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授業(1)
秋狩之後?, 封離因傷被迫将養。山崖上滾下?去,鬼門關前打馬過,累人得很, 最關鍵這?仇還不好報。他剛開始憋屈,可一想到上輩子被過河拆橋、萬箭穿心的仇,又覺得不過如此。
他都換了個?世界,上輩子的仇自然是報不了了。這輩子, 好歹還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養傷百無聊賴,一開始還肯在院子裏待着, 後?來就是拄着拐也要去花園溜達。尤其是周昭寧不知在忙什麽,日日不在王府, 沒人管得了他, 他簡直無法無天。
周昭寧确實在忙, 秋狩遇刺一事,他要嚴查到底,信國公一黨彈劾他冒犯皇威并不只是停留在獵場叫嚣幾句, 這?些時日彈劾他的折子雪片似的,雖說不痛不癢,到底也要應對。
他每日忙完回來, 便聽周廉禀報, 今日七爺讓人在花園裏烤肉,明日七爺讓人砍了竹林搭秋千架, 後?日七爺讓人把池子裏的錦鯉撈上來比美。
周廉都說不出口,他們這?位七殿下?, 真是好一派少年纨绔樣兒。
“他倒是會找樂子。”周昭寧牽唇,不辨喜怒, “人可都安排好了?”
“都已?安排妥當,只等七爺的傷痊愈。”
“無需等,本王看他早已?好了,好得不能再好。明日,便開始吧。”
“是。”
周昭寧吩咐完周廉,本該就寝,想到周廉說封離外出時仍在拄拐,決定去試一試。
封離已?是睡了,多日不見周昭寧,沒想過他會深夜前來。可周昭寧不僅來了,還不讓人通報,只獨自推開他的卧房門。
他沒有故意?掩去進?門的動?靜,但恰恰如此,封離以為是明福,翻了個?身便繼續睡。直到周昭寧到了床邊,将一只手探入錦被之中。
那只手精準地擒住他受傷的左腿,意?欲将他的褲腿往上推。
封離渾身一震,未完全清醒時已?下?意?識閃避。他腿上用勁一個?翻滾,便要将來襲的這?只手絞過來壓制。
他動?作已?是很快,但那只手還是輕松躲過,來人手掌翻轉,貼着他的腿滑下?去,死死扣住了他的腳踝。力道?之大,讓他的雙腳動?彈不得。
“反應敏捷,力道?生猛,既已?痊愈,為何不來前院請安?”
封離霍然清醒,有那麽幾息,他眨着眼看着周昭寧,不知如何反應。
“哦,對,你與周廉說自己還沒好,勞累不得。”
“唉喲,好疼。”封離抱腿喊了一句,第二句實在喊不出口,讪讪閉了嘴。
“不想見本王?”
“也不……也不是。”封離發現自己的腳踝還被周昭寧按着,頗有些?尴尬地動?了動?,示意?他松手。
周昭寧似乎也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确認了他的腿傷已?好,便徑自解衣。
“你脫衣服幹什麽?”
“太晚了,不回前院睡了。”
周昭寧手已?經解開了腰帶,餘光瞥見剛才還質問他脫衣服的人,這?會正一臉期待地看着他。那目光直勾勾的,半點不帶遮掩。
看的人明目張膽地期待欣賞,被看的人卻心思百轉。周昭寧走去了屏風後?,又到浴房簡單洗漱,然後?躺在了榻上。
“你不來床上睡?”封離一直在聽他的動?靜,問道?。
“嗯,我?睡榻上。”
“嘁,你避嫌你別來我?房裏,還睡榻上……真有點什麽你也不吃虧。”
“閉嘴。”周昭寧發現自從娶了他,自己越來越沒修養了,“睡覺。”
“行叭,你是王爺,依你喏。”
一夜無話,第二日封離起身時,周昭寧又是不見了人影。他感嘆,這?上朝的王爺不如狗,起得比雞早,幹的比驢多。
他就不一樣了,他只需要想今天怎麽玩。可玩還沒想好,他先被周廉找上了門。
周廉一打眼就發現他今日沒有拄拐,也沒讓人攙扶,頓時喜笑顏開。王爺真是神機妙算,七爺果然是已?經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周廉在一旁候着,待他用過早膳,便把他請去了前院的一處新整修的小?院落。那院子裏頭書房、演武場齊備,兵器架上的兵器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院裏坐了一排人,有儒生打扮的,也有武人打扮的,封離一個?都不認得。
周廉帶着他進?去,那一排人起身看向他,個?頂個?的威嚴,且沒一個?人跟他見禮。
封離覺得這?場景,有點眼熟……像是當年他給家中塞來的小?侄子請老?師的情景。他不動?聲色地打量那一排可能的“老?師”,感覺沒一個?簡單好糊弄的。
他沒猜錯,很快周廉就向他介紹:“七爺,這?是王爺為您安排的授業老?師,居左三?位是文師傅,居右兩位是武師傅,以後?會負責您的課業。”
“為什麽我?還有課業?”還真讓他猜對了,可他不解,怎麽,當個?王妃還有課業,還得文武全才?誰定的标準?
