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似乎一下子惆怅了许多。龙云舟一直故作深沉的坐在凌云身边,像是他也瞬间变成了一个可以俯瞰天下的大高手一般。
其实和柳青比起来,龙云舟在修为上要比他强。虽然练气和练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式,但是殊途同归,最终还是要体现在所释放的力量上。
柳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这整件事都应该联系在一起。限制玄武堂炼药和我们五岭城在都城的对头,总的来说,都是从三十年前那颗绝世丹药引起的。”
说道此处,柳青的眼神看向了段城,段城的身躯也在此时微微一动。可他随即便继续专心致志的盯着头顶的月亮,对于一个即将离家的人来说,过去就是有再辉煌的事情,也不值得提起了。
“哦?好像听起来很有趣,不妨说来听听,我这个人最是爱听别人的故事了。”凌云表现的饶有兴致,不停的让段兴给他倒酒。
龙云舟看着这个快喝光了人家整屋子酒的师父,心里暗说其实你是想多喝两杯吧。想多喝就说,反正明天这里就人去楼空,再多的酒也是摆设。
段兴从屋外的酒窖里又取来一坛酒,酒封打开的一刹那,犹如千万朵桃花同时盛开。凌云狠狠的嗅了口空气,大声赞叹美酒醇厚。
柳青见凌云的眼神看来,便继续说道:“五岭城是祖先打下来的基业,承蒙祖先恩德,我们柳氏一族世代都可承袭下丘国贵族和这五岭城的城主,在下丘国来说,虽然达不到大富大贵的地步,可也能算是中坚力量了。”
“下丘国崇尚武力,我们五岭城也不例外。国都内充斥各种佣兵集团,他们大都是权臣和王室的家臣,专门以四处打仗赚取高额的报酬。我们五岭城城主府其实也是一支佣兵部队,只要其他国家给的钱高,我们可以为任何人去打仗。”
凌云眯了口酒,呵呵笑道:“佣兵是最可耻的职业了,今天为了钱帮着仇人打恩人,明天或许就能为了钱把自己的雇主都给杀了。佣兵就是些有奶便是娘的东西,所以我一直都认为,下丘国就没有几个好东西。”
凌云如此当面呵斥,简直就没有给柳青留半分脸面。柳青脸色阵红阵白,可他却不好反驳。正如凌云所说,佣兵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战场上,他们认钱不认人。
“那不是和土匪差不多了?”龙云舟突然想到了被剿灭的黑风寨,那些人不就是除了杀人越货外,也给别人充当杀手吗。只要谁给的钱多,让他们去杀谁都可以。
柳青的脸色更加白了,如果这里有个地洞他真想钻进去。
他很想辩解一下自己跟土匪有本质上的区别,可转眼一想,所谓的区别就是他们杀的人不同。既然都是杀人,而且还都是收钱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凌云看着柳青尴尬的模样,觉得这样也够了,哈哈一笑道:“你说你说,继续说你的故事。我们只是随便评论评论,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柳青擦擦汗,连声称是。可心里却在想你这叫随便说说吗?简直跟刀子捅人差不多啊,这是要命啊。
可他抬头突然看见凌云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像是看穿了自己的一切心事一般,忙收敛心神,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事情是这样的!”柳青继续说道:“三十年前,玄武堂的炼药师段城炼制出了可以快速提升人修为的丹药,这个消息惊动了整个五岭城,同时也震动了国都里的那些老爷们。”
柳青看了眼段城,他还是背对着大家,听有人讲他的故事,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柳青接着道:“虽然段城炼制的丹药主要是提升修真体内的真气,对于练气的修真有着莫大的好处,完全可以说是拼了命也要获得的宝贝。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练体的武夫来说,同样可以强筋骨,开经脉,造就金刚之躯,力破万斤之体。”
柳青叹息着道:“也正因为此,都城里的司马家和令家便开始打起了我们五岭城的主意。司马家和令家都是拥有强大雇佣兵团的家族,他们的祖辈更曾是王室的旁支,身份高贵,不是我们五岭城这种后封的家族可以比拟。”
“下丘国虽然武夫当道,但是法律严明。在我五岭城里的任何人都归城主府管辖,就算他们司马家和令家的势力再大,我要是不交人,他们也休想得到。”
“所以他们两家和你五岭城结下了仇怨,时时刻刻都想找你们五岭城的麻烦。你错把我们二人当成了司马家和令家的来使,是吗?”凌云看着柳青,笑容里满是嘲讽。
凌云惭愧的道:“不错,先生讲的极是。”
“我真搞不懂,不就是个药丸吗?给了他们不就行了,至于让玄武堂不准炼药,逼的人家要出门卖苦力为生,你们也太狠了吧。”龙云舟不忿的说。
