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昭宁冷眼看这“奸盗之徒”,想看他不抱,这人会不会自己滑地上去。
然后,封离就真的这么滑地上了……
这人演就演,好歹专注一点,偏偏他还知道悄悄把剑踢开,以免摔到那剑上去。
“哎哟,皇叔,离儿摔疼了,痛痛。”
周昭宁额角青筋暴起,拎住他的衣领就要把人拽起来。这一声“痛痛”,震得他天灵盖差点掀起来。
可那被掖好又扯开,扯开又掖好的领口,被封离、明福和他三度摧残,这一扯不仅没能把人带起来,还扯得封离露出了大半肩膀。
“皇叔,怎如此猴急?”
美人香肩半露,含羞带怯,美目盼兮,我见犹怜。
可惜,对上了“美人煞”周昭宁。
周昭宁不怒反笑,弯腰一捞,这次不是拽衣服,长臂直接圈住了他纤细的腰身。一用劲,当即把人提了起来。两人贴得极近,封离被他扣在怀里,一仰头便是他冷峻眉眼。
“你真好看……”前面所有都是假话,但这句完全是由心而发。怪就怪两人太近了,近到封离一瞬被他那张俊颜冲击到不想遮掩。
“不知死活。”
封离等的就是这句,眼里兴奋的光压都压不住。周昭宁冷眼看着,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他让明福打探过兰殷失踪一事,前几日又问起王府后院诸事他能否过问,他还进过黑牢……所以他此来是因为有了怀疑,是为了惹怒自己,好再去黑牢一探虚实。周昭宁心口那点反感瞬间散了,可转眼又涌出更多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是为兰殷而来。
“离儿只是想皇叔了而已,想到心肝脾肺肾都疼,忍不住深夜打扰……”
周昭宁深深打量,想看看这人还能把谎话说得多动听。他和那兰殷不过见了一面,喝了场酒舞了次剑,他竟甘冒风险,来找他“委曲求全”。
“深夜,既已来了,皇叔不好辜负你的深情厚意。”
封离落在月下的肩头,被周昭宁的手抚上来时本能地颤栗,陌生又亢奋。周昭宁的手很热,可他被风吹了一会的肩沁凉,那手抚过他瘦削的肩,到精致的锁骨,然后常年习武留下薄茧的指腹触到了他的喉结。
封离无意识地吞咽,要害控于人手,危险又迷人。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滚到了周昭宁的拇指下,然后就被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大片皮肤几乎是瞬间红透,封离的喘息急促,男人的目光寒凉也没压住他体内蹿起的火星。他本是为了恶心人而来,也说了许多离谱的谎话,可这一刻,所有感官都被这人拿捏。
早知道过去就应该找个人试试,他一个雏儿在这上面是有点虚了。
“别……”
“别什么?”周昭宁贴近他耳畔,远处看仿佛已含住他耳垂,“别在这儿?”
封离心神剧震,被他一抱而起。
这人刚才言行暧昧,却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又是将他扛上了肩。他一脚踢开了书房门,那满桌笔墨纸砚被他挥袖间扫落,紧接着封离就被压到了桌上,如砧板上的鱼,拼命摆尾也不过徒劳。
“皇……皇叔……”开口第一句已露了怯,封离再想把气势找回来已然困难,他凝神一瞬,记着自己的来意,抬手去扯周昭宁的腰带。
好歹摄政王的皮囊他喜欢,真发生些什么也不亏,就是事到临头他怎的如此紧张?
他只顾着看周昭宁的腰带怎么解,没注意到周昭宁看他的眼神,也就不知道他如今的模样有多招人。
墨发散落满桌,眼尾晕染的胭脂灼灼,刚被抚过的肩比胭脂更艳。他和男人的腰带纠缠,可那故作的镇定已全然被神色出卖。
周昭宁从不沾爱欲,这一刻却觉得,封离这模样真该被,重重疼爱才是。
别人的腰带或许简单,周昭宁的机关暗扣却难解得很,封离不明关窍,被周昭宁按住了手。
封离回神,胸膛起伏不定,不明白他两相看两相厌,怎么到了在书房失礼的这一步。他在美人计面前的定力也太差了!嘴上撩撩就算了,怎么能这么上手?!
他抬眼看另一个乱来的对象,更加茫然。他就算了,这人怎么能被他牵着走?
封离回想刚才的状况,恐怕那声皇叔就是关键,会喊他皇叔的不止自己,还有勤政殿那位。所以他一喊,周昭宁就乱了方寸,就觉出他这个替身的用处来了。
对,得把他和封鸾放在一起,才能把这人气炸。
“皇叔,我不是他,就不行吗?”封离努力回想那些被突厥撸去的少女模样,现学了一手泫然欲泣。
他?周昭宁蹙眉,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谁。可不管封离是何意,他都不能再陪他玩下去了。
既然他想再探黑牢,那便满足他又何妨,他倒要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能翻出什么花来?