周廉不答,只繼續說自己的:“三?位文師傅分別負責教?授您經史、詞賦和禮樂,武師傅教?授您體術和兵器。”
“我?還要去考科舉?而且是文舉武舉都考嗎?”封離臉都黑了,這?是一個?政治符號該有的生活嗎?他只想當一條鹹魚而已?。
“科舉是不用的,您出身皇室,不符合科舉應試的條件。”
“你也知道??!”
“您說笑了,自然知曉。”周廉面帶微笑,看起來無比慈和,可話題卻半點不被帶偏,“王爺交待了,您的課業王爺會親自考校,閑暇時也會來為您授課的。”
“哈?他看我?哪裏不順眼?我?都改。要不我?搬到別院、城外莊子去住,免得礙他眼?他能不能別折騰我?了?”
封離苦大仇深,周廉如沐春風:“七爺說笑,王爺是盼您成才啊!”
“成不了,年紀大了,學不進?去。身子弱,弱不禁風,打不了拳舞不動?刀。哎呀,這?風要把我?吹暈了,我?傷還沒好……”封離作勢扶額,轉身想跑,那站在最右的武師傅運起輕功一個?空翻,霍地擋在了他面前。
“今日的測驗您想跟我?兩誰過招?”那武師傅直入主題,沒有拒絕項,只能二選一。
這?人身型壯碩肌肉虬結,雙手抱胸往那一站,鐵塔一般,封離看一眼就想起自己手下?一位副将,人稱黑鐵塔,跟這?位武師傅有的一拼。
嘶,還是周昭寧那樣的身型更養眼……
封離一邊回想着周昭寧的模樣,一邊身子一歪直接滾到了地上。
“哎喲,真的打不了啊……”
兩位武師傅:“……”
他們是對付過不少不服管教?的纨绔子弟,可他們沒對付過耍賴的攝政王妃。
這?位是皇子不說,還是攝政王妃,這?身份多少不似一般男子,簡單說,別人的媳婦兒,還是攝政王的,得保持距離,哪能真上手。
武師傅第一回合就敗下?陣來,五位師傅眉眼一碰,立刻換了文師傅們出手。
可不管什麽師傅來,封離是打定了主意?要賴。他文不用經世致用,武不用安邦定國,還想讓他苦哈哈地讀書習武?做夢!
周昭寧夜間一回府,就聽說了封離今日的豐功偉績。周濟學封離在地上打滾,又拿書遮臉睡覺的樣子,學得惟妙惟肖,周昭寧一時不知該氣該笑。
他點了點手邊的翡翠鎮紙,說:“玉不琢,不成器。”
“可王妃是王妃呀,您想讓他成什麽器?”周濟脫口問道?,問完才意?識到自己僭越唐突,立刻跪地請罪。
“不知。”周昭寧起身,往後?院走去,“且行且看。”
封離耍賴一天也是挺辛苦的,早早洗沐躺上了床,于是……就被周昭寧粗暴地拖了起來。
他穿一身月白中衣,被周昭寧扯松了領口,露出半截鎖骨。
“王爺……”封離快睡着的腦子瞬間清醒,電光火石間想起了周廉所?說,周昭寧會親自考校他的課業。
這?是人幹的事?大晚上,他都睡了,把他拖起來,不會要他演武背書吧?!
“聽說你不想讀書習武?”
“嗯!”封離重重點頭,臉上四個?大字——視死如歸。
他強硬了一息,在周昭寧的打量下?敗下?陣來,聲音都軟了。
“我?不是都出賣了皇子身份,不夠美色我?也可以考慮賣賣?”說着,他把自己松散的領口更拉大了些?,“我?與你各司其職各安其位,這?文武全才是你的事才對。”
“我?只是扶不上牆的阿鬥、下?不了海的鹹魚,不躺着我?就會死。”
周昭寧原本拽着他的腕子,聞言松開了來,他沉默着擡手,為封離這?毫無下?限的離經叛道?之語鼓起了掌。
“你是在誇我??”封離不敢置信。
“你既不願讀書習武,那本王安排你一樁差使,辦好了就允你所?求。”
“真的?”
“當然。”周昭寧點頭,不像忽悠人的樣子。
封離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權衡了那麽一小?會,說:“行,那王爺安排我?就是。什麽差使?”
“明日你便知曉。”周昭寧起身往外走,“睡吧。”
他來如雷霆,去似秋波,封離一時摸不着頭腦,不知這?人是喜是怒,是真是假。但他心大,既然說是明日再說,那就明日再說好了。
封離一覺睡到大天光,然後?就收到了沈薔親自送來的帖子。
他揉着眼睛,看一遍上頭的簪花小?楷,又聞了聞箋紙上的清新花香,眨眨眼,再眨眨眼,還是對上頭的字不敢置信。
那是一封邀請函,邀攝政王妃赴雲華郡主的賞花宴。
“雲華郡主每年都辦賞花宴,京中貴女命婦雲集,是各府夫人小?姐們的交際盛筵。王爺說王府既有了王妃,今年也當去的,請您赴會。”
封離把被子往頭上一蓋:“……”他還是再睡會,肯定是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