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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11.雙線并軌的真相(24)
“……那個時候,我言辭的确有一點過激。”赤井秀一點頭承認。
“你?一點?”
松田陣平嗤笑一聲:“那還真是有‘一點’過激,畢竟我當時也只有一點想揍你。”
回憶淡化了當事者本人的情緒,事實上,當時的情況遠比敘述中複雜激烈得多。
赤井秀一話音落地,下一秒,已經被揍得踉跄一步!
Pulque身後的墨鏡男人,呼嘯的拳風迎面而來。赤井秀一不避不退,冷綠色的目光始終盯在pulque身上,這是他此行的終極目的,任何閑雜人等的情緒都無法幹擾。
直到墨鏡男再度上前一步,pulque才終于有了動作——
他攔下了他。
拳頭在離赤井秀一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帶起了一陣回旋的氣流。黑夜空曠而萬籁俱寂,只有無言的北風飒飒而過。
風拍在建築上的回音像嗚咽。
極近的距離上,卷發男人的肌肉繃得很緊,最終還是無言地退了回去。
Pulque一直垂着頭,陰影模糊了他的神色,令一切細小的變化隐沒在黑暗裏,赤井秀一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很久,才聽見一聲極輕的:“……你說得對。”
——像某種一錘定音的罪行自白。
黑卷發還想氣急敗壞地再說什麽,pulque将他揮手攔下。他忽然擡起頭,這個角度,樓頂的天臺完全被擋在建築之後,他其實什麽也看不清、看不到,卻仍然維持着這個動作。
好像能透過實心的厚重牆壁,看到那埋葬了一條性命的、寧靜的血泊。
他靜靜地說:“怎麽就不是我的錯呢?”
赤井秀一的神經猛地跳了一下。他從心底彌漫出一種訝異,想不到一句話這麽有用,以至于其他準備的腹稿尚在舌尖,卡了殼。
他是想藉由這個機會乘勝追擊的,撕開鮮血淋漓的創口,制造出pulque與組織間無可回轉的嫌隙。可現下關鍵時刻,緊要關頭,反而是另一種不同于理智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占據了心頭上風。
赤井秀一有些猶豫地開口道:“你……”
Pulque一擡手,那是個堅定的、拒絕的手勢。
“之後再說。”
赤井秀一的視線裏,兩人的身影越過他,向斷壁的天臺而去。這時已經有足夠多的後來者确認了蘇格蘭的死,而他要做的是收走屍體。
這件事只能他來做,任何人都沒有逾矩的資格,初見的那一眼已經注定了現在的終局——無論如何,他是蘇格蘭的考核官。
所以,沒有什麽能描述得了,赤井秀一再見到活着的蘇格蘭時,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
在天臺事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赤井秀一都沒有再收到pulque的半分音信。好像這個人突然在組織裏銷聲匿跡,任務和傳聞裏都沒有他的臉。
等他恢複活動時,赤井秀一又發現,自己與對方總是錯開——不但沒有合作的機會,甚至連他在任務結束時,赤井秀一都堵不到人。
這樣的情形發生過三五次後,赤井秀一慢慢回過味來,pulque是有意在躲他。
——所以美國的那一次,不是赤井秀一的運氣有多好,而是pulque那時還對他不設防。一旦他有心想要避開,別說在偏僻的小巷,赤井秀一根本連他的一條影子都抓不着。
赤井秀一因此有些心急。
情緒上頭的決定,只在那一刻最不理智。之後悲傷消退、思考回籠,伴生的行動力會随時間流逝而呈指數型衰退。
