，你們一定不要亂走啊，別走丢了。”

    柳煙凝笑道：“秦姨，你放心吧，我們不會走丢的，最遲中旬，我們應該就會回來了。”

    秦姨再擔心也不可能阻止他們出行，只能說道：“好，我會看好家的，你放心地帶着阿寶去吧。”

    趁着葉蓓蓓過來找阿寶，柳煙凝問她有沒有人陪她一起去，她估計是沒有的，蔣丹估計舍不得花這麽多錢，葉庭就更不用說了，他什麽都不管，葉蓓蓓出國，他多半也不會跟着去的。其實這才是常态，更多孩子出國都是老師帶着，因為這一趟真的太花錢了，沒多少人舍得将一年的工資花在這上面。

    “蓓蓓，我要去的，到時候阿姨會照顧你的。”

    得知柳煙凝也要一起去，葉蓓蓓确實踏實了好多。

    到了出國這天，柳煙凝開着車，停在了蔣丹家門口，葉蓓蓓昨天晚上都還在呢，她今天要開車去機場，順道就帶着葉蓓蓓一塊去了，這時候她也不計較跟蔣丹之間的過節。

    阿寶趴在窗戶邊，大聲喊着葉蓓蓓的名字，“蓓蓓！”

    葉蓓蓓從裏面探出頭來，看到火紅小轎車，她朝阿寶揮了揮手。

    “跟我們走吧，葉蓓蓓，你收拾好了嗎？”阿寶問道。

    只見葉蓓蓓回頭看了一眼，對阿寶說道：“還沒有，你們先走吧，我坐公交車過去就好了。”

    柳煙凝皺緊眉頭，怎麽葉蓓蓓還沒有收拾好？她不便下車去跟蔣丹說話，就讓阿寶問，“你還要多久呀？一會兒該趕不上了。”

    葉蓓蓓臉上看不到太多表情，“放心吧，我能趕上的，你們先去吧，一會兒蔣阿姨會送我過去的。”

    聽到這裏，柳煙凝明白了，蔣丹不願意讓葉蓓蓓跟着他們呢，故意這麽說的吧。

    柳煙凝無奈地嘆了口氣，蔣丹現在才是葉蓓蓓名正言順地監護人，只要她不虐待葉蓓蓓，其他的事情她确實管不了那麽多。

    柳煙凝只好帶着阿寶先來到了機場，停好車，柳煙凝拿着行李箱，背着雙肩包，包裏放着他們的重要證件，包括護照一類的。

    出國帶隊的人是葉老師，他們要先集合，才能一起上飛機，機票是一起買的，柳煙凝已經付了自己的機票錢。

    等了二十分鐘，人都差不多到了，除了葉蓓蓓，葉老師擡腕看了看手表，神色有些焦急，他擔心葉蓓蓓那邊會出現什麽狀況導致臨時不能參加比賽。

    又等了十分鐘，葉蓓蓓還沒有來，機場的廣播已經在播報登機了，葉老師着急起來，他知道葉蓓蓓跟阿寶住在一個地方，不由得問柳煙凝，“柳女士，來的時候你見過葉蓓蓓嗎？”

    柳煙凝點頭，“我還想帶着她一起來的，她...阿姨說要送她過來。”

    又拖了幾分鐘，人還沒有到，葉老師等不及了，“你們先登機吧，我在這等等，別到時候大家都延誤了。”

    柳煙凝他們正要準備登機，葉蓓蓓的身影終于出現了，葉老師長長地松了口氣，急急地迎了上去，“還以為蓓蓓你要遲到了呢，總算是趕上了。”

    葉蓓蓓和蔣丹滿頭大汗，顯然她們倆是跑着來的。

    葉老師牽着葉蓓蓓，對蔣丹說道：“蔣女士，辛苦你送蓓蓓過來了，我們這就登機了，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蔣丹手裏拖着行李箱，她抽出手帕擦了擦汗，說道：“我也要去。”

    葉老師本想将她手裏的行李箱接過來的，冷不丁聽見她口中冒出這句話，吃了一驚，“你要去？可是我們沒給你買票啊！”

    蔣丹晃了晃手裏的機票，“我自己買了。”