“来人!”周昭宁沉声一喝,所有暧昧旖旎瞬间散尽。
有侍卫应声而来,周昭宁攥了一把他领口,遮住那撩人的风光。
“带下黑牢,请王妃学学规矩。”
“是!”周泉说,“王妃请。”
封离跟着起身,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侍卫过来拿出黑色布带,蒙住了封离的双眼。
“给他,换身囚服。”封离被带走前,周昭宁突然说。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这事该如何办,他们也不是刑部大牢,去哪里找什么囚服?
不过王爷吩咐,无中生有也得有。封离再次被带入黑牢,揭开眼罩时,手里多了一套粗布单衣。正好,他这身宽袍大袖不便行动,还容易刮坏了留痕,这粗布短打正好。牢门落锁,他立刻换上。
这一次,封离仍是谨慎地先以脚步丈量了牢房面积,确认内部环境与上次无异。然后他才回到牢门前,趴门伏地细听外头的动静。这是军中斥候的基本功,伏地一听,便能将方圆动向尽收耳中。
辨明情况,待到真正的夜深人静之时,靠着墙养精蓄锐的封离兀然睁眼,拆开了头上的发带。那发带看似寻常,其实中间藏了铁丝,是他准备来开锁的。
他动作利落轻巧,从牢门上的小窗伸出手,熟练地打开了那看似坚固的牢房门锁,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干这种事。
牢房内黑暗,外头走廊却光亮,他只能借着阴影和转角藏身。封离整个人如灵巧的猫儿在这黑牢之中穿梭,沿着他刚才早已观察好的路线寻找。
这其实很难,因为这黑牢中大部分牢房都是四面墙壁,仅靠着门上那扇小窗窥探,没有过人的目力,那真是看不清牢里关的人长什么样。
封离没有走远,就在他被关押的区域附近仔细查找。他和兰殷都是摄政王后院的人,按理说如果兰殷也被关进来了,那很可能关在差不多的位置。
运气不错,还真让他找到了。封离推开某扇牢门小窗,兰殷正躺在光照到的位置,他半点不带犹豫地开了牢门,迅速溜了进去。
“兰公子,你还好吗?”
兰殷听到声音坐起来,好一会才看清眼前人。
“七爷……”他怔愣着,反应了一下才问,“您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
“救我?”
封离点头:“我带你逃出去,但是王府荣华就给不了你了,不过,外头的海阔天空你可以去寻。”
他神色坚毅,好似带个人逃出这摄政王府黑牢,只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七爷为什么要救我?”
“你受我牵连,我来救你不是天经地义?只是我无法动摇王爷的决定,所以只能将你偷出去了,你可愿意?”
兰殷迎上他的目光,似在犹豫。外面有守卫巡查的脚步声响起,封离一个起跃,滚进了牢门小窗看不见的角落。
待守卫走开,封离说话便急了两分:“守卫巡查的间隙不多,你考虑好了吗?”
兰殷盘坐在地,身上衣袍脏污褴褛,不知是受了多少刑,能从那破碎的衣料间看到许多血痕,可他脊背挺直,自有凛然之气。与封离刚到时的茫然不同,这会他目色清明,明显已有了决断,只见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何?”
“我与七爷一面之缘,不知我根底,怎辩我善恶,又为何冒险来救我?”
封离被他问住,他确实没往这方面想。
“你有风骨,我信你。”
“风骨……”兰殷无声仰头,湿了眼眶,“我走不出去,走出去了也是死,摄政王府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周昭宁如此狠辣?我与你清清白白,不就是喝了顿酒而已?”
兰殷再次摇头,这一次他说话更无滞涩:“与七爷无关,是兰殷牵累七爷。”
“何出此言?”观他神色不似玩笑,封离如有所觉,却仍不甚明了。
“我十岁时因父获罪,没入教坊司学艺数年,本应终生不赦,能被送来摄政王府乃是因为宫里觉得我能派上一些用场。”
“你是宫里派来的内应?”
“不敢妄称内应,不过是个眼线罢了。王爷从未碰过我,连个眼神都不给,我如何当得了内应……”
封离面色几变,一会想起浴房外兰殷求饶,一会想起方才,他被周昭宁压在书案上狎昵。他脑子里有些乱,按照兰殷的说法,那他这样能被周昭宁“碰”的,大概能当那个内应?
摄政王权倾朝野,新帝已待弱冠,权臣与帝王的纷争他从不愿想,这一刻,却被兰殷轻松挑开,赤条条铺陈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