或許他會回到身為代號成員的舒适區,或許他會将遺憾抛之腦後,更有甚者……他會察覺到自己的異心。
赤井秀一為此無眠了三個晚上,直到又過去一個月,才收到來自pulque的一條簡訊。
一條簡潔的地址,和時間。再無多話。
如果pulque察覺到自己顯露的策反苗頭,這條簡訊就很有可能是一場貨真價實的鴻門宴,萊伊會在露面的一瞬間遭到圍殺。不過往好處想,這也可能是他終于想通的跡象,邀請他在信任的地點私下密談。
簡訊的地址在一家酒吧,蘇格蘭出事後,同期的Rye和Sauza均被調回日本。很多年後,這也是降谷零在一樓看見松田陣平的那一所,和唐沢裕扮成琴酒,在故事的開始刺探情報的那個地點,不過赤井秀一不知道。
FBI內部緊急召開一場會議後,他終于決定赴約。
抵達的前一個小時,他安排了一隊人手潛伏在酒吧外圍。只不過,一旦卧底身份暴露,這些人的幫助可以說聊勝于無。赤井秀一依然在賭,并相信自己的直覺和運氣,他背上琴包,在那個時間點準時地推開酒吧的門。
然後他看到卡座裏的那個人……蘇格蘭。
明明已經在眼前失去呼吸,現在卻又神奇地死而複生,赤井秀一感覺自己的所有語言功能在一瞬間失去運轉。
射燈彙聚的吧臺前,pulque打了一個響指:
“回魂了。”
“……我難以置信,”赤井秀一說。
他一向吝于表露情緒,此時的語氣就是這個黑發男人最為震驚的那一種。
昏暗的光照下,pulque平淡地喝了口酒。
“你仔細看。”
直到第二眼,赤井秀一才發現少許端倪。
蘇格蘭在卡座中,側對着兩人的角度,無論投諸于身的視線多直白、多惹眼,都沒有半點反應。
簾幕般厚重的陰影吞沒了他,使他看上去像一座徒具呼吸的雕像,沒有動作也沒有表情,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死板和……機械化。
赤井秀一心底一冷。
“……這是?”
pulque在喝一種燒酒,度數很烈,幾乎能聞到空氣裏彌散而出的酒精味。這種酒滾下喉嚨像一柄刀,從咽喉刮到食管,直到在胃裏猛地燃燒起來。
他的眼尾有一抹紅,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面色卻被反襯得愈發白,顯得漠然而沒有血色。
面對赤井秀一的疑問,他只是問:“有煙嗎?”
赤井秀一把煙遞給他。
加州特産,他從美國飛日本的航班上随身帶回來,煙農手卷,辛辣濃烈。pulque自己點了火,幾乎以深呼吸的姿态吞了一大口,吐氣的時候沒有白煙。
然後他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赤井秀一心髒狂跳,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聽到的話絕對将成為這場漫長行動的一個句點,可先出聲的卻是他的耳機。為了與酒吧外駐守的FBI聯絡,他的左耳內扣了一枚通訊裝置,此刻,裏面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摩擦,悶擊,和随之而來的、人體倒地的聲響。
一副又一副信號斷聯,直到頻道裏只剩他一人的,“哔——”
赤井秀一猛然色變。
距離最開始的那一聲不到十秒,所有FBI後援,全軍覆沒。
如果說剛進酒吧的那一眼,只是讓赤井秀一稍顯驚愕的話,現在的事才讓他徹底方寸大亂。他幾乎難以自遏地連退兩步,袋中的槍口頂起輪廓,無法掩飾的震驚與警惕從他臉上擴散開;這個時候,周圍卻沒有人對他的異常做出反應。
因為酒吧裏已經沒有人了。
這片低矮的空間下,唯一的光源只有調酒櫃上方的兩盞射燈。聚攏的光線給人以一種狹窄逼仄的安全感,可在光源外還有大片的黑暗擁籠,酒吧的空間實際上大的吓人,所有人消失後,剩下的只有一種難言的、極富壓迫感的空曠!
