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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執言(2)
    第46章 執言(2)

    “橫掃六國, 一統天下?文治武功皆上品的始皇帝?”封離灑然?而笑,“沒想到有一天,我竟能被拿來和始皇帝做比。雷源, 你這麽看?得?起我,莫不是覺得我這個文不成武不就的,比名正言順承襲大統的皇上還要能耐?”

    “你這到底是罵我呢,還是罵皇上?依你言下之意, 是屬意我橫掃北梁,一統南北?”

    封離目若寒星,兩步邁近, 微微仰着頭看向雷源。

    他身量不算高,就連看個辱罵他的豎子都要仰着頭, 一時氣勢盡失。雷源故意坑害他的那?番話, 瞬間也不攻自破。

    不錯, 七殿下文不成、武不就,又愛玩愛鬧,哪有颠覆皇權的心氣和本事。雷源穿鑿附會的誣陷, 實在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衆人雖這麽想着,但經此一事,看?封離的眼神還是變了。文治武功如?何, 如?今身份為何, 都改變不了他為質十年的過去。他說?得?對,他是國之功臣, 是他們過去太過狹隘。

    更有善于自省者,隐約意識到了自身的卑劣, 他們就是想看?王孫貴胄落凡塵,聽到封離曾經如?何受辱, 便?顯得?自己更加高貴似的。

    少年人心性相對單純,封離将衆人神情看?在眼裏,趁熱打鐵抛出了最後一塊石頭:“雷源,你已有十六了吧,還當?自己是三歲稚童?昨夜北梁吳王在國子監內圍堵我和封珏、程寅三人,你偷聽來這些話,今日便?拿來在國子監傳播。你可曾想過,是正中?外?族人的圈套?”

    “你躲在那?,就連程寅都察覺了,你以為吳王和他的侍衛沒有察覺嗎?故意說?給你聽,便?是知道你毛躁沖動,要拿你當?刀。”

    程寅聞言看?向封離,他昨夜哪有察覺,七殿下真是……忽悠起人來眉毛都不帶皺的。

    “你甘為敵國皇子之刀,還在這沾沾自喜,我無非就是昨日比試僥幸贏了你,我們那?點仇怨,與國仇家恨如?何能相提并論?”

    封離負手而立,微微仰頭,那?悍然?坍塌的氣勢瞬間被重塑,且變得?更為高大而包容。

    “我知你是昏了頭,不與你計較,只要你向封珏道歉,此事就過去了。”

    雷源先是被解泉泠罵得?狗血淋頭,憤怒到了最高點時被封離戳破,再被他高帽子一戴,自己都沒想明白,便?真迷迷瞪瞪向封珏道了歉,甚至道完了歉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

    在國子學內诋毀同窗,雷源等人很快被繩愆廳帶走。國子學內的氣氛空前和諧,今日課堂上衆學子都尤為投入。

    令封離意外?的是,韓仲博士臨時調整了課程內容,今日沒有講經,講的乃是大禹建國以來,與北梁的數場大戰。封離并未曾特意了解過這些歷史,頭一回在國子學認真聽講。

    南北兩國劃江而治時起,對峙的格局便?已成型。百餘年來,南北共有三場大戰,有因北梁南侵而起,也有因南禹欲奪回失地而起。

    最近的一場便?是十一年前,北梁以南禹漁民越境捕撈為由,揮師南下。然?而那?所謂越過長江中?線捕撈的漁民,在戰前根本連影子都沒見?到。

    “北梁斬殺漁民祭旗,但那?些所謂的漁民皮膚白皙、雙手細膩無粗繭,根本就沒有漁民的樣子,而是北梁擄來的南人。”韓仲博士語調雖平和,卻目光炯炯,那?滿腔被激起的熱血,亦漸漸牽動滿堂學子的心。

    “北梁豺狼之心盡顯,那?一戰大禹将士死?守,打了一年,先被連下五城,之後又一一奪回。最終北梁慘勝,大禹更是無力再戰,迫于無奈送皇子為質。”

    “此番北梁提出擴大榷場,朝中?分為兩派,一派歡欣鼓舞,認為我國以禮儀、財富撼動了北梁,這是他們移風易俗的成果。另一派則相反,認為北梁豺狼之心不死?,不過是試圖麻痹我朝。”

    “爾等未來也将入朝為官,對此事盡可思量,拿出自己的見?解來。今日課業,便?以擴大南北商貿為題,三日內每人做一篇文章與我。”

    聽前頭時封離還津津有味,唯一可惜的是韓仲博士乃是文官,對戰事不甚熟悉,只能說?個成敗,卻說?不出兩方交兵的戰略戰術,說?不出你來我往的交鋒。而封大将軍感?興趣的,恰恰是這個。

    可聽到說?要做文章,還是寫什麽對擴大南北商貿的見?解,他頓時就傻了眼,這與他何幹?

    偏偏韓博士像是會讀心術,他正在心裏怨念,就聽韓博士點了他的名:“七殿下,尤其是你。今日之事因你而起,三日之後,你的文章要當?堂來念,不要妄想偷懶耍賴。”

    封離:“……”你也是周昭寧的人吧,你比周昭寧還狠!

