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对于沈裕那一番堪称“托付终身”的回答,容锦怔了许久,还是没能点下这个头。
因这其中的分量实在太重了。
她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多问了句,并没料到沈裕会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些,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收场。
好在夜色浓重,她半张脸埋在锦被之中,很没有底气地装睡。
沈裕分明识破了,却并没戳穿,只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又替她拨了拨被子:“睡吧。”
两人心照不宣,没再提此事。
入冬后,一日冷过一日。
容绮在她身边待得安逸,晨起总是难免要赖上一会儿,才肯起身。
容锦接了绣坊春夫人那边的邀约,要帮着绣一幅花鸟裙,时常来不及陪她用饭,一大早就得出门往绣坊去。
早前替谢秋桐去送信时,容锦就听掌柜提过,说春夫人一早就出门见贵客去了。直到再往绣坊去,才知道那位贵客竟是清苑长公主。
清苑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乃是同胞姐弟,但不知因何缘故,关系却算不得多好。
自驸马过世后,她孀居在宫外的长公主府,很少入宫。
据春夫人所说,再过些时日便是驸马的祭日,长公主记起两人初见之时自己穿的那条花鸟裙,费了好大功夫,最后也没能找到。
那裙子是昔年春夫人在尚宫局时所绣,长公主大费周折,令人找到绣坊,想要她再绣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出来。
春夫人记性很好,那花鸟裙又称得上是她生平得意之作,样式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如今眼不大好,绣一会儿便得歇一会儿,怕是未必来得及。
可清苑长公主在此事上格外执着,不容推拒。
春夫人为此愁了几日,直到见着容锦如今的绣工,心中一动,提了这份邀约。
一直以来,春夫人都是她追赶的目标,容锦从没想过自己竟能与她合绣,几乎有些受宠若惊:“我当真可以吗?”
“自然。”春夫人描画着绣样,慢悠悠道,“我昔日就曾说过,你差的不是技法,是心境。”
“虽不知你往江南去的这一趟都经历了什么,可如今观之,已大有不同。”
能得春夫人这么一句,容锦已不自觉笑了起来。
“我代云氏操持这绣坊数年,年纪渐长,也想正经收个徒弟,只是一直没遇着合心意的。”春夫人搁了笔,正经道,“秋桐在信上说,她教了你制簪的手艺,你若是不嫌弃,也拜在我门下,学些刺绣技法吧。”
容锦求之不得,自然无不应的道理。
敬了拜师茶后,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容锦一门心思扑在这上头,每日都会早早地往绣坊去,傍晚方归。
她在这一道上本就算得上有天赋,加之又努力,得春夫人这样高手亲自指点后,更是大有进益。
春夫人放心地将这幅花鸟裙交由她来
主绣,自己主要负责在一旁提点。
这些时日下来,容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从未说过半个“累”字,每日依旧早早地来,直到有人催促才会离开。
这样聪慧又勤恳的弟子,春夫人自然是极喜欢的。
只是透过半敞的窗,瞥见那似曾相识的马车后,还是轻轻叩了叩窗棂,提醒道:“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
“只差收尾,”容锦舒展着肩膀,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坚持道,“再有半个时辰,应当就能绣完了。”
春夫人却扣着她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能赶得上工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如今是年轻,却也不可胡来,若是用坏了眼将来如我这般,就得不偿失了。”
容锦这才不再坚持,同她告了别,边系着披风边下了楼。
及至出门见着沈裕的马车,容锦立时明白过来,上了车后没忍住抱怨道:“先前不是说了吗,既不顺路,就不必专程过来接我了。”
天寒地冻的,她着实见不得沈裕这般折腾。
清新悠远的茶香盈满车厢,沈裕压着一页公文,含笑道:“能早些见着你,总是好的。”
说着,又将她冻得微微泛红的手拢在掌心。
这些时日沈裕忙于朝事,她忙着绣坊的事情,两人整日下来都未必能见上一面,更说不上几句话。
正因此,沈裕才会特地绕来接她。
明明已经再熟悉不过,却又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小情侣。
容锦红了红脸,小声道:“等明日将这裙子绣完,我就向夫人告假,歇上两日。”
沈裕道:“恰好也到了休沐日,听人说,西林禅寺的早梅开了。”
容锦会意,又有些好奇,谁会在沈裕面前说这些闲话?
