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張家鬧事
日子平平淡淡過了幾天。
這幾日的陽光總是暖洋洋的,田裏的草垛曬脫水變幹脆了,偶爾蹦出窸窸窣窣的斷裂聲。
村裏孩子的歡鬧聲越來越大,因為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
白微瀾定制的小玩具都做好了。此時正在宴緋雪的幫助下,把馬頭紙用漿糊黏在竹編馬頭上,再刷上一層桐油,挂在屋檐下風幹後就可以玩了。
三個孩子在院子裏玩排兵布陣游戲,騎着自己的竹馬在院子裏肆意駕駕。
放鶴和谷雨這十三四歲的年紀,有的人家已經開始定親了。終日忙碌的都是備嫁,忙着學習刺繡廚藝等必備技能。
放鶴這跳脫的性子本就貪玩,耍起來和三歲小栗兒沒兩樣。
谷雨性子又靜又軟,剛開始駕着竹馬還是拘束。但是架不住放鶴和小栗兒圍着他又笑又轉,他本就很容易被周圍情緒感染,沒一會兒嘴角彎彎隐約露出小虎牙。
采石場的管事來到院子裏的時候,就見到這其樂融融天倫之樂的場面。
年後城裏要走動的關系太多,也不方便進村,管事便想着年前來走動走動。
他提了一壺上好的梅子果酒,一包鳳梨酥和栗子糕,笑臉進了院子。
他知道白微瀾看不上這些,但是挑的都是孩子喜歡吃的,算是送到白微瀾心裏了吧。
不速之客的到來,并未影響孩子們的玩樂。但是沒待宴緋雪說什麽,放鶴就很有眼力勁兒的搬來凳子,然後端茶倒水。
在管事誇贊聲中,放鶴笑嘻嘻的帶着小栗兒和谷雨出去玩了。
不過,他也沒走很遠,只是在院子竹籬外耍,要是家裏大人喊他,擡頭就能應聲。
宴緋雪也不想在院子裏聽兩人談話,但是白微瀾叫他留下。
“采石場和河幫的生意能談成,還多虧了我家夫郎提點。”
管事本來就驚嘆宴緋雪的容貌,此時白微瀾提到人,他終于有機會光明正大的看了過去。
宴緋雪笑意不淺不深,像是美麗的花瓶不喧賓奪主又讓人賞心悅目。
“咳。”
管事聽見耳邊低聲咳嗽,餘光中好像捕捉到一閃而逝的陰沉。
他立馬端起茶杯掩袖喝茶。
白微瀾眼裏趁機露出一絲懊惱,但是在宴緋雪眨眼後,不悅的嘴角彎成了一絲笑意。
“工程進展很順利,采石場會先付一筆款子給河幫,等後期結束後再支付尾款。”
管事說的很自然,但是眼神示意再明顯不過。
白微瀾和河幫必定達成了某種約定,他這是在給白微瀾透露消息,拉攏白微瀾。
“嗯,這事,李家主會告訴我的。”
白微瀾沒多大反應的說道。
油滑的管事見氣氛逐漸僵住,剛才院子裏的那種悠然和諧的氣氛漸漸消失,死板了。
這次又不是談公事,他是有心閑聊拉下人情關系的。
“不過嘛,工期雖然很順利,但是工人多了就難管了。”管事故意起高調想要緩解氣氛。
“渾水摸魚的多了就不好,你們村的張大郎就是頭頭。”
“本來人多注意不到的,但是,我聽說你們家和他家不對付,我想啊,你們這麽和善有禮的人和人家有矛盾,那肯定就是對方有問題。”
白微瀾聽到這裏,看了眼宴緋雪,只見後者嘴角笑意不變,但是眼眸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一種好戲開場的興奮期待。
雖然旁人察覺不出,但是這逃不過他的眼神。
白微瀾嗯了聲,一板一眼違心道,“我夫郎這脾氣,十裏八村沒人不說好的。”
“是是是,這我也清楚。”那管事見白微瀾接話,神色輕松不少。
只是他說完,白微瀾眼底笑意淡了,捏着茶杯,慢慢道,“哦,你還調查出什麽了?”
