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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第 42 章

    柳煙凝皺着眉頭,将話筒接了過來,打斷了蘇婉清,“師大現在發了公告,三個月以內,如果你沒有跟他們聯絡表明你尚在人世,他們就要将外公的房子收回去了。”

    蘇婉清下意識地問道:“那房子不是你們在住着嗎,師大為什麽要收回去?”

    柳煙凝不想解釋這麽多,“柳遠平已經搬出來了,那是師大承諾給外公以及你居住的房子,現在外公過世了,如果你想放棄居住權的話,那我們就不再争取了。”

    蘇婉清從她直呼柳遠平的名字,發覺了事情有異,在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之前,她肯定不會先放棄房屋的居住權,她擔心柳煙凝還住在裏面,“我會想辦法跟師大那邊聯系的。”

    柳煙凝已經無話可說了,将電話遞給沈牧。

    沈牧心領神會地接了過去,他先是禮貌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您如果能将親筆書信寄給我們,那我們會處理接下來的所有事情,不必您擔心。”

    聽電話那頭的男人自我介紹是柳煙凝的丈夫,蘇婉清又高興又失落,這麽多年,她缺席了女兒人生每一個重要的瞬間,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結婚的,“那房子你們可以居住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們都可以住。”

    沈牧說道:“我單位有房子,我們住在單位家屬院的。我告知您地址,您将書信寄到此處來。”

    “多謝你,請你多多擔待煙凝。”蘇婉清說得很鄭重。

    沈牧挂了電話,柳煙凝背對着他,站在一旁默然不做聲,阿寶牽着媽媽的手,揚着小臉,擔心地看着她。

    “煙凝。”沈牧牽起她的手,“既然這房子的居住權是岳母,我們現在也已經告知她本人了,等岳母的親筆書信寄到,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大概是某些人又看中了這套房子吧。”柳煙凝知道蘇婉清大概率是不會回來了,這麽多年她都沒有回來,她想要保住這套房子是因為她外公。

    走出電話亭,柳煙凝牽着阿寶慢慢地走,春風徐徐地從她身邊拂過,她擡起手,感受風在指尖流逝。

    沈牧走在娘倆身後,柳煙凝突然扭頭對他說道:“沈牧,人生的缺憾就在于永遠留不住想要留住的東西,外公早已仙逝多年,他留在世界上的是清名,是美譽,不是那套房子,我想,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吧。”

    柳煙凝緩緩地呼出了心裏的那口郁氣,今天她終于得知蘇婉清尚存人世,她心裏的怨散不去,但那股擔憂盡數消散,心也凝實了。

    她看向亦步亦趨的沈牧,心情好轉不少,含笑對他說道:“我帶你去外婆家。”

    沈牧一怔,他回家半年多,沒聽說這麽個地方。

    他們先回家拿了鑰匙,再打車前往師大旁邊的一個老小區。

    這個小區非常不起眼,裏面只有五六棟步梯房,爬山虎已經蔓延了其中大半的牆壁,庭院裏樹木成蔭,院子裏坐着幾個安詳的老人。

    柳煙凝似乎跟他們很熟悉,一一上前微笑着問好。

    這些古稀耄耋的老人們看到柳煙凝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柳煙凝拉着沈牧,對他們介紹,“這是我丈夫,這是我的孩子,阿寶,快給太爺爺太奶奶們問好。”

    阿寶乖巧地問了好。

    “煙凝結了婚,婚姻幸福,老蘇夫妻倆泉下有知,也安心了。”

    柳煙凝沒有逗留太久,帶着父子倆上了其中一棟樓,她踩着高跟鞋,一口氣爬到了四樓。

    “我外婆人生最後幾年腿腳已經很不好了,住在四樓上上下下的很不方便,我讓柳遠平接外婆過去養老,他推脫了,說家裏住不下,但那是我外公的房子。”

    柳煙凝站在那扇斑駁的鐵門前,她頓住了,臉上的憤恨也緩緩地消散開去,神情懷念。

    沈牧看着那扇将門內和門外分隔成兩個世界的鐵門,裏面有柳煙凝前半生的烙印,他不曾了解過的柳煙凝的過往,她主動帶着他站到了這個世界的門口,他心裏突然生出很多期待,他想了解柳煙凝的所有。