沈裕看出她的心思,欲盖弥彰
地咳了声:“在朝房之中,听他们闲聊时提起的。”
绝口不提是自己先问了公孙玘,京中有何处好去?
容锦拖长声音“哦”了声,想起另一桩事,倒是没再追问下去,只道:“听夫人的意思,若那花鸟裙能讨长公主欢心,似乎想将我一并引荐给她。”
若没有沈裕这层关系,这倒确实是桩好事,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
毕竟若能凭着绣工入长公主的眼,必能声名鹊起,身价也会水涨船高。
可有沈裕在,就少不得得多想了。
虽说一直有长公主与圣上不睦的传言,但两位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容锦自己也拿捏不准该不该回避。
“无需顾忌,想去只管去就是。”沈裕慢条斯理地剥开一粒坚果,送到她唇边。
容锦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含糊不清地问:“长公主与圣上既是亲姐弟,为何生疏?”
“皇家哪有什么手足情分?”沈裕言辞讥诮,却又因手中剥着的坚果显得平易近人不少,“昔年,秦太后为了拉拢朝臣,逼着长公主嫁给楚氏……”
长公主那时原有心仪之人,被迫下嫁楚氏,
心中自是委屈。()
好在驸马虽是武将出身,行事糙了些,但对公主十分喜爱,视作珍宝,朝夕相处之间渐渐生了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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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若到此为止,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可偏偏到后来新帝登基前,楚氏族中有人与先太子余孽勾结,意图谋反,萧平衍大怒,下令绞杀一干人等。
驸马虽不在其中,但没过多久,因酒后纵马坠亡,英年早逝。
驸马死得不明不白,长公主疑心到萧平衍身上,怀疑自己这位亲弟弟违背承诺,暗中动了手脚。
逢年过节,宫中给的赏赐总是格外丰厚,但哪怕是太后寿辰,她都未曾再踏入宫中一步。
此事民间虽有流言蜚语,但除了当事之人,怕是没人比沈裕知晓的更多。
容锦捧着一杯清茶,听得入神,吃坚果时无意咬了沈裕的指尖,连忙问道:“疼吗?”
沈裕看着指尖一圈齿痕,轻笑着:“无妨。”
容锦下意识为他吹了吹,又追问道:“那驸马当年之死,是当今圣上的手笔吗?”
“无凭无据,谁说得清呢?”沈裕目光一黯,“冰冻二尺非一日之寒,长公主心有怨恨,也不单单是这一桩事。”
说是一母同胞,可她的亲事、她的半辈子,都是萧平衍登基路上的踏脚石,又怎么能毫无芥蒂呢?
容锦听得唏嘘不已,回过神,才发现沈裕不知何时已经贴得极近。
呼吸交织,是极暧昧的距离。
容锦犹豫着,虽意动,但也不是十分情愿。
沈裕舔了舔齿尖,缓缓道:“我让人配了药。”
容锦不解:“什么?”
“是给男子用的,哪怕同房,也不会有孕的药。”沈裕说得轻描淡写。
那夜到了最后关头,容锦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指甲在他肩背留了几道抓痕,不想要他泄在其中。
第二日,还是让人煎了药。
她没想过成亲,自然就更没想过为他孕育子嗣。
沈裕竭力克制着才没失态。
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性子并不讨喜,只会将容锦越推越远,思来想去,才琢磨出这么个法子。
游川听到这要求时,满脸惊诧,随后又乐不可支地笑他,“你也有今日。”
明明是本性凶残的野兽,却要小心翼翼地收敛锋芒,不惜磨了尖利的爪牙,来讨取对方的欢心。
转眼想到自己于繁音而言也是如此,倒笑不出来,归于一声叹息。
“你……”容锦怔怔地看着他,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的,最后问道,“这药会对你的身体有碍吗?”
沈裕吻着她,低笑道:“不会。”
呼吸逐渐急促,解着衣带的手也透着些急切,像是情|欲使然,又像是旁的什么。
容锦按着他的手,柔声道:“别着急。”
腰间繁复的结被沈裕拆乱,就算她自己解的时候也费了些功夫。
容锦仰起头,吻着他的眉眼,轻声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我之间的日子还很长。”
是很长,所以她需要珍而重之地衡量,想清楚才好。
只是这点郑重落在格外多疑的某人眼中,倒生了误解,像是她要“始乱终弃”一样。
缠绵的吻如轻柔的风,沈裕扶着容锦纤细的腰,原本的急切渐渐褪去,由着她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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