管事肩膀都支棱緊繃了,脖子前傾想辯解,可眼珠子一轉又有了主意。
“這附近誰不知道白兄弟是出了名的疼媳婦兒,像是護眼珠子似的。”
“果真是家和萬事興。”
白微瀾放下茶杯,笑了下,“借你吉言。”
管事松了口氣接着道,“那張大郎,好家夥,整個就一泥鳅,天天摸魚,還賊精的躲在河幫那頭沒監工看到。”
“後面,我還私下問了好幾個人,發現這人最開始運送工具的時候也在。”
“他故意把獨輪車往擁擠的地方擠,還故意找茬兒挑起矛盾,一堆人情緒激動擠來擠去的,害得大家都擠在原地動不了。”
“不僅站着茅坑不拉屎,還不讓人家幹活。運東西沒有進度,害得老子遭了多少罵。”
他說完,覺得這詞落在面前兩人,髒了人家耳朵,收了收憤懑想罵娘的心情,擡手幹脆利落一揮,“我把他開除了。”
他嗓門很大,帶着點得意和邀功。
但,他沒在兩人臉上見到高興的神情。
宴緋雪淡淡的笑了下,一種原來還有這種事的神情。
他心裏當然是高興的。
他又不是菩薩,平白被人家找過節,他沒主動報複回去已經很克制了。
此時看到張家倒黴心裏直說活該遭報應。
他又不是聽不到管事話裏的意思,管事這是在說因為他們的緣故辭退了張大郎。
但是,宴緋雪哪會認這個,只是笑道,“不幹活又阻礙別人幹活,行為惡劣,這确實是該辭退。”
管事恨恨道,“是啊,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可算被我逮着了。”
“我從他家院子門口路過的時候,聽見裏面吵吵鬧鬧的。”
“好像婆媳矛盾吧,最後又聽見喝的醉醺醺的張大郎出手打新夫郎,最後新夫郎卷包袱回娘家了。”
“一看就是好吃懶做,被辭退了沒面子郁悶喝酒,沒本事還打夫郎發洩的窩囊廢。”
管事話一落音,宴緋雪陷入了思索。
宴緋雪側頭看了白微瀾一眼,白微瀾先是一頓,而後漸漸也明了過來。
白微瀾想了想,對不明所以的管事道,“這個張大郎平時在工人裏評價怎麽樣?”
“攪屎棍一個,偷懶耍滑還自作聰明,他幹的少那旁人就要幹的多點,但都因為同村忍氣吞聲。”
白微瀾挑眉,朝宴緋雪看去,而後對管事道,“鄧管事想吃什麽菜,等會兒晚上一起吃飯。”
村裏人招待飯菜,都是先客客氣氣說是什麽粗茶淡飯招待不周,但是白微瀾懶得說這些虛頭巴腦的。
管事聽了有些驚訝,來了第二回,一直在院子裏聊,這回終于能進屋裏了嗎?
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說都可以,說他很喜歡農家飯菜。
三人又扯東扯西的聊着,管事有些如坐針氈,總感覺兩人的目的不是陪他聊天,像是在等人打發時間,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
最開始是白微瀾應和着幾句,他總把管事費力營造的輕松氣氛搞的很僵硬。宴緋雪看出他壓根兒就懶得敷衍,便接過話頭,和鄧管事聊了起來。
可本來興致缺缺的白微瀾見媳婦兒和別人說話,強打起精神又把話頭扯過來聊。
和宴緋雪聊天很放松,鄧管事不自覺笑起來,看着兩人道,“兩位真的是珠聯璧合。”
白微瀾剛想張嘴,就見不遠處裘桂香帶着一群人氣勢洶洶朝他家沖來。
宴緋雪也看見了,只是擡了擡頭不見慌張。
鄧管事見兩人平靜的樣子,還以為只是路過他們家,随口道,“這群鄉野蠻子,又不知道鬧什麽事了。”
宴緋雪笑道,“鄧管事期待的話,等會兒就留下來一起看看吧。”
“啊?”