    柳煙凝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然而裏面不是童話世界裏的夢幻花園,一打開門,一股潮氣夾帶着黴味散發出來,多年無人居住,也無人打掃,裏面早已灰塵密布,蛛網叢生。

    客廳裏的擺設一如從前,卻已經衰敗得讓人觸目驚心,柳煙凝愣愣地站在門口,眼淚淌了下來。

    “媽媽...”阿寶晃着她的手,柳煙凝垂頭看去,阿寶正擔心地看着她。

    沈牧拉住要往裏面走的柳煙凝,“你先帶阿寶下樓陪那些爺爺奶奶說說話,我來把衛生打掃一下,好了叫你們。”

    沈牧低頭給了阿寶一個眼色,阿寶拉着媽媽,“媽媽,我們下去吧。”

    等柳煙凝母子下樓去了,沈牧進了房子,房子裏的所有陳設都還在,就連拖把都還挂在廚房裏,只是幾年不用了,已經腐朽了,幾乎不能用了。

    沈牧動作很快,一個多小時就将衛生打掃幹淨了,這房子是筒子樓,年代久遠,他走下樓,遠遠地看着柳煙凝帶着阿寶坐在幾個老人身邊,在說着什麽,嘴角揚着柔和的微笑,周身的鋒芒也盡數斂了起來,變得溫柔,無害,像極了當年那個小姑娘。

    沈牧遠遠地停了下來,他不願意去打擾了這份平和寧靜。

    但阿寶眼睛太尖,他聽不懂媽媽和爺爺奶奶們的聊天,扭頭四處看着,很快就發現了爸爸。

    柳煙凝帶着阿寶走了過來,“都弄好了?”

    沈牧點頭,“差不多了。”

    柳煙凝看了他一眼,走上前一步,将他頭頂不小心沾上的蜘蛛網撥了下來,聲音很柔,“上去吧。”

    沈牧點頭,跟在她身側往樓上走,柳煙凝一步跨到他身側,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

    周一,沈牧正式遞出了辭呈。他們是直屬國家統管的單位,辭職也相對要麻煩一些。

    他的辭職信一遞出去,立刻就引起了軒然大波,沈牧是航天院的技術骨幹,他現在升了職呢,他們不知道這個職位在基地就相當于形同虛設,所以搞不明白沈牧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辭職。

    劉院長拿到沈牧的辭職信,更是心頭一顫,立馬就将沈牧叫到了辦公室,先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作風艱苦,才能打勝仗,你在戈壁灘待了四年都沒有叫苦叫累,怎麽回來半年就開始好逸惡勞了?進城才半年,城裏的繁華生活就已經侵蝕了你骨子裏的艱苦作風了?沈牧啊沈牧,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把辭職信拿回去,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沈牧沒接最後的話,“劉院長,我現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調任,已經跟組織陳情多次,一定要我去基地接任這個副主任,我認為此行沒有任何意義,我熱愛這個事業,我也願意為這個事業奉獻終身,但不是毫無意義地奉獻。”

    劉院看着沈牧,嘆了口氣,“你應當知道,院裏現在有一部分人對你心生不滿。”

    沈牧沒說話,但沉默并不代表他認為自己哪裏做得不合适。

    劉遠又嘆了口氣,“我也是同意将你派去泉市的。”

    “我一直都非常地看好你,學習能力強,又能吃苦,對航天事業還心懷熱愛,我相信你一定能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遠。你知道嗎,沈牧,總院不像泉市發射基地,也不像昌市,這裏環境安逸,人都有劣根性,安逸的環境容易滋生出罪惡,這裏不是伊甸園,在遙遠的發射基地,那片廣袤無垠的戈壁灘,那裏才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

    他不願意讓沈牧被戈壁灘上那金黃陽光炙烤得純粹的心靈,在這裏染上了烏糟。

    當然,沈牧的家庭确實也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因素,沈牧的孩子還很小,确實需要父親的陪伴,可是這個事業就是這樣,工作環境的特殊性讓奮戰在這個事業的科研先驅們,忠義無法兩全。

