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1)
那夜,封離宿在燕王府。原本都在書房亂來了,那睡在書房內室就算了,偏偏周昭寧說室小床窄,非說他會睡得不舒服,要帶他回卧房。
衣服也被他弄得亂七八糟,封離将就穿上,實在不願被下人們看到這情形,只好把周昭寧的鬥篷披在外頭擋一擋,兩人往卧房去。周昭寧要抱他,他死要面子不讓,結果這久違的放縱厲害得很,每走一步都像是鈍刀割肉,纏磨。
封離氣得,在他肩上狠狠捶了一拳。
周昭寧紋絲不動,還停下來示意他繼續。
封離武的不行來文的,眼睛一轉湊近他耳邊說:“東西流到我腿上了……”
呼吸一緊,周昭寧伸手便将人攬進了懷裏,他兩本就沒讓下人跟着,這回廊之上只餘月光和燈光,他哪裏克制得住,低頭便将人吻住。
情潮翻湧,難分難舍。可到底是在王府院子裏,封離是不願意的,就是故意釣着他,看他難受便笑得開懷。
周昭寧拿他沒法子,一巴掌拍到他臀上,将人強抱起來往卧房去。
“龍臀你都敢打,造反呢?”封離笑罵。
“你最好悠着點。”周昭寧咬牙切齒,“今日說什麽都不會放過你。”
“朕好害怕……不會要把朕捆起來打吧。”
周昭寧一腳踹開卧房門,一手擒住他雙腕,一手便扯了他的發帶。青絲如綢,而那寶藍綢帶則被纏到了他腕上。
“對,捆起來打……”
鬧到很晚,第二天封離順勢罷了早朝。最近他和周昭寧貌合神離,朝中大臣多有察覺,催他立後納妃的聲響越來越大,正好,罷朝一日讓他們冷一冷。
封離甚至沒有封鎖消息,他出宮來了燕王府一事,很快便在朝臣中傳開,讓他們好好思量。
晨起……是不可能晨起了,封離難得休息,睡到日上三竿都不動彈。見他醒了,昨夜逞兇的“賊人”乖覺許多,替他又是捏腰又是捶腿。
“晚了!姓周的,不是昨天不放過我的時候了?”
周昭寧低笑,直接不答,自說自話:“還酸嗎?”
“狗賊!”封離忿忿。
“我是狗賊,那你呢?”周昭寧認穴極準,一指頭下去封離軟了腰,就聽他問,“你是願意和我一起做狗,還是當賊婆?臣,聽陛下吩咐。”
封離回他一個白眼,罵道:“誰跟你一同?你自己當狗賊吧!”
“那可不成,昨夜歡愉的可不止我一個。”周昭寧俯身吻他唇角,“阿離也想我了。”
兩人拌嘴不過日常情趣,誰也沒當真,最後不知是誰先笑出聲來,便算了暫告一段落。封離便與周昭寧說起正事。
“十二還小,原本我沒想這麽早提起,但現在已經被他們逼到這份上了……我想立十二為皇太弟。”封離看向他,目光問詢。
周昭寧點頭,半點不驚訝:“太後和你将晉王教養得很好,有儲君風範。”
封離聽罷,激動地一拍手,眼睛都亮了:“不錯!十二歲了,可以監國了!”
周昭寧眉頭一蹙,直覺下一句是要鬧幺蛾子,立皇太弟可以,監國又是作甚?
“我才發現,這幾年困守京中,勞心勞力。弟弟大了可以頂用了,咱兩正好出去走走,微服出巡,怎麽樣?”
“倒……倒是可以。”周昭寧總覺得還有坑,問他,“你想去哪?”
“北上怎麽樣!品北梁美食,看北梁風土。”
周昭寧也是見過大陣仗的,還是被他吓到,一國之君,說要微服去敵國,他是嫌如今國泰民安的好日子來得太輕松?!
封離努力繃住表情,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當然知道北上太冒險,但這也不是他的真實目的地。
周昭寧半晌沒說話,只是盯着他打量,給他推拿的動作也停了。
“十年下梁都,你如今是想提前五年達成?那不如帶大軍北上,禦駕親征。也無需我同往,我替你坐鎮京中調度錢糧,免得你落個窮兵黩武的名聲。也對,你賜我封號‘燕’,登基時便想着收複北梁燕地,能忍到五年已是堅忍,是我不該苛求……”
“嘶……”封離看出來周昭寧有多生氣了,平日裏他絕不會說這麽多句來諷刺,他諷刺人一般就切中要害來那麽一句,絕不多費唇舌。
“我就一說,也不是非要北上不可……那南下吧,到湖廣嶺南看看。”
封離剛才說起北上有多激動,現在說起南下就有多平靜,完全沒有失望的模樣。周昭寧回過味來,合着是在這等着他呢,如今他是越來越精,管不得也管不住。
大禹兩大政治核心,皇帝和燕王在王府卧房內達成共識,第二日大朝會,未經內閣商議,皇帝用了玉玺,當庭宣讀诏書,立晉王封堯為皇太弟。
滿朝文武,一時鴉雀無聲。要說沒人想過這個可能,放在這幫人精身上當然不可能,只是哪個朝臣也不敢開口提這個話。如今皇帝陛下自己提出來,他們竟一時不知該反對,還是該贊同。若是反對,就得繼續恭請陛下立後。可若是贊同,兄終弟及,非尋常也。
“很好,看來諸位愛卿都無異議。”
左都禦史祝骊舉起手中笏板正要上前,封離直接盯住他說:“有異議也無用,此事朕絕不納谏。史官,如實記錄即可。”
群臣倒吸一口涼氣,陛下之決心,看來真的非比尋常。不僅直言不納谏,還讓史官如實記錄,哪怕只在此一事上如此表态,在史書上也不是什麽好名聲。身前事、身後名,竟都比不上……
群臣的目光齊齊轉向站在最前的燕王,平日冷肅的燕王,此時正笑容和煦地望向陛下。陛下和他目光交彙,兩人間那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和情意……那些擅詩詞的文官差點沒當場奮筆,寫他三百首歌頌兩人情比金堅。
陛下如此決心,都是為了燕王啊!什麽子嗣傳承,帝室千秋,在他眼裏都比不上和燕王的鹣鲽情深。