鄧管事一頭霧水,卻見那些人直直朝宴緋雪家前面的田埂小路沖來。
壞了。
大過年的戾氣這麽重。
鄧管事有些不想摻和。
他猶豫間,宴緋雪朝外面喊人,“放鶴,你們進來。”
三個孩子也看見了那陣仗,谷雨吓得呆呆的,手腳麻木連竹馬都是一路拖地,放鶴看見了就撿起竹馬,把三根竹馬都抱在懷裏。
宴緋雪看了一眼白微瀾,對放鶴道,“放鶴,去喊蘇大夫,就說生意開張了。”
傻子才和莽夫拼命。
白微瀾摸了摸鼻子,“他們各個拿菜刀,我惜命的很。”
他攔住了放鶴,“你去村長家裏,就說采石場的管事來做客了,就說,”白微瀾頓了頓,然後淡淡道,“就說管事很生氣,要辭退村裏在采石場打工的工人。”
他這話一落,鄧管事還沒回味過來,就見宴緋雪眼裏露出贊許的神情。
白微瀾看着臉色發白的谷雨,“你可以去叫蘇大夫嗎?”
谷雨僵硬點頭。
宴緋雪讓他們從後門繞田埂走,谷雨還是很緊張嘴皮子都在哆嗦。
白微瀾道,“怕什麽,上次不是見過這個陣仗了。”
小栗兒驕傲點頭道,“這次只五個人,上次十個人,父親打打打!”
小栗兒興奮的手腳比劃,谷雨哆嗦扯着袖子,“會流血,會受傷。”
“行,咱們今天文鬥。”
“讓你們三個看看什麽叫文武雙全。”
白微瀾這時候還插科打诨,但着實把孩子們安撫住了。
最後宴緋雪把小栗兒的手塞進谷雨手裏,谷雨緊緊攥着,神情看着緩和鎮定多了。
小栗兒興奮的口齒不清,帶着谷雨僵硬的身體蹦蹦跳跳的走。
孩子們一走,院子突然冷了下來。
白微瀾從屋檐下取了一根扁擔,對坐着沒動的宴緋雪道,“媳婦兒,要給你塞把菜刀嗎?”
一旁管事急了,“那我呢?”
宴緋雪安撫他,“別聽他瞎說,這事兒就是撒潑找場子,不會真的拿刀鬥毆的。”
鄧管事才不信渾身都緊繃,讓他緊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手上沒防身的。
“你們村王大郎現在還躺在床上!”
宴緋雪笑了下,“這次不會。”
白微瀾上次暴躁發怒失控,是因為他。
村裏男人現在看到他都繞的遠遠的,哪還敢言語冒犯他。
說話間,裘桂香已經帶人闖進了院子裏。
一行五人,裘桂香、他男人、張大郎,還有妯娌家兩個兒子。
裘桂香之前一直生哥兒被公婆折磨羞辱,哥兒還都送出去了。還時常拿隔壁連生兩個兒子的妯娌比較,導致兩家關系一直不和睦。
但是到這種被“欺負了”還是會抱團一致對外,所以妯娌家也來了兩個兒子撐場子。
此時正是飯點,采石場做工的男人要回來了,婦女都忙着在家裏做飯,她們也沒功夫看熱鬧。
裘桂香看着自己兒子醉醺醺的,本是傍身唬人的扁擔到成了支撐的拐杖。
她看得心裏怒火連天。
裘桂香扯着自己兒子胳膊,咬牙切齒看向宴緋雪兩人,“燕哥兒,你們兩口子好狠的心!”
“可憐我的兒子從小沒吃過一點苦頭,勤快肯幹手腳麻利,哪成想被你們折磨成這副借酒消愁的樣子啊。”
管事有些懵,但是看着又哭又嚎的裘桂香忍不住想發笑。
宴緋雪一眼掃去,幾個男人各個面色憤慨,他道,“然後呢?”
“你到底有沒有心啊,都是喝一口井水的同村人,你至于讓你家男人三番兩次打破我家大郎的飯碗嗎?”
“哦,這樣啊,然後呢。”
“一個好好的青壯年被你們逼成什麽樣子了!”
“我兒子被你逼得飯碗沒了,剛娶的新夫郎也沒了!”
不論裘桂香多氣憤咄咄逼人,宴緋雪還是一副老樣子。
“還有嗎?”
“快過年了,大家都掙錢過熱鬧年,我家兒子被你家男人連番針對,這有多大的仇恨要把人往死裏整啊!”
“唔,我也不知道,要不叫張大郎自己來說說?”
裘桂香一噎,看了眼他不醒人事的兒子,窩火道,“你沒看見他這樣子了嗎,你還要他說什麽!”