    沈牧的臉色微有動容,可他已經對柳煙凝許下了承諾,他無法出爾反爾。

    “對不起,劉院。我原計劃是留京陪伴我的孩子三到五年,到那個時候,如果祖國需要我,我會奮不顧身地投身航天建設中去,我已經承諾了我的妻兒會留下來,無法背棄承諾了。”

    劉院沉悶地低下頭,看着沈牧的辭職文件,他那只寬厚的長了些許老人斑的手蓋了上去,“我來處理看看。”

    他本以為沈牧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棄這份事業,可他确實小瞧了家庭在他心裏的分量了。

    沈牧低吸一口氣,“謝謝劉院。”

    這本來應該是沈牧在調任之前在航天員上班的最後一天,沈牧将自己的東西做了整理,他不知道劉院能不能改變那個結果,帶着個人物品回了家。

    航天院是個高度保密的單位,不該拿的沈牧都沒有拿,他收拾了幾本書。

    回到家,秦姨在廚房做飯,柳煙凝上班還沒有回來,自從柳煙凝上班之後,阿寶都是她接送了,她下班時間穩定,包的出租車上下午接送他們母子,白天還能掙錢,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阿寶唱着歌跟着媽媽回來了,柳煙凝拎着一只網兜的荔枝回來。

    “秦姨!”一進門,柳煙凝就喊秦姨,“路上遇到了賣早荔枝的,買了一些回來,你快來嘗嘗。”

    秦姨很喜歡吃荔枝,立刻從廚房出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只果盤,裝了些荔枝去廚房洗了放在瀝幹了水,才端出來。

    “早荔枝,還有點酸呢。”柳煙凝用小拇指上的指甲輕松地劃開了皮,剝出白嫩的肉塞進阿寶的嘴裏,阿寶嚼了兩口就皺起了小臉。

    秦姨也吃了兩個,“是有點酸,過陣子大量上市了,就甜了。”

    沈牧看向荔枝,他還從來沒有吃過這個,但杜牧的那句‘無人知是荔枝來’讓荔枝的大名無人不曉,柳煙凝順手遞給了他一個,“嘗嘗。”

    柳煙凝吃了一個就去洗了手,将帶回來的衣服放進衣櫥,工作原因,她現在越來越喜歡買衣服,主卧的那個衣櫃現在已經裝不下她的衣服了,沈牧又給她做了一排架子,靠牆擺着,上面用蚊帳做了防塵帽,專門用來給她挂衣服。

    等到晚上吃飯,沈牧将單位裏的事跟柳煙凝說了一下,劉院長說要去處理,不知道處理結果如何。

    柳煙凝眉梢微微一挑,她知道沈牧放不下航天這份事業,也就不說話,讓他自己看着解決。

    沈牧怕她擔心,補充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去的。”

    沈牧說得輕描淡寫,柳煙凝卻知道他這幾天晚上輾轉難眠,雖然動作非常輕,睡在他身邊,柳煙凝怎麽會不知道呢。

    不過為了阿寶,柳煙凝什麽話都不會說。

    阿寶先吃完飯,去書房玩了。

    因為柳煙凝之前要工作的關系,書房的燈弄得很亮,還有臺燈,宋教授給阿寶布置了家庭作業,出了兩個題目讓阿寶回家計算。

    阿寶很快就寫出答案了,這題目對他難度也不算大,稍微思考一下就寫出來了。

    沒事做的阿寶正好看到了書桌上多出來的幾本書,全是航天類的,他突然有了點閱讀的興趣,拿過一本在臺燈下看了起來。

    柳煙凝吃了飯來找阿寶,見阿寶在臺燈下看着航天專業書籍看得津津有味,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沈牧走上了航天這條艱苦的道路,她管不了,可阿寶是她的兒子,她不願意阿寶也走他爸爸的路。

    她走過去,看到阿寶似乎在發呆。

    “寶貝,在看什麽呢?”

    阿寶扭頭看向她,“媽媽,這裏有封信。”

    柳煙凝看過去,寄信人不是沈牧,收信人也不是沈牧,這可能是沈牧不小心把別人的信件拿回來了,她讓阿寶去叫沈牧過來。

    沈牧聞訊趕來,寄信人是他們單位的一個領導,收件人是泉市基地的一個同事,他也認識。

    沈牧很是驚訝,“這封信怎麽會出現在家裏?”