此時此刻,pulque的平靜與赤井秀一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那支煙剛好燒到了頭,他食指撣去煙灰,才側過頭,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讓你的人別那麽多好奇心。”
“知道的太多,有時并不是什麽好事。”
赤井秀一胸膛起伏地看着他,良久,慢慢地垂下了槍。
他已經從眼下的實力對比中體悟到一個事實,絕對的力量差距下,一把槍的存在根本無足輕重。
之前他實在錯的徹底。怎麽可能有代號成員好拿捏呢?
pulque從來不是什麽軟柿子,而是不動聲色的猛獸。沒有展現出威脅性是因為事不關己,所以不在乎、不上心,赤井秀一卻将其誤讀為一種默許的信號。
一直以來他自認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以至于一步步忘乎所以,就像游覽動物園的人,總會忘記欄杆後真實的危險性。可當對方真正下定決心、露出爪牙,分隔開他與自己的玻璃幕牆就消失了。
沉睡的猛獸近在咫尺,懶洋洋打量着他。
[忽悠]的時間在三年前,可唐沢裕沒想到,直到天臺的場景結束,這段記憶也沒有走到盡頭。
再睜眼畫面跳轉,射燈自上而下,高腳杯邊緣波光粼粼。
他似乎正在出神地看着杯中的酒。一旁松田陣平問他,“你真的要利用FBI?”
唐沢裕唔了一聲。
“你覺得,借酒消愁的效果怎麽樣?”
他仰頭灌了一口,立刻被酒液的辛辣味嗆得一哆嗦。松田陣平捏着鼻子給他兌滿了一杯雪碧,又奪走杯子,将高于一半的部分抖手倒掉。
“……說真的,警察廳、公安部,我們也不是沒有人。明明組織的總部就在日本,為什麽非要引入人生地不熟的力量?”
“就是人生地不熟才管用。”唐沢裕說。
再拿回高腳杯時,他先是小口輕舔了一下杯壁,确認裏面的液體不嗆人,才又試探着抿了一口。
“國內……很多力量都依附着大洋對岸,對他們而言,島國只是輸送利益的一部分,即使割舍也不會猶豫。”
“但對于日本本土,他們被組織滲透得太深了。”
唐沢裕沖他眨了眨眼。“你猜,如果我現在放出消息,最快多長時間,公安高層會全部撤換?”
松田陣平猶豫道:“三個月?”
他這麽猜,是因為唐沢裕比出了三根手指。
“錯了,”唐沢裕眯着眼笑,“正确的答案是三周。”
松田陣平啧了一聲,擡手揉亂了後腦的卷毛。
“反正我就是個跑腿的,高瞻遠矚的事你來做,聽得我頭疼。如果hagi在這,或許還能夠再聊兩句。”
“Hagi……他的心思太活,”唐沢裕若有所思,“正常的生活裏待了太久,陡然接觸到黑暗面,換誰都會有一定的遲鈍期。他适應得太快,反而可能往悖離三觀的方向轉變。”
松田陣平反應了一小會,沒好氣地說:“我似乎聽見有個人在罵我反應遲鈍。”
“所以說,心思太細、太深,”唐沢裕裝聽不見,“有時未必是一件好事。——你剛失蹤的那段時間,他的反應你也看到了。”
松田陣平一默。
他當然記得,那段頻繁請假、奔波的日子裏,幾次萩原研二的狼狽都讓他想要出現。但唐沢裕下了死命令,要麽徹底失蹤,要麽自覺點打包滾回去,所以他只能跟在身後,在失去意識時打電話救人。
萩原研二在那時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執着,幾乎會令人懷疑,如果炸彈勒索案再次重演,犯人以松田陣平的性命為要挾,逼迫他炸死一樓的人,萩原研二也會眼一眨不眨地按下起丨爆鍵。
“和你不同的是,他沒有那麽強的‘正義’感。”唐沢裕隔空點了點他,“記得他報考警校的理由嗎?‘警視廳不會倒閉。’”
“實際上不會倒閉的行業海了去了,他從事警察的職業,不是處于某種必要的責任和信念感,而僅僅因為這件事他能做,并且做得好。”
“如果我當時放你出現,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麽嗎?”