“哎,這樣啊,那怎麽辦呢”
裘桂香一臉憤懑欲要讨個說法,宴緋雪一直打哈哈,奈何當事人情緒太激動根本沒發覺。
白微瀾一直看院子外的動靜。
直到看見放鶴拉着村長的胳膊,連拖帶拽的,出現在視野中,他才對宴緋雪點了點頭。
不用拖延時間了,可以進入正題了。
白微瀾把扁擔在地上用力一杵,砰的一聲,把各方視線吸引過來了。
他道,“裘桂香,你兒子自己不做事一天天渾水摸魚,被開除了關我什麽事情。”
“還有,他這酒是我灌他喝的?”
“你自己兒子窩囊,還怪我。”
“多虧你皮糙肉厚,冤枉起人來臉不紅心不跳。”
白微瀾薄薄的嘴唇嘲諷起來,配着他那陰冷不屑的神情,看着刻薄又不好惹。
一旁宴緋雪和鄧管事看着驚愣的裘桂香都要忍不住笑了。
“你,你,你怎麽能這麽罵人!”裘桂香一時沒反應過來,大少爺不是讀書人嗎!不是要講道理嗎?
白微瀾譏笑了下,“你口口聲聲說你兒子現在這樣和我脫不了關系,那罵罵這個不肖子孫有什麽問題?”
裘桂香沒想到一個人模人樣出門矜貴的大少爺,關起門罵人這麽胡攪蠻纏。
她定了定心神,讓自己不被對方牽着鼻子走,直接抓重點質問,“怎麽不關你事情,肯定是你和管事走的近,給人賄賂讓他開除了我兒子!”
裘桂香指着管事又指着地上還沒來得及收的糖和酒道,“你看看,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想抵賴不成!”
鄧管事沒成想看個熱鬧還能落自己頭上,他也不是好惹的主,這些年游走各種場子,什麽撒潑見血的沒看過。
他呵斥一聲,“說你娘的鬼話!”
鄧管事指着滿臉坨紅,酒意熏的眼睛都睜不開的張大郎,想起之前一堆獨輪車堵山道進不來的事情,頓時一肚子火氣。
“就你生了個什麽狗東西,拿着錢不好好幹活,偷奸耍滑還故意鑽縫加塞,讓大家都擠在原地不動。
老子就說怎麽好端端的路走不動,原來是他娘的在砸老子飯碗!”
“這第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他拿着一百四十文一天的高工錢,天天偷懶,還教唆其他村民偷懶!”
“當老子眼瞎嗎!自己偷懶還自作聰明背後罵我蠢貨,老子看他早就不順眼了。”
“誰砸老子飯碗,老子就砸誰的鍋竈!”
裘桂香被鄧管事吼的一愣一愣的,剛準備張口辯駁,就被宴緋雪噎了回去。
“哎,鄧管事剛剛還提着酒來問我們,關于張大郎的偷懶耍滑的證據,本來白微瀾念在同村人的面子,還準備遮掩過去了。桂香嬸子冷不丁來這下子,真的讓人好寒心。”
他這話說的衆人一愣,鄧管事回過神來,白微瀾已經開口了,“對啊,自己兒子是什麽德性當娘的不知道嗎?偷奸耍滑被辭退了在家喝酒耍酒瘋打夫郎,真是窩囊廢。”
“你……!”裘桂香咬着牙,耳朵還被鄧管事罵的轟轟響,千算萬算沒算到是鄧管事巴結人家啊。
他兒子回家什麽都會給她說,今天又賺了多少錢,誰又苦哈哈的被石頭砸破皮了,誰又一口氣莽夫似的抱起一百斤的石頭。
再小的事情她都都記得,她确定他兒子沒說白微瀾和鄧管事的關系。兒子從來只說白微瀾混的如何不好如何累,沒說白微瀾半點好。
不僅她這麽覺得,那天在林大娘家,還有好些人也覺得白微瀾整日游手好閑不幹正事。采石場那麽能賺錢,硬是懶骨頭發爛都不去。
她每次聽着都高興的不得了,然後又和兒子一頓感嘆燕哥兒就是個天生的苦命人。
放着她家好日子不過,非要等一個吊兒郎當不幹正事的混子。
就在今天,說起這事時,說到酒席漏嘴了,萬杏立馬發問,難道酒席辦那麽好只是給燕哥兒添堵嗎?