    “爸爸,是從這本書裏找到的。”阿寶指着他剛才閱讀的書。

    沈牧不太想得通,單位裏有個共享書牆,大家都可以将推薦的書擺在上面,供其他人借閱,這本書一直擺在書牆上,沈牧今天才将它拿走的。

    他沒有多想,大抵是什麽地方弄錯了,才會将這封信給夾帶回來了,等明天他就将書信送回去。

    阿寶指了指信封,“爸爸,這個郵票好奇怪哦。”

    沈牧一怔,低頭看去,郵票整整齊齊地貼在正方形框內,看着并沒有不同啊。

    在他們進來之前,阿寶已經研究了一會兒了,他将信從沈牧手裏拿過來,反着放在燈光下面,書信瞬間被光照成了發光的乳白色,阿寶指着郵票的位置,“你看,爸爸,這裏有黑影。”

    沈牧低頭看去,沒看到阿寶口中說的黑影,“阿寶,黑影在哪裏啊,爸爸沒有看到呢。”

    阿寶着急地又指了指,“在這裏啊,爸爸,你看不見嗎?”

    沈牧搖頭,他确實什麽也沒有看到。

    阿寶定定地看了幾秒鐘,肯定地對沈牧說道:“爸爸,這郵票後面有字。”

    沈牧扭頭跟阿寶黑曜的眼眸對視上,他在阿寶的眼中看到了肯定。

    沈牧直起身,笑道:“貼郵票的小框框裏面本來就有字呀,上面會寫五個字,郵票貼此處。”

    “可是爸爸,這個字不是你說的那個字。”阿寶的探索好奇心到此結束了,他将書信放在桌上,滑下凳子要去找媽媽了。

    沈牧關了臺燈,正要轉身離開書房,那封信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朦胧的微光,吸引着沈牧的視線,他突然心念一動,打開了臺燈。

    沈牧用熱毛巾捂在郵票上面,等郵票被捂軟了,他才小心地在小刀片的配合下,輕輕地将郵票給撕了下來,當郵票被翻轉過來的那瞬間,驗證了阿寶說的話,郵票上面确實有字,一串沒有規律可言的數字,能看出來是人匆忙之間寫上去的,并不太規整。

    沈牧研究了半天,都沒有發現這串數字代表了什麽,他将數字謄在紙上,拿着紙條去找阿寶。

    “阿寶,你能不能幫爸爸一個忙呀?”

    阿寶眨了眨眼睛,“當然可以呀,爸爸。”

    沈牧将紙遞給阿寶,“阿寶,你能不能從這串數字上看出什麽規律?”

    阿寶盯着紙看了起來。

    沈牧沒告訴阿寶這串數字是從他發現的郵票背面謄下來的,也許這就是一串沒有意義的數字,但是一連串的巧合讓沈牧心生警覺。

    柳煙凝從房間走出來,看到阿寶盯着一張紙條看,上面寫着一串混亂的數字,疑惑地問,“你們父子倆幹嘛呢?”

    沈牧沒說話,靜靜地等着阿寶。

    柳煙凝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了父子倆一會兒,也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

    阿寶大概看了十分鐘。

    沈牧沒有催他,柳煙凝也沒有再發問,她意識到這父子倆可能在做什麽比較重要的東西。

    “1。”阿寶終于擡起了頭,說了1個字。

    柳煙凝終于沒忍住,“什麽意思啊?”

    沈牧問阿寶,“阿寶,你确定這是‘1’?”

    阿寶點了點頭。

    柳煙凝沒弄明白,這麽長一串數字跟1有什麽關系,再說1為什麽不能直接寫成1呢?

    沈牧擰起了眉頭,‘1’,是什麽意思?

    阿寶完成了任務,蹦蹦跳跳地跟着媽媽洗漱刷牙去了,留下沈牧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苦苦地思索。

    或許這串數字沒有任何的意義,可如果沒有意義,為什麽又是‘1’?‘1’代表了什麽?