    “還沒拜讀過殿下的文章。”

    “殿下在北地十年,熟悉南北風土人情,定能言之有物。”

    “對對對,定有新奇見?解。”

    “我等靜候殿下!”

    封離:“……”這整個國子學都被周昭寧收買了吧,逼着他學沒起作用,現在就要捧着他學了是嗎?

    封離當?場就要翻白眼,結果程寅湊了過來,低聲?說?:“殿下,我也很期待,今夜回府便?寫嗎?寫完能先給我先看?嗎?”

    封離忍無可忍,冷冷問道:“你不是對讀書習字興趣泛泛?”

    程寅撓頭,朝封珏的方向使眼神。封離看?過去,正對上封珏一雙殷切期盼的,大眼睛。

    旁人可以不理,對跟班必須得?講義氣。封離朝兩人悄悄豎大拇指,苦着臉點頭。

    “是……韓博士……封離應下就是。”

    封珏頓時笑逐顏開,程寅也跟着傻樂,封離……沒忍住最終還是翻了白眼。

    下了課,封離一出課堂,便?見?周濟等在門外?。他跟着出去,果然?,周昭寧的馬車竟又在國子監門外?等候。

    “王爺今日又順路?”

    周濟一愣,反應過來立刻應下:“是,今日會談暫停,王爺早早便?出了宮。”

    封離盯着周濟看?,反問道:“王府位于城東,國子監在城東南,王爺出了宮該徑直往東而行,折往東南也叫順路?”

    “這……”周濟對上封離洞悉的神情,幹脆耍無賴道,“車夫不辨方向,王爺說?順路便?順路。您別看?我,我也不辨方向,我素來都是在這京城中?亂走的。”

    “周抱雞,不愧是你,周抱雞……”

    “殿下,您罵就罵,為何又要叫這诨名,您過分了。”

    “對啊,我就是過分,你拿我怎麽着吧?”封離朝他做了個鬼臉,活脫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完他也不管周濟氣不氣,徑直爬上馬車關?了車門。

    “多?大了,還與周濟吵架?”周昭寧見?他進?來,把手中?書卷放下,語氣尋常又有些親昵。

    封離聽在耳中?有些別扭,但又沒覺出來到底怎麽個別扭,便?不去細究。

    “王爺不覺得?他很好逗嗎?”

    “不如?你。”周昭寧低聲?接話,正好馬車行駛起來,蓋過了他的聲?音。

    “什麽?”封離沒聽清。

    “沒什麽。”周昭寧轉而問他,“今日心情不錯,有什麽好事?”

    說?到這,封離還真有事要找他。有求于人時,他從來殷勤備至,當?即給周昭寧續上了茶水,又依葫蘆畫瓢,從食盒裏翻出來點心借花獻佛。

    今日車上備的是冰糖雪梨糕,秋燥,正是吃梨的時候。

    “王爺,今日我有奇緣,想到了一個為你分憂的好主意。”

    封離眉頭微蹙,做出一副嚴肅神情。周昭寧差點被他這模樣逗笑,故意反駁:“你不添亂已是了不得?,竟還有為我分憂的時候?”

    “那?當?然?,你我……夫夫一體,君之煩憂,我之憂愁!”

    周昭寧觀他浮誇神色,想起上次他的“彩衣娛夫”,不好評價他是長進?了,還是退步了。

    “那?你說?說?,我有何煩憂?”

    “最近你忙的最大的事,當?然?是北梁使團一事,煩憂的自然?也是這個。”

    “那?該是于閣老和薛宗光煩的事,我只等他們禀報。”

    “但你也讨厭北梁人,你還特別讨厭那?個赫連重錦,別否認,我看?出來了。”

    周昭寧原本揚起的嘴角微收,目光審視。

    “這男人吧,無論多?少年紀,在什麽地位,總有一些丢棄不掉的銳氣。你就是上了比武臺,也不能對赫連重錦下手太狠,更不用說?當?面斥罵。肯定憋得?慌吧,我給你推薦……”

    周昭寧忽然?出聲?打斷了他:“我為何要特別讨厭他?”

    “為何要?讨厭不就是讨厭?你都已經讨厭了,還問為何要讨厭?”封離不解地看?着他,“卧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理由夠不夠?”

    周昭寧目光沉沉,半晌未語。

    他神色古怪,封離卻等不及,見?他不說?話,趕緊把前頭的話續上了:“我給你推薦一人,刑部尚書之子解泉泠,他是上屆秋闱的解元,可以提前授官的吧。他特別會罵人,把他弄進?鴻胪寺,保管天天把赫連重錦罵成黑臉。”

    封離以為這“為君分憂”的主意,不會受到太多?阻攔。舉人任官并不少見?,只是旁人沒有這樣的機會任京官,任官之後他依舊能參加明年春闱考取進?士功名,可謂兩不耽誤。

    沒想到周昭寧聽完,問出的卻是讓他意想不到的話:“你如?何知曉他會罵人?他今日罵你了?”

    “沒有!我在國子監好得?很,同窗友愛,怎麽會罵我?”

    “那?便?是,他替你罵誰了。”周昭寧語氣篤定,只見?他端起桌上茶杯,神清氣定地啜了一口,問道,“說?吧,今日發生何事?解泉泠替你罵了何人?又是如?何罵的?”

    封離:“……”怎麽沒把你精明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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