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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

    趙海波迎着這樣的目光, 渾身一陣發冷，大冷天的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之所以要帶頭鬧事，還不是因為廠裏另一個廠長的指使, 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宣傳科長，這麽個小廠子發展本來就不好，真要沒了工作……

    “是有人讓我這麽幹的。”

    秦湘回頭, 訝異的看了眼海廠長, 笑道, “那你說說。”

    趙海波瞪大眼睛說，“是我們林副廠長交代我這麽做的，我不是故意的……”

    秦湘點頭, “我明白了。”

    “那你能不開除嗎？”趙海波追問道。

    秦湘直接了當道, “當然不能, 你大小都是個幹部了, 為了不知道什麽樣的利益就恨不得拉着所有工人一起下水。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我一怒之下将你們的人一個不留，那些工人該何去何從？”

    她說完, 那些沒走的工人眼神不善的看向趙海波。

    有人就道, “如果我們都不能在廠裏呆了，想必林副廠長會為趙海波安排工作吧，我們可就沒這好命了。”

    “真令人作嘔。”

    秦湘笑道, “我相信大家都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才一開始說了那樣的話。像這位同志，輕易就能為了點利益背叛廠子，我可是不敢用的, 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出賣我呢。”

    她笑吟吟的，非常沒有誠意, “抱歉了，趙海波同志，趁着剛過完年，早點去找工作吧，啊，你或許可以找林副廠長，不過我會在交接的時候跟市裏講明白，人員由我來決定，原本我的打算是所有人員不動，給倆月考察期再決定去留，如今我能肯定的說，林副廠長跟趙海波同志都不要。”

    說完秦湘利落走人。

    才走出去沒幾步，就見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氣勢洶洶而來，“你有什麽資格在我們廠裏指手畫腳，這廠子還不是你的呢。”

    秦湘好笑的看着對方，贊同道，“你說的沒錯，那抱歉了。林副廠長可以多坐兩天。”

    這一次秦湘沒再停留，林副廠長看着海廠長道，“海廠長就這麽甘心将廠子賣了？”

    海廠長何嘗不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林副廠長年紀不小了，他年紀也不小了，他也不想在他臨退休之前出現這樣的事情，對他的名聲很不好，外頭可能會說他晚節不保。

    可比起這些，海廠長更怕工人背地裏罵他不為廠裏着想，将廠子一步步帶垮。

    他有一顆想讓廠子好起來的心，卻又沒這能力，既然如此，不如順應市裏的安排。

    他看的出來，這位女同志年紀雖然輕，但卻是個有本事的，只要廠子有了交代，他也能心安了。

    随即，海廠長朝林副廠長笑了笑，“不然呢，林副廠長有本事讓廠子起死回生？”

    見林副廠長不言語了，便道，“既然林副廠長也沒辦法，那就只能接受市裏的安排了，也許，私營化是最好的選擇。其他人都可以在廠裏繼續工作，有兩個月的考察期，不過林副廠長和趙科長就得重新找工作了。”

    林副廠長的臉登時難堪起來，“海廠長倒是對那年輕人信任。”

    海廠長笑，“還行。”

    “那既然如此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說完林副廠長轉身走了，臉也拉了下來。

    秦湘從第五絲綢廠出來，便交代何麗萍，“這段時間你就留在這邊輔助小草工作，另外多注意那個林副廠長，別讓他在背後搗鬼。另外我會讓首都那邊也派遣領導班子過來，你們一起将廠裏接手。”

    劉小草經過這兩年的鍛煉已經不會反問她行不行這樣的話了，聞言點頭，“好的，我明白。實在拿不準我給您打電話或者找米經理。”

    安排好這邊，第二天秦湘便跟海廠長去了一趟市裏，跟負責辦公室交談後，那邊領導也是先問了意思，還是想公私合營，秦湘入股。秦湘直接拒絕，對方也沒辦法，便快速的走起程序。

    三天時間後，秦湘的資金到位，手續辦完，廠子正式改為‘雲裳服裝廠’，市政府也履行承諾，利用資金将拖欠給工人的工資一次性補齊。

    秦湘便趁着臨走之前将所有人召集起來，張貼了新廠的員工守則，和工資待遇，又說道，“接下來會跟大家簽一份用工協議，三年一簽，但三年內，如果有人偷奸耍滑，做工不好，廠裏有權辭退。”

    衆工人一片嘩然，“那，那就不是鐵飯碗了呀。”

    秦湘笑眯眯道，“在改為私營的那一刻就不再有鐵飯碗，私營講究多勞多得，做的好做的多，工資也高，如果想要混吃混工資，那麽有人這樣想的話趁早走人找其他合适的工作，免得到時候做不好被開除臉上挂不住。”

    這個廠裏的工人大部分都是老工人了，也有個別之前讓孩子過來接班的，還在少數，而且也都還在學徒期，作為有家有口的人，只要有工資發，輕易不敢換工作的，更不擡可能會偷懶。

    秦湘這樣一說，工人崗位上的沒什麽意見，他們本身就在車間工作，給誰幹都一樣。

    但那些幹部崗的就不一樣了，有些崗位存在着也就是占着位置不幹活，這樣的秦湘就要調整了。

    對工人說完，秦湘又看向旁邊站着的近三十號幹部崗，“你們這些幹部崗，我會進行調整，如果有任何不滿……”

    她頓了下，“有任何不滿也不必跟我說，可以直接走人，或者去市裏有關部門，那邊有專門的登記窗口做登記，後續如果有工作會對你們安排。”

    她這話一說，這些幹部崗的人更站不住了，一個年輕小夥子嘟囔道，“這不就資本家的行徑嗎，話還不讓說了。”