唐沢裕頓了頓。
“——無論你失蹤的理由是什麽,他都會跟着來。”
松田陣平沉默地推上墨鏡:“……你怕他陷得太深。”
“唔,這種時候還是遲鈍一點的比較好用。”
唐沢裕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片刻,松田陣平忽然回神:“等等,你還真想過拉他入夥啊?”
唐沢裕無辜地瞅着他。
“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內涵誰!”
“好啦,人生地不熟的苦力就快來了,各就各位,各就各位。”
松田陣平被懶洋洋推上樓,墨鏡後的視線還瞪在他身上,唐沢裕朗聲囑咐一句:“——讓他的記憶難忘點!”
幾乎就在他身影消失在二樓的同一刻,門口風鈴響起,唐沢裕一眼看見了背着琴包的赤井秀一——顯然他也發現了卡座中不言不語的蘇格蘭,幾乎不假思索地,黑發的男人快步向他走來。
“三年前……天臺的事情之後,‘蘇格蘭’這個代號被封存了一段時間。”
松田陣平道,“那時候我沒代號,就偶爾送快遞拆個彈什麽的。”
聽完赤井秀一作為萊伊時的經歷,從初入組織、選定考核官作為牆角下手,到最後翻車的全過程,降谷零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五彩紛呈來形容。
這時一旁的松田陣平才開了口,在視角外适當地補充了幾句。
組織的代號成員下有很多這種小弟,以期用長時間的跑腿換取通過考核的資格,松田陣平的存在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不對。”
太平間冰冷空曠,無由無尾的陰風飕飕而過,激起一脖子雞皮疙瘩。
如果可以,松田陣平真的很想開口讓這兩位就地對峙的神人回一樓說,至少不要在這個房間裏,尤其當事人還躺……在一旁的狀态下。
被唐沢裕坑蒙拐騙的經歷久了,他總是疑心裏面的人會突然打個哈欠懶洋洋坐起來,雖然知道這并不可能。
其實降谷零自己也覺得別扭,但很快克制雜念,強迫自己沉入思考的海洋中,反刍那番話中的邏輯疏漏。
“……不對。”
即使思緒不可避免地被影響,他也立刻找到了關鍵所在。
“三年前他選擇與你合作,一年前的錄音帶又是怎麽回事,他為什麽會那麽否認自己?除此之外,”
“不僅hiro的考核官是他,你也是。兩年前你從組織叛逃,他又會遭遇什麽?”
“還有,”降谷零轉向松田陣平,“你說蘇格蘭的代號‘被封存了一段時間’,又是什麽時候重新啓用的?和那家夥的叛逃是不是也有聯系?”
一連出口的三個問題,每個都字字直指核心。
松田陣平與赤井秀一都沉默,降谷零又将目光轉了回去:“我就姑且算你是在為目标謀劃。”
“那麽,計劃的關鍵是什麽?你打算憑什麽摧毀組織?”
他身為公安的直覺準确得驚人,這也的确是接下來要說的關鍵點。赤井秀一在他的逼視下緩緩地開了口:“你所問的問題,本質上都是一個。”
——甚至于三年前,赤井秀一在酒吧面對pulque,所有的後援都被切斷時,提出的問題也是這個。
朗姆或許有篡位的野心,但他的野心來的太遲太晚,注定成為被人算計在布局中的一環。
那個時候,赤井秀一讓自己鎮定下來,看着他慢慢松開槍,pulque唇角勾起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
“該從哪裏說起,”他指尖輕彈了一下杯沿,“……知道組織的研究嗎?”
“銀色子彈?”赤井秀一試探着道。
主動權翻轉,pulque在評估與他合作的可能性,那他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展現價值。銀色子彈,幾乎是FBI情報庫中已知的,保密度等級最高的信息,赤井秀一從開頭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從沒有如此認真且……專注地,全神觀察着對面的人,而pulque還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單手規律地叩着吧臺。
赤井秀一的心髒幾乎要與它同一頻率,啪嗒、啪-嗒。
“不,”他搖了搖頭。
“——是思維躍遷。”
TBC.
今天沒有作話,但是我寫了沒有作話,所以作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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