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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0 第 120 章
    第120章

    除夕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容锦难得有了闲暇,才刚取出针线,就被容绮邀去芦雪亭,说是要烤鱼。

    芦雪亭离水榭不远,穿过一道蜿蜒曲折的竹桥就是。

    容锦被她拽了衣袖,慢悠悠地跟着,将信将疑:“你?”

    这其中打趣的意味过于明显,容绮红了红脸,信誓旦旦道:“阿姐,我厨艺可比先前好多了,你只等着吃就是。”

    侍从已经将炭火、铁架等物备好,肥美的鲜鱼也已经开膛剖肚处理妥当,一旁的石桌上更是摆着五花八门的香料、酱料。

    容绮不肯要旁人帮忙,挽了衣袖亲自动手。

    见她这般积极,容锦便没多管,端了盏热茶,慢条斯理地品着。

    可掌握火候并不是件容易事,稍不留神,不是没烤匀称,便是烧得焦黑一片,难以入口。

    没多久,容绮白嫩的脸上已经多了几抹漆黑的炭痕,花猫似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她也再没初时的雄心壮志,拨弄着炭火,脸颊气鼓鼓的。

    容锦咬唇强忍着笑意,正想着撂了茶盏帮忙,却听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是在?”

    她惊讶地回过头,奇道:“怎么这时辰回来?”

    沈裕每回回到家中时,早已点灯,难得能在青天白日见着他一回。

    “依着旧例,除夕这日都能有半日休沐。”沈裕在她身侧坐了,含笑道,“昨日不是同你提过吗?”

    容锦舔了舔唇角,这才想起仿佛是有这么回事。

    但不是昨日,是昨夜,她那时困得眼都快睁不开,对这话自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说话间烟气愈浓,乍一看倒像是走水了,惹得远处的长风都没忍住过来问了句。

    容绮终于认命,垂头丧气地撂了火叉,眼巴巴地看向容锦。

    容锦厨艺一直不错,烤个鱼自然不在话下,她将早就备好的帕子递了过去,正想接手,却被沈裕抢先一步。

    “啊?”容绮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裕,总觉着这位养尊处优的沈大人兴许还不如自己。

    只是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是早前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这些日子暂居别院,早看出自家姐姐与他关系不同寻常,但思来想去,依旧没想明白该怎么称呼这位才好。

    容锦没什么顾忌,笑问道:“你成吗?可别把剩下的鱼也糟蹋了。”

    “放心,我少时常随着……”沈裕顿了顿,轻描淡写道,“到山中射猎,烤个鱼而已。”

    后来行军打仗,也少不了自己动手的时候。

    虽许久未曾亲自动手,难免生疏,但颇有章法。

    磨成碎末的香料洒在鲜嫩的鱼肉上,香气四溢,容绮才擦干净脸颊,又凑上前兴致勃勃地打量。

    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容锦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

    有那么一瞬,她忽而觉着,若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仿佛也不错。

    虽容绮在近处眼巴巴地看着,但最先烤好的鱼肉,还是先被沈裕送到了容锦唇边:“尝尝我的手艺?”

    容锦瞥见他衣袖上不知何时蹭到的灰尘,信手拂去,这才接了。

    有些烫,但口感恰到好处。

    鱼肉本身的鲜美与调制的香料相得益彰,唇齿留香。

    沈裕撩了衣摆,随意地半蹲在她身前,容锦看得心中一动,依稀能想见他少时随着肖老将军到山中射猎的情形。

    饮溪水,炙野味。

    应是十足的少年意气。

    沈裕眉尖微挑,明知故问:“如何?”

    “不错,”容锦回过神,打趣道,“若有朝一日落魄了,摆个摊子,想来也能养活自己。”

    容绮没忍住笑出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气氛的微妙。

    她犹豫片刻,果断决定不在这里瞎掺和,咳了声:“阿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至于究竟有什么事,她顿了又顿,愣是没想出来。

    容锦哭笑不得,沈裕却是和颜悦色,将才烤出来的一整条鱼都装在食盒中,令长风将人一并送走了。

    芦雪亭中只余两人。

    沈裕拨弄着炭火,姿态懒散,比先前多了几分自在。

    容锦与他对视了眼,若有所思:“你这样日日看我,就不怕哪天看烦了?”

    “不会。”沈裕毫不犹豫。

    容锦是觉着这样不好,只是还没来得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被他干净利落的回答给截断了。

    怔了怔,又摆了摆手:“罢了。”

    横竖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他想如何就如何好了。

    但容锦着实没法将自己拆成两半,所以晚间的年夜饭,还是要聚在一处的。

    容绮扯着自家姐姐的衣袖撒了好一会儿的娇,终于讨来一杯甜酒,喝下肚后,话就更多了。

    她靠着容锦的肩,絮絮叨叨地聊着些旧事。

    相较而言,沈裕就像是难以融进其中的局外人。

    他并没开口,只静静地听着。

    容锦觉察到其中的微妙,盛了碗合欢汤,放置他面前。

    只是才垂下手,就被沈裕不着痕迹地勾着衣袖,微凉的手指如小蛇一般,一寸寸攀上她的腕。

    展开她微蜷的手掌,十指交握。

    因多年习武练箭的缘故,他指尖覆着层薄茧,轻轻抚过时,带起难以言喻的触感。

    容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向另一侧的容绮道:“既困了,就回去歇息吧。”

    容绮掩唇打了个哈欠:“还得守岁呢。”

    “自小到大,哪年熬得住了?”容锦摇头笑着,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容绮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不再坚持,回到住处后更是没多久就睡下了。

    容锦回到自己房中,果不其然,见到了等候着的沈裕。

    她想着沈裕应当心情不佳,正琢磨着如何安抚,挑亮烛火之后,却发觉他神色竟颇为平和。

    许是她的惊讶过于明显,沈裕一愣,反应过来后低笑了声。

    见此,容锦也不再避讳:“我还以为,今夜要费好大的功夫才能将你给哄好。”

    “哄”这个字,除她以外,怕是没人敢用在沈裕身上。

    沈裕支着额,语焉不详:“我想通了。”

    “什么?”

    沈裕笑而不语。

    容锦被他吊起胃口,再三追问,才终于得了答案。

    时值子夜,皇城之中燃起烟火,璀璨至极又转瞬即逝。

    沈裕倾身吻着她,声音含糊却又笃定:“能与你相携一生,走到最后的人,会是我,也只有我。”

    容绮年岁渐长,他日会遇着心上人,也会嫁做人妇,有属于自己的人家。哪怕亲生姊妹,也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可他会。

    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等此间事了,尘埃落定,”沈裕眼中映着明灭的烟火,含笑问她,“你嫁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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