    飛機上。

    在經過起飛的颠簸之後，阿寶從最開始的恐懼變得平靜，他扭頭看向窗外，窗戶外面就是雲層，一層層白色的雲像棉花一樣，漂亮又恢弘，他扭頭對柳煙凝說道：“媽媽，這雲上面沒有住人呢。”

    柳煙凝笑了起來，小孩子的世界裏，天上是有仙人的，現在他們親眼看到了雲上面還是一望無垠的天空，沒有仙人。

    柳煙凝望着那湛藍的天空，突然就想到了沈牧說的那句“載人航天飛船發射升空的那天，就是我們相見之日。”

    去之前，沈牧就已經知道，在這之前，他無法回來了。

    柳煙凝在沈牧的信裏大概知道飛船的升空計劃時間，沈牧模糊地一筆帶過，争八保九，争取在1998年發射升空，最遲在1999年，在千禧年到來之前發射。

    現在是1994年，滿打滿算都還有四年，而沈牧出差馬上就要滿一年了，也就是說他這次出差，打底時間是五年，五年都不一定能回得來。

    柳煙凝的目光掃過那一望無垠的蒼穹，這裏面到底是有什麽樣的魅力，能讓人類孜孜不倦地探索。

    孩子們趴在窗戶邊看雲層，柳煙凝的目光掃過坐在左前方的蔣丹，她沒有想到蔣丹竟然也要去，在這之前她沒有聽葉蓓蓓說起過，那可能葉蓓蓓都不知道。

    柳煙凝很是意外，蔣丹為什麽要陪同葉蓓蓓出國呢，寧願花費這麽多錢，難不成她是真的将葉蓓蓓當成了親生女兒？

    柳煙凝想不通，上飛機的前後她跟蔣丹也沒有交流。

    阿寶癡癡地看着窗外，他也想到了爸爸，爸爸曾經送了他一架飛船模型，這次他們就是要将真正的飛船發射進入太空的，他扭頭看向柳煙凝，他以前從來不問沈牧的，這次忍不住了，“媽媽，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柳煙凝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五年時間不算長，但也絕不算短，五年之後，阿寶已經十一歲了，已經完全度過了他的童年，即将成為青少年了，柳煙凝不知道父親的缺席會不會對阿寶造成難以彌補的缺失，她只能一遍遍地跟阿寶強調，爸爸雖然不在身邊，但是爸爸很愛他。

    “媽媽也不知道。”柳煙凝搖頭，摸了摸阿寶的頭頂，“我們安心地在家裏等着爸爸回來，好嗎？”

    阿寶點頭，其實他問出口的那瞬間就後悔了，媽媽想念爸爸，和他一樣。

    在經過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之後，他們緩緩地在異國機場降落了，所有人都已經非常疲憊，飛機的經濟艙坐起來非常的辛苦，尤其是這麽長時間的飛行。

    一下飛機，異國的特點撲面而來，入目幾乎都是跟他們不同發色，不同眸色，不同膚色的外國人了，身邊充斥着陌生的語言，入目到處都是英文，跟國內完全不同了。

    蔣丹拉着葉蓓蓓的手有些發緊，她發現一下飛機，她就成為了文盲，也成了聾子。

    柳煙凝牽着阿寶，看到這些異國風情，心裏很是激動，若不是因為阿寶要出國比賽，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來到別的國家，這也算是一種非常值得紀念的人生體驗。

    對阿寶也是，開拓眼界，有時候比開拓知識還要重要，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不外如是。

    跟随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教授阿寶他們英語的梁老師，她是領隊翻譯，負責翻譯習題，聯絡外界，葉老師的外語水平沒那麽好，他負責的是照顧參賽選手們的生活起居。

    機場外面早已有輛大巴車在等候，梁老師跟司機叽裏呱啦地溝通半天之後，帶着他們上了車。

    蔣丹帶着葉蓓蓓坐在了中間，前面就是柳煙凝和阿寶。

    對柳煙凝陪孩子出國，蔣丹一點都不意外，她早就猜到柳煙凝肯定是會來的，柳煙凝有錢，做事情随心所欲，沈牧也都支持她，這點蔣丹永遠都比不上她，她到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沒有柳煙凝這樣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