    秦湘擡了擡眼皮，問道，“你是什麽崗位上的？”

    有人大喊道，“他是林副廠長的兒子，在後勤處的。”

    秦湘點頭，“原來後勤處的，那你也回去跟你爸一起找工作吧，我說了，有意見憋着，我不接受你們的反駁。你們如果真是有本事的，廠子會到這等地步嗎？”

    林志宏憤怒不已，“你就是資本家。”

    秦湘并不氣惱，“你可以去市裏告我，我廠子的各項手續齊全，會依法納稅，看看市裏是站在你這邊還是我這邊。”

    林志宏哼了一聲，“走就走，誰稀罕。”

    他一走，有幾個人也看看他再看看秦湘，有人走了，有人留下了。

    秦湘看着隊伍，直接道，“還是那句話，好好幹的，我秦湘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但想偷奸耍滑混日子，或者搞事情的，我也絕不姑息。以後也不高跟我說廠裏以前怎麽怎麽樣，以前廠裏給了那麽多便利，但是廠裏最後賣不出貨去，工人發不出工資來。而我秦湘，在華國有二十多家分店，其他的分店還在繼續開發中，服裝廠，首都一家，鵬城一家，這裏是第三家，過上幾天我還會再建第四家。”

    她頓了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顯擺，而是要告訴你們，你們只管好好幹，好好生産，生産出來，我就能賣出去。”

    她說完，就有人喊道，“那我們以後可以讓子女頂班嗎？”

    秦湘看向對方，搖頭，“當然不可以。但是如果您的兒女也是有手藝的，可以進廠考核，考核成功就能進廠，跟在你們的身邊進行培訓，徹底能出徒了，就能轉正成為正式工人。如果沒有一技之長，那麽抱歉，廠裏可以提供的培訓有限，我這兒也不是學校，更不是搞慈善。”

    她說完又講了一些激動人心鼓舞士氣的話，這才讓何麗萍将守則貼上，然後再将帶來的合同公開念一遍，确保所有人都清楚，這才簽字摁手印。

    作為老板也送了他們一份見面禮，沒人一份五斤的豬肉。

    工人們一聽送五斤豬肉，高興的跟過年是的。

    仔細想想這段時間真是好事不斷，先是拖欠的工資發了，又給發五斤豬肉，似乎私營企業也不賴。

    有個年輕點的師傅小聲道，“裴叔叔，我跟您說，咱不鬧就對了，我去這個老板的服裝店，就那間湘戀店裏打聽過，他們的服務員說待遇可好了，這個女老板逢年過節就喜歡發錢。當然過年中秋啥的也會發點米面糧油，但更喜歡發錢，幹的好也給發獎金，還說首都那個分廠的工人拿錢可高了。咱們可是做絲綢服裝的，工資不得更好？”

    幾個老師傅圍過來，“你說的是真的？”

    小年輕笑道，“那還有假，那分店就在咱們這不遠的地方，盡管去問，聽說海城和杭城也有分店呢。”

    衆人已經信了幾分，幾個老師傅嘆氣，“就希望安安穩穩的，別再成天提心吊膽的就行了。”

    小年輕嘿嘿笑了笑，“那不能了，也就咱們這些人還這樣，其實很多地方都有私營廠子了，拿的工資比國營的都好，就是一點，得好好幹，咱們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手藝，也不怕吃苦，所以換老板對咱們影響不大。”

    說着他朝那些幹部崗的哼了一聲，“以後他們就不好說了。”

    工人靠手藝吃飯，幹部崗的靠腦子和勤快吃飯。

    但那些幹部崗的人如果真是勤快能幹的，廠裏能像現在這樣？

    工人們都走了，幾個幹部崗的湊在一起都在讨論這合同簽不簽的問題。

    結果沒一會兒何麗萍拿了合同過來了，“鑒于以前廠裏發展不好，所以幹部崗的人只能簽訂三個月的實習合同，如果試用期不合格，那就不能錄用。另外試用期工資比較低一點。”

    幾個人拿過來一看，頓時氣血上湧，比車間的工人都還低了。

    頓時不滿，“這不是侮辱人嗎。”

    “您這話說的不對，這可不是侮辱人，車間的工人有手藝，設計稿出來立馬就有老師傅打板裁剪制作，但你們幹部崗的會什麽？”何麗萍說的一點都不客氣，“喝茶看報紙還是相互推诿？咱們廠長是幹實事的人，誰都不能吃白飯，說實話，給你們這試用期工資都是我們老板對各位的補貼。”

    合同放下，簽不簽的在他們。

    這些人不簽正好，可以重新安排人。

    不過這些幹部崗也不是完全沒有可用的人。

    秦湘讓何麗萍跟劉小草在工人間走訪了一遍，自己又跟海廠長談了談，心裏也有了數，哪些可以培訓一下接着用，哪些不行，過段時間直接辭退。

    左思右想之下，秦湘又去找了海廠長，海廠長今年才五十來歲，還有幾年才到退休的年紀。如今也不知如何安排。

    秦湘通過走訪調查，覺得海廠長雖然沒有大的能力，但也不失為一個好人。她找到海廠長問他，“海廠長，能請您去廠裏做後勤處的主任嗎？”

    海廠長一愣，“你想讓我去廠裏工作？”

    秦湘笑着點頭，“是啊，只不過後勤處主任這個職位跟廠長沒法比。如果您有更好的選擇，那就當我沒說。”

    有些人就是這樣，面子比什麽都重要。

    可海廠長卻在聽了這話後紅了眼睛。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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