兩人說着說着就在院子裏吵起來了,他兒子突然就對萬杏拳打腳踢。她裝模作樣拉扯勸架的時候,正見管事朝白微瀾家走去。
她只是一晃眼,還來不及看到他手裏提的東西,就被院子的痛哭尖叫聲扯了回去。看到躺地上捂臉的萬杏,急忙扶起自己醉倒在地的兒子。
“你什麽你,張大郎故意挑起矛盾讓獨輪車走不動,導致延誤工期,這是要賠錢的。”
“剛剛我還在勸鄧管事,不要追究要賠償的事情。”
“不過看着你帶刀帶人的,我看你家也不差這幾十上百兩的。”
裘桂香頓時就慌了,嘴巴哆嗦眼皮止不住抖,“我兒子最是勤勞苦幹的老實人,怎麽可能這樣。”
“你就是在空口無憑污蔑人!”
倒打一耙的人最清楚對方說的都是真的。
裘桂香心裏也慌起來了,想叫自己男人上前撕了白微瀾的嘴,但是幾個男人看到白微瀾動都不敢動。
兩個侄子家裏都有交代,做做樣子就行,沒必要真惹了那個煞神。
裘桂香本來只是叫人撐場子來的,但是他們都默契的拿了刀子。裘桂香還很觸動,想着危難見人心,還是自己血緣親,肯為家人拼命。
但是現在看着三個男人刀子護在胸前,一臉戒備,脖子後仰随時後退的模樣,她頓時就明白了。
這哪是撐場子震懾對方,而是被白微瀾吓得沒膽,只得拿刀壯膽了。
一群窩囊廢!
裘桂香眼神發狠,抄起胸前的木棍就想打宴緋雪。
她還挺聰明的,想搞個聲東擊西,只是棍子朝白微瀾揮那瞬間,院子裏徹底亂了。
人被踢在了地上,吃痛辱罵。
周圍男人臉色難堪又不敢上前。
幾聲犬吠,兩只大黃狗龇牙吼人。
“裘桂香!你這是做什麽啊!”
院外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裘桂香像是看到救命人一般,哭訴着喊太爺爺自己被欺負的好慘。
來人拄着雕花拐杖,白發矍铄,童顏鶴發,看着就很精神能幹。
放鶴在一旁道,“什麽啊!我和村長在院子外看了好久,分明就是你心虛打人!”
村長輩分大,和裘桂香同族,是看着人長大的。
此時也忍不住搖頭,“你傻啊。”
“以前教你識字讀書,都讀到豬肚子裏去了!”
村長嘆了口氣,笑咪咪看向白微瀾和管事,最後視線落在宴緋雪身上。
“燕哥兒,看來你這三年在村裏受了很多委屈啊。”
宴緋雪神情淡淡的,“原來村長也是有所耳聞。”
村長嘴角抽了抽,神情不變,枯眉微動似有一點惋惜看着他道,“未嘗他人苦,莫勸人向善。”
這是在軟刀子在內涵宴緋雪了。
宴緋雪微笑道,“村長,勸你斟酌下話語再說。”
“不然,為了一顆老鼠屎可能壞了一鍋粥。”
村長握着拐杖的手指抖了抖,然後掃了一眼鄧管事,再看向白微瀾,“我知道小白,哦,我應該可以叫一聲小白吧。”
白微瀾道,“随你,能這麽叫我的,都埋地下了。”
村長嘴角白胡子抖了抖,顯然氣的不輕。這個年紀的,要麽超脫要麽固執,顯然村長忌諱死亡。
“好好,那小白兄弟,我代表全村人問問你,你有什麽資格敢開除遙山村的工人。”
那眼神渾濁中帶着精銳的亮光,直直看着白微瀾,一副你确定要與全村為敵嗎?
原來也是個蠻橫的老頭。
一脈相承。
地上的裘桂香似找到主心骨又爬起來了,不過,她剛站穩,一旁醉醺醺的張大郎就醉倒了。
砰的一聲,不知在打誰的臉。
鄧管事嫌棄的看了一眼,“白兄弟怎麽沒資格,當初他介紹河幫和采石場做生意解決了難題,河幫一來根本用不到村民,老板本來要辭退遙山村的村民。”
“是他說要保下遙山村繼續做工。”
堪稱擲地有聲道,“你說他有沒有資格!”
村長枯搭搭的眼皮瞬間擡起,驚訝的看向白微瀾,似是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
白微瀾嗤笑了聲,“別看我,要不是我媳婦兒這樣建議,你以為我會這樣好心?”