    柳煙凝帶着阿寶先睡了,一覺睡醒,沈牧還沒有上床來睡覺,她起床來到了客廳,客廳燈已經關了,書房的門縫透出光來。

    她推開門,沈牧背對着她坐在書桌前。

    “幹嘛呢?”柳煙凝輕輕地問。

    沈牧回過頭,“怎麽還沒睡?”

    “我都睡醒了。”柳煙凝走過去,看到他還在對着那個紙條發呆,“你大晚上不睡覺,就在看這個?”

    沈牧用手掌揉了揉臉,他一晚上都沒想明白這串數字是什麽意思,他見柳煙凝很是疑惑,将那張郵票拿給她看,他還沒有将郵票貼回去,不弄清楚這串數字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會将書信還回去。

    柳煙凝看了看,郵票上的信和沈牧寫在紙條上的是相同的。

    他給柳煙凝說了發現這串數字的過程。

    柳煙凝知道他們單位的保密工作非常嚴格,但是就這麽一串數字也代表不了什麽,“也許是人家貼的時候,随便在上面寫的呢?”

    “可誰寄信會在郵票背後寫數字呢?”沈牧問。

    柳煙凝指了指上面的寫信人,“你拿着這封信去問問這個人不就知道了。”

    沈牧站起來,“問是不可能問的,會打草驚蛇。”

    次日,沈牧帶着書信來到了航天院,看到沈牧出現,其他人都很驚訝,在計劃中,這個時候的沈牧應該已經出發前往戈壁灘了。

    沈牧來到龔揚的辦公室,準備跟龔揚商量一下這個事,但剛見面,龔揚就滿臉喜悅地說道:“老美的‘諾太’衛星已經降落了,基地正在安排接收呢,沈牧,等這次衛星發射成功,咱們在國際上的信譽一定會上升一截!”

    說完,龔揚才想起來,今天是原計劃沈牧出發的日子,沈牧卻又出現在了航天院,這只有一個可能,沈牧遞了辭呈,在批複下來之前,沈牧依舊在總院上班。

    龔揚的笑容發苦,“我有預感并且堅信,咱們國家的航天建設假以時日一定能在世界各國中間名列前茅,沈牧,你...”

    沈牧頓住了,驚訝地看着龔揚。

    龔揚被他奇怪的目光盯着,還以為他是責怪自己沒有言出必行跟着他一塊辭職呢,撓了撓頭,正想為自己的言而無信辯解,沈牧‘啪’地一下,将那封書信和郵票拍在了他桌子上。

    他飛快地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我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阿寶說這串數字只代表了一個數字‘1’,我不懷疑我兒子腦袋的聰明程度,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麽要寫這麽長一串數字,藏在郵票背後,今天聽到你說起‘諾太’衛星,我們簽下這個衛星發射合同是承擔了巨大的風險的!要是發射不成功,我們不僅要賠償老美的損失,在國際上的信譽也将會遭到極大的打擊。”

    龔揚目瞪口呆,他也察覺到了這封在這個節骨眼寄往泉市的書信很異常,但同樣他一時間也沒明白這其中有什麽不妥。

    “1非0,1代表什麽?代表故障!你說這封書信是不是跟‘諾太’衛星有關系?”

    龔揚撿起那封書信,在這樣非常的時期,每一封出入基地的書信都會遭到嚴格的管控,這封從總院寄過去的書信或許會讓人放松警惕,這個‘1’不是普通的數字1,更像是一個指令。

    “韋家龍。”龔揚輕輕地念出上面的名字,此人正是力主讓沈牧前往基地任職的人之一。

    事關重大,龔揚和沈牧找到了劉院,将書信的事情和盤托出。

    柳煙凝已經在時尚雜志上了三個月的班了,這三個月她交出的成果是讓人滿意的,時尚雜志在國內風靡起來,刊登在上面的服飾,很快就會成為流行的時尚标杆,柳煙凝也從一個專欄編輯,升職成為副主編,但她這個副主編大概永遠都轉不了正了,因為她接受不了長期出差。

    下班後,她坐着康師傅的車,來到了附小接阿寶。

    讓她意外的是,今天葉蓓蓓竟然也在,平時她來接阿寶的時候,葉蓓蓓都已經先坐公交車回家了。

    看到柳煙凝,吳老師将阿寶從鐵欄杆裏放了出來,“媽媽!”