朝上是一時感觸,可也有朝臣下朝後真的作詩敬獻,其中有阿谀之輩,亦有真心感佩。但無論如何,這立嗣一事,已成定論。
榮王、禮部尚書于鴻、左都禦史祝骊等人,雖說皇太弟跟他們設想的皇太子不同,但是想到晉王封堯的風姿,又覺得比一個還不知道在哪,不知道能不能培養好的皇太子要靠譜些。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才是個開頭,後面還有事在等着他們呢。
沒幾日,封離召集內閣“商議”,說是商議,其實就是宣布,因為閣臣們剛一反對,就發現首輔燕王垂眸飲茶,完全一副全然贊同的姿态。
封離:“這南巡,我不想大動幹戈,就微服私訪,看看風土人情、地方吏治。人呢,也不用帶多了,我和燕王,諸位愛卿就替我們好好守着京城。”
聽完這話,有人憋住了,也有人實在沒憋住,比如禮部尚書于鴻。立後一事他被怼得無話可說,這回實在是忍無可忍,當即便吹胡子瞪眼起來,說道:“陛下這是要和燕王柔情蜜意把臂同游,卻把偌大的家業丢給我們這些老頭!”
“咳咳……咳……”內閣一片咳聲,周昭寧也不好繼續裝聾作啞,跟着看了過來。
閣老們替封離尴尬羞恥,卻是小看了封離,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問道:“于鴻,你說得對,朕就是要和燕王柔情蜜意把臂同游!既然你覺得名不正言不順,那這樣吧,朕擇吉日冊封燕王為皇後,然後……”
封離話音一頓,閣老們吸進去的涼氣還沒咽,正想駁斥這離經叛道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覺得,這後頭可能有更過分的。
封離把他們的神情看在眼裏,笑得頗為傲慢:“然後,朕就可以休婚假了,到時候再和燕王微服南巡,你們也管不着。”
“皇帝沒有婚假!”吏部尚書魏顯立刻站出來道。
“怎地?皇帝比不上你們官員是吧,連個婚假都沒有,為何你們能有?”
“這江山姓封,陛下自家的天下,還計較有無婚假?國不可一日無君!”
周昭寧撫額,很好,魏老頭被阿離帶歪了。
“五年了!登基五年,除了衙門封印時,我沒休過一日假!現在你跟我說,婚假也不能有?這大禹律法,只護官吏百姓,不管皇帝死活是嗎?”封離捂嘴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才停,“再這麽下去,朕要病倒了!”
這時,禮部尚書于鴻終于想起來正題,和休假相比,這立後才是大事!
“不可,立燕王為後有違祖制,萬萬不可!”
“燕王,您快勸勸陛下,這萬萬不可啊!”
“史上從無男後,絕不可開此先河!”
于鴻以一己之力把話題拉了回來,閣老們紛紛進谏,急得差點沒跪下來。眼看皇帝沒有半點動搖,他們便都全将目光投向了周昭寧。
“燕王殿下,難道您真的就願意入後宮嗎?”
周昭寧終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清脆一聲磕碰,他擡眸答道:“當然願意,本王為何不願意?”
年紀最輕的內閣大臣見的世面少了些,當場撅了過去。內閣一片混亂,叫太醫的叫太醫,跪求的跪求。
他們鬧了半天,封離覺得差不多了,掏了掏耳朵,這才說道:“諸位愛卿不要對皇帝太過苛求,這人無完人,無論誰坐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都做不了聖人。朕登基以來,勵精圖治稱得上吧?”
衆臣:“稱得上!”
“勤政愛民稱得上吧?”
“稱得上!”
“這軍國大事,都沒有含糊過,如今不過是想去南邊看看,你們便這麽大的反應!皇太弟監國,太後輔政,還不夠嗎?”
“這立後……”
“散散心回來,或許就不想立後了,諸位愛卿說呢?”
衆臣面面相觑,最後是最擔心立男後的于鴻第一個站出來表态:“是是是!陛下言之有理!”
衆臣附和,封離仿佛戰勝的公雞,目光環顧整個內閣,最後向周昭寧挑了挑眉。
“諸位愛卿,朕是感念各位為朝廷、為百姓的付出的,知道你們一切都是為朝政着想。這樣,此番南巡,把封珏和徐清安帶上,回京時,讓他們交一份報告,詳述沿線風土吏治,以去疴除弊。”
齊王世子封珏,現任戶部侍郎。曾經的燕王府長史徐清安,現任治粟內史,章天下農事。這兩位都是陛下和燕王着力培養的下一任閣臣,帶他們去,倒像是做正事了……
就是陛下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別扭呢?
當然別扭,周昭寧聽着都想笑,封離這明打明地就是在說:他只管游山玩水,正事他帶兩個幫手去幹。
果然,封離又朝他抛了個眼神,那得意模樣,真真叫人心癢。
罷了,他也是得利者,偷懶的不止封離一人。
至此,周昭寧終于出聲附和:“如此一切妥帖,便議定了!”
衆臣:“……”議定什麽議定,他們還話都沒說呢!
又數日,一切就緒,風和日麗的三月,封離和周昭寧悄然離京,微服南巡。
下一章他們就出去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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