他最痛恨的就是以权压事的行为,柳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交人也就算了,还要把玄武堂都给封了,这做的也太霸道了点。
柳青叹息着摇头:“这位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不是我们柳家心狠,实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他沉闷的说:“封掉玄武堂是家父的决定,可能玄武堂的人会很不理解,认为城主府霸道,毁了他们炼药的生涯。可是城主府也有难言之隐啊,如果不牺牲掉玄武堂的人,或许整个五岭城都会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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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严重?就为一颗药丸?”龙云舟诧异的看着柳青。
“云舟,这世界上,为了一个铜钱都可以杀人,更何况是可以提升人修为的丹药呢。那就算是杀掉整个城的人,也是在所不惜吧。“凌云感叹的喝了一口酒,他也是个极其讨厌这种险恶用心的人。
柳青像是看知音似的看着凌云:“先生高义,一语中的啊。原本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可经过多年的磨练,我早已看透了其中的真谛。”
“五岭城地处通衢要道,本就是块富的流油的地方。加上我们正处在下丘国要冲之地,若是别国有需要雇佣兵的活,我们五岭城通常是先知道的城市之一,自然我们也会比别人快一步抢到这工作。”
柳青颇为自豪的说:“五岭城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将。更加上他们彼此作战配合多年,士兵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就凭这些,雇主们也会首选我们五岭城的军队。综合所有的原因,其实我们早就得罪了司马家和令家,因为他们也是要靠佣兵来赚钱的,而我们正好抢了他们的许多生意。”
“而导-火索就是段城炼制的那枚丹药。你们五岭城已经够强大了,所以他们不会让你们更加强大,那么他们就或许失去更多赚钱的机会。”凌云慢慢说道。
“先生您真是神人,简直比我们有些城主府的将军看的都要透。”柳青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不错,先生说到了关键处。五岭城本就挡了他们的财道,突然间又出了可以炼制提升修为丹药的家族,这无异于猛虎添翼,五岭城今后就更难管控了。”
“而为了选择退让,家父也送给了司马家和令家各一粒提升修为的丹药,以期望能得到两家的宽容。可适得其反,他们坚持要父亲交出玄武堂那位炼制丹药的炼药师,因为他们认定既然那个人可以炼制出两枚丹药,那么他还会继续炼出二百枚,两千枚来。这样五岭城以后就会强大到根本无法对付,他们也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
柳青显得很是愤怒,剑眉狠狠挑上眉梢:“按照下丘国尚武的传统,若是父亲不答应,他们便要联合进攻五岭城,而那时就算王室也不会管。五岭城可能会被夷为平地,他们会重新在这里建造一座城市,而这里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
柳青重重叹口气:“所以,为了五岭城,为了这里世代居住的人民,父亲只有下令玄武堂从此不许炼药,从而讨好了一些都城里的中立派站在我们这一边,这才让战事平息下去。”
“但父亲不允许玄武堂的人出城,所有人必须老死在五岭城内。怕的就是司马家或者令家寻到了玄武堂的人,从而炼制丹药,到时候实力倍增,我们五岭城仍然是没有好下场。”
柳青说完,站起身对着窗边的段城深深作揖:“段城兄,柳青代家父向你陪不是了。家父也是出于无奈,为了这一城的生灵,只能委屈阁下的才华了。”
“哎!这就是权力啊,总是让人丧失理智…………”凌云叹息着猛的一口喝干了酒。
柳青没错,他的父亲也没错。可错的人是谁呢?他们的行为让玄武堂落没,让一个可能是炼药的天才颓废成了花农,还让他的妻子厌倦他而后离开这个家。
他们的行为毁了一个家族,也毁了段城的心。
可他们的行为保住了一个城市人的命,到底孰对孰错,已经难以评价。
他们都是在荆棘丛中慢慢寻求光明的人,可谁带着满身的鲜血爬到了最后,只有他们自己能知晓!
杯子突然重重的掉落在桌上,众人猛的转过头,只见凌云面色黑亮,像是涂了一层黑灰。
“师父,你怎么了?”龙云舟急忙去看凌云。
“别动,别靠近我。”他指着段兴手中的酒坛,眼睛里像是要滴血一般的红:“酒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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