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的胳膊顿住,有些尴尬地把人放在地上,又怕佟怀青站不稳,连忙伸手给他扶好。
靠,他最怕遇见掉眼泪的。
束手无策啊。
佟怀青还捂着脸,哭得呜呜咽咽的。
池野挠挠头,犹犹豫豫地给人家搂怀里,低声下气地开始哄。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就想闹你一下。”
“你不也抽我嘴巴子了吗,还没人敢这样呢……”
池野讲的是实话,他挨过拳头扛过揍,还从未被打过耳光,并且也没料到佟怀青真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说动手就敢动手,他毫无防备地站着,那人还生着病,就他妈几乎是跳起来抽他。
心里想着,话就跟着说了出来。
“你看,刚刚你都跳起来打我……”
佟怀青终于停止了抽噎,从指缝里露出半只眼:“你才跳起来!我没有!”
“哦,没有没有,”池野抓紧应声,按照他为数不多的哄孩子经验,只要对方肯接话了,那基本上就快劝好了,“别哭了好不好,怎么突然掉小珍珠了,嗯?”
很好。
佟怀青被恶心到了。
池野感受怀里的人逐渐安静,略微放宽了心,再接再厉。
“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啊……”
佟怀青不肯放手,还是捂着脸:“滚。”
池野默默地松开胳膊退后,给厕所门关上。
又在外面补充一句。
“别摔了,有事叫我。”
“滚——!”
水流声汩汩,佟怀青洗干净脸上的湿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抬头,水龙头上面挂着个圆镜,长柄穿了绳,绑在楔上去的一枚钉子上,镜面溅上去点水珠,也能清晰地看到他微红的双眼。
居然哭了。
但是,哭出来后,竟心情舒缓了许多。
被池野小孩似的把在怀里,双手抓不到任何支撑点,还要在耳边被那人嘲讽,实在是又羞又恼,没憋住,直接哭了出来。
好久没这样了。
哪怕被指着鼻子骂,也没掉过眼泪。
只不过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骂回去。
佟怀青拧上水龙头,静静地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很长时间没认真照过镜子了。
池野又在外面叫。
“佟佟?”
佟你大爷的头。
他扶着墙去推开厕所门,目不斜视地一点点往前走,压根就不给这人半分眼神。
池野跟他错了半个身位,默默地跟在后面,以防他突然踉跄,能及时伸手扶一把。
这一路,走得格外艰难。
腰又开始疼了。
他几乎是拖着腿走到床边,僵硬地躺了下去,额上出了点细微的汗,呼吸都在喘。
楼上的俩孩子应该睡着了,屋里安安静静,院子里传来零星的蟋蟀叫声。
池野皱着眉看他:“大夫说你有旧伤,是吗?”
佟怀青靠在枕头上,眼皮都不带动地“嗯”了一声。
他垂着睫毛,余光瞥见池野去柜子那里找东西,懒得看,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换衣服,他的包裹还在招待所呢。
才不想穿这人的裤子。
“你趴着,”池野端着个玻璃罐过来,“衣服往上撩。”
“泡的指甲花,”他坐在床沿边继续道,“土方子,擦一下好得快。”
拧开上面的盖子,下面的药酒颜色橙黄,泛白的花瓣挤挤攘攘地拥在最上方,淡淡的酒味儿弥漫开,池野先搓热自己的掌心,看佟怀青没动,就挑了下眉:“嗯?”
佟怀青声音淡淡:“你安的什么心?”
“首先,”他平静地看向对方,“谢谢你救我,照顾我,还……”
池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小麦色的脸颊上还有未消的指头印子。
似乎难以启齿,佟怀青再次垂下眼睛:“还给我换上你的裤子……”
池野没太明白,只是本能觉得这家伙好像不高兴,便解释道:“没有,逗你呢,这是之前给阳阳买的,有点大了就一直放着,我的你穿不上。”
那可不,上衣就罢了,虽然走路都能滑下肩头,但勉强能穿,裤子再是松紧腰的也不成。
佟怀青面无表情:“哦。”
这个不是重点。
得说清楚。
哪怕低着头没有对视,也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以及紧实有力的臂膀。
又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脚尖蹬着的明显触感。
硬邦邦的。
佟怀青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不歧视,但……我不是gay。”
虽然池野没有向他明确表达,但意图太明显了,要不然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佟怀青从小到大没缺过追求者,男女都有,绅士的狂热的都见过,他自认为脸蛋长得好看,气质又卓然出众,那么被狂蜂烂蝶环绕纠缠,也实属正常。
没错,他自恋。
但他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本。
所以相当理直气壮,并且不会因为被追求而苦恼,甚至还有些淡然的欣慰。
理解,这算不上是审美不错,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欣赏他。
并且有意思的是,追他的人虽然多,但没有死缠烂打特别久的,佟怀青太容易被一见钟情了,漂亮,弹钢琴的时候又耀眼夺目,但是相处下来,几乎都会嫌弃他脾气怪。
说不上来,并且眼神也不够招人,没那个劲劲的味。
美则美矣,不够骚,勾不起男人或女人的欲望。
所以他对追求也不怎么感到厌烦,反正一窝蜂地涌来,又潮水般地消逝掉,没有人会持之以恒地去爱他,很快就会无声无息地走开,多正常。
就像池野现在的眼神。
没有被戳穿后的羞涩,或者慌张,而是非常平静。
佟怀青拧着眉,又重复了一句:“我说过了,我不是gay。”
池野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查看一辆扎了胎的自行车。
只带了点好奇。
“什么?”
“你说什么给?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