“不過,顯然你們全都是一群白眼狼。”
村長又睜大眼睛看向宴緋雪,嘆了口氣,樣貌豔麗近妖,視為不祥。
他記憶中小時候的燕哥兒雖然好容貌,但是遠沒這般令人眼前驚亮。他一度懷疑是人冒名頂替,多次去問燕哥兒大伯母。
冬青這孩子看着木讷,實則是最透徹聰明的,又和燕哥兒爹娘自小親厚,不可能被騙。
但是他問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這人就是燕哥兒。
身為村長就是庇佑村民,他不可能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而懲治村民,何況這人還是他本家的子孫。
本着人自生自滅的心态旁觀,卻沒想到這人心眼手段都游刃有餘,把村裏人哄的團團轉。
除了因為那張臉鬧出過幺蛾子外,這個燕哥兒堪稱完美。
他着實沒想到,是他冷眼戒備的燕哥兒,保住了村民的飯碗。
修路工期長,雖然苦累,但是相當于賺了一大筆快錢。這累幾個月可以趕上一年賺的銀子。
村長深深的看了宴緋雪一眼,然後羞愧嘆氣道:“燕哥兒,以前是我迂腐了。”
“這件事我代表全村記下人情,感激你。”
宴緋雪神情淡淡,沒說接受還是不接受。
但是裘桂香和周圍的男人都一臉詫異,神色各異,也同樣重新打量起了宴緋雪。
因為村長,強勢。
這或許是一輩子難得的道歉。
但是這樣的道歉并未落進宴緋雪和白微瀾兩人的眼裏。
宴緋雪像是看什麽壞疙瘩似的,掃了一眼裘桂香,“我不想再被她一家人騷擾。”
“村長剛剛拿全村人來威脅我,那麽,我也說了,要是今後還有人找我麻煩,我會叫白微瀾給采石場老板說,辭退村民。”
村長穩健的身形微顫,白胡子被風刮翻了,看着宴緋雪眼裏的淡漠,點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這人來路不明,離時也漸近了。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報這個村子的三年收留。
村長轉身走了兩步,回頭看着還呆愣披頭散發的裘桂香,威嚴呵斥道,“還杵着這裏丢人現眼幹什麽。”
裘桂香愣愣的看了村長一眼,再重新麻木的打量白微瀾。哆嗦着嘴角不可置信道,“村裏人能得一天一百四十文的工事,都是因為白微瀾和燕哥兒?”
村長看着裘桂香那樣子,眼底深深煩厭。
他舉起拐杖指了她男人和一旁兩個侄子,還看了眼醉倒在地上的張大郎,眼皮抖了抖,氣得嘴角顫顫。
“還愣着什麽,把這個兩個人給我架走!”
裘桂香和她兒子被拖走後,管事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罵過瘾。因為張大郎之前從中作梗,他那段時間被老板批辦事不力,原來是這個小鬼在使絆子。
宴緋雪見管事怒意漸濃,開口道,“管事要是想追,現在還能趕上下一場。”
裘桂香回去肯定得被村長說教,這是輕的;重的還得是隔壁村來人報仇。
萬杏這人,本來在娘家就得疼愛。此時腫着臉回去,娘家人不得拖着刀子殺來。
“不不不,我還等着弟媳的手藝。”
或許是經過鬧事統一戰線,此時鄧管事身上沒了拘束,甚至帶着點自來熟。
不一會兒谷雨回來了。
只不過是他一個人。
“蘇大夫來了又走了,他說又沒開成張,今晚沒飯吃。晚上帶着刈哥來家裏吃飯。”
宴緋雪笑笑,“蘇大夫不是只喜歡吃他刈哥做的嗎,想吃我的,真是稀奇。”
谷雨小虎牙一抿,目睹宴緋雪兩人應對鬧事不慌不忙,最後還讓人感恩戴德灰溜溜走了。
他滿是欽佩的望着宴緋雪,“我最喜歡吃燕哥哥的菜。”
放鶴忙道,“我也是!”
小栗兒也滿眼亮晶晶的,“我也是!”
白微瀾也舉手,“我也是。”
局外人鄧管家試着融入,也跟着舉手不确定道,“我也是。”
幾人都望了過來。
鄧管家讪讪又厚臉皮笑道,“我就不想破壞節奏。”
嘿嘿 二更達成!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