    葉蓓蓓跟在阿寶身後,叫了聲阿姨。

    柳煙凝拉住阿寶,“蓓蓓,你今天怎麽沒有回家?”

    葉蓓蓓看了一眼阿寶,“我在等阿姨呢。”

    “等我?”柳煙凝一愣。

    這幾個月,葉蓓蓓的變化是很明顯的,她從最開始那個邋遢的小姑娘變成了現在明眸皓齒的漂亮小姑娘,走在哪都能引起關注。

    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獨自上學放學,實在讓人放下不下,但是柳煙凝的家跟她家在兩個方向,不然她都可以一起接送了。

    “是的,阿姨,我爸爸讓我給阿姨帶個話,能不能帶阿寶去我家做客?”

    “帶阿寶過去嗎?”葉教授這是想讓阿寶去上課呢,可是兩家很遠,阿寶在學校的老師資源也非常好,宋教授他們是清華的教授,葉教授能傳授給阿寶的知識,宋教授他們也能,良所以柳煙凝并不熱衷帶阿寶去葉蓓蓓家,主要兩家離得也很遠。

    “我爸爸說,如果你不方便帶阿寶過去的話,他可以來你們家的。”

    柳煙凝的眉頭皺了起來,葉教授忙得連蓓蓓都沒有時間接送,卻要來家裏給阿寶上課,這雖然是一片好心,但柳煙凝心裏不太舒服,他要有這個時間,還是親自接送蓓蓓更好。

    “不必了,蓓蓓,阿寶現在還不需要學那麽多東西呢。”

    葉蓓蓓點點頭,她問柳煙凝,“阿姨,阿寶說他不參加市裏的物理競賽,是真的嗎?”

    柳煙凝點頭,她和沈牧一致認為阿寶現在不能再參加那些競賽了,對阿寶的實際作用并不大,為此宋教授還專門跟柳煙凝談過一次,柳煙凝以阿寶年紀太小為由,拒絕了他。

    葉蓓蓓就成了老師們培養的第一人,葉蓓蓓在物理上的天賦要比她在數學上強很多,阿寶不去參賽,葉蓓蓓既高興,又失落,高興的是她失去了阿寶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同樣失落也是這個原因,她想真正意義上的贏阿寶一次。

    柳煙凝目送葉蓓蓓上了公交車後,就帶着阿寶坐上了出租車。

    她發現阿寶有些悶悶不樂的。

    “怎麽了,寶貝?在學校不開心了?”柳煙凝問他。

    阿寶搖了搖頭。

    知子莫若母,柳煙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情緒,“跟媽媽說一說,乖兒子,媽媽現在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嗎?為什麽不告訴媽媽呀。”

    阿寶揚起小臉看向她,“可是是媽媽不讓我去參加物理競賽的呀,我聽葉蓓蓓說,這次的物理競賽是建模大賽,我很想去的,媽媽。”

    柳煙凝沉默片刻,才摸了摸阿寶圓潤的小腦袋,“阿寶...”

    她說不出來大人的顧慮,那樣的顧慮是小孩子無法理解的,阿寶想去這個物理大賽,阿寶很少對什麽事情表現出這麽強烈的向往,如果他們保護不了阿寶,那是他們夫妻的錯,不是阿寶的錯。所以她沒有辦法對阿寶說出他們不能讓他去參賽的理由。

    這個問題柳煙凝解決不了了,回到家,等阿寶練琴的時候,柳煙凝将剛到家的沈牧拉到廊下,将阿寶想去參加物理建模大賽的事情說了。

    沈牧也沉思了很久,他和柳煙凝是同樣的想法,如果他們用保護阿寶的名義去傷害阿寶的興趣,那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保護。

    “讓阿寶去吧。”沈牧說道,他看向柳煙凝,再次承諾,“這幾年我哪裏都不會去的,我會保護阿寶。”

    之前他們擔心的是沈牧會很快被調走,到時候怕柳煙凝孤兒寡母的遭到傷害,現在沈牧留在家裏,起碼他們有了個保障。

    沈牧的話讓柳煙凝安心不少,表情也放松了下來,“那既然阿寶想去,就讓阿寶去吧。明天我去跟老師說,給阿寶也報名。”

    得知自己可以去參加物理大賽,阿寶高興極了,蹦蹦跳跳地大喊,“謝謝媽媽!”

    毛寧寧在他家都聽見了阿寶的快樂,蹬蹬地跑過來,毛寧寧也四歲了,九月份,他就要上學前班了。

    毛寧寧這些天跟着阿寶學習,進步也很快,起碼再跟阿寶玩葉蓓蓓送的那個速算滾筒游戲,他想想,也能算出兩位數的乘除了。

    胡雪華特別高興,動不動就給阿寶做好吃的送過來。

    阿寶興奮地給毛寧寧描述自己想做的物理模型,“我都已經想好了哦,要做這個模型,葉蓓蓓不告訴我她要做什麽模型,我媽媽明天就去給我報名。”

    毛寧寧聽着聽着,也來了興致,問阿寶,“阿寶,我能不能也去參加呀?”

    阿寶一愣,點頭,“可以呀,我們都可以參加的。”

    毛寧寧高興極了,屁颠颠地跑回家,挺着胸脯告訴胡雪華和毛曉峰,自己要跟着阿寶一起參加物理競賽。

    胡雪華笑了起來,阿寶上次參加數學競賽可是拿了第一名的,但他是阿寶啊,她雖然愛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不認為毛寧寧能跟阿寶比,在智商上面。

    “寧寧,那不是去玩的,是去比賽的,不僅要交錢,還要參加預賽,你知道物理是什麽東西嗎?”

    毛寧寧點頭,“我知道啊,媽媽,阿寶告訴我了。”

    胡雪華以為毛寧寧只是一時聽着新鮮,并不同意,“你多跟阿寶學點知識就行了,競賽這些,還是等你大點了,學了很多知識之後再說。”

    見媽媽不同意,毛寧寧沮喪地垂下頭。

    “去就去吧,體驗一下也好,能花多少錢。”毛曉峰突然說道。

    毛寧寧霍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爸爸,“爸爸,真的嗎?你真的同意我去嗎?”

    “怎麽不同意?”毛曉峰笑道,“大不了,爸爸從私房錢裏給你拿報名費。”

    物理大賽,參加就要繳納三十塊錢的報名費。

    毛寧寧興奮地跑到阿寶家裏,“阿寶,我爸爸同意我去參賽啦!”

    柳煙凝莫名地問道:“寧寧,你要去參加什麽比賽呀?”

    “物理建模比賽呀!”毛寧寧大笑,他頭上那根标志性的朝天辮已經沒有了,被媽媽剪掉了,當時毛寧寧非常不舍,但是媽媽說剪掉這根小辮子,就代表他長大了,可以上學了。

    柳煙凝被孩子的快樂逗笑了,“行啊,那你跟阿寶一塊參加吧。”

    阿寶為了完善自己的模型,請求沈牧周末帶自己去圖書館。

    若是平時,沈牧肯定一口就答應下來了,但是現在,信件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畢,他也說不清楚到時候有沒有時間,他一向一諾千金,做不到的事情,不輕易許諾。

    他看向柳煙凝,求助道:“煙凝,如果到時候我有事情的話,你陪孩子去圖書館好嗎?”

    柳煙凝雖然讨厭去圖書館,但是如果是帶阿寶去,她再不願意也會去。之前都是沈牧帶孩子去,今天他遲疑,顯然是擔心那天有事情,柳煙凝同意了下來。

    那份做了文章的書信不動聲色地被夾在書籍中放在了公共借閱書架上,到了下午,書被人接走了,信也消失了。

    他們現在就在等,看那封書信到底牽扯的是不是他們想象的‘諾太’衛星,韋家龍和收件人徐偉在這件事情裏面扮演了什麽角色。

    不過對于柳煙凝和阿寶,沈牧沒有再提這件事,這成了他和龔揚還有劉院等人的秘密,他們靜靜地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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