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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羨慕
    羨慕

    見楊雪豔不作聲陷入莫名的沉默當中,莊冬萍愣了愣,好半響才跟随其後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坐在一旁的林愛雲身上,後者端着碗,嘴裏還咬着一塊冬瓜,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很是可愛。

    長得也好看,皮膚幹幹淨淨的,白得發光,不像是北方人,倒像是南方姑娘,她家二姨媽也是從南方來的。

    兩人身上都有一種相同的氣質,軟軟糯糯但是卻不過分嬌弱,旁人還真模仿不來,所以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來了。

    見老師在聽完自己的話後,一直盯着這位姑娘瞧,莊冬萍很快也産生了一個想法,但是很快這個猜測就被潛意識的認知給壓了下去。

    雖然那幅刺繡與老師往日的風格大相徑庭,但是也不排除是老師在學着轉變。

    對,就是這樣,肯定是老師在家裏默默鑽研着新的繡法和格調,準備給大家一個驚喜,所以才瞞着他們的。

    當然,如果是驚喜的話,那麽就算她是老師最疼愛的唯一弟子,也不例外。

    這個理由顯然說服了莊冬萍自己,她轉而又沒忍住抓住楊雪豔追問了兩句。

    “你看到的那幅是什麽樣子的?”楊雪豔現在也很糊塗,便順着莊冬萍的話往下說道。

    “一朵盛開的花,牡丹花!顏色豔麗張揚,很具沖擊力!”莊冬萍幾乎沒有猶豫便脫口而出,然後繼續補充細節:“左下角還沒有繡完,空缺了一部分。”

    她剛才在繡房裏盯着欣賞了起碼十分鐘,從針法研究到起始點,可是看來看去都覺得不是楊雪豔素日的繡法,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猜到這個時間點他們可能在吃飯,也顧不上會不會失禮了,幹脆跑來餐廳問本人。

    反正她的性格就是這樣,老師和師公肯定不會計較的,只是沒料到現場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女人,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她笑了笑。

    林愛雲也沖莊冬萍彎了彎眼眸,友好一笑,聽了全程,現在又聽到她描述的細節,心裏已經明白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是也沒有主動出聲點破。

    而這時候楊雪豔總算理清了脈絡,瞪大眼睛,一拍手吶吶道:“該不會是愛雲你今天繡的那幅吧?”

    “好像是的。”林愛雲放下筷子,遲疑地點了點頭。

    “什麽!”莊冬萍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看着林愛雲的視線炙熱,她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兩歲,要是真的是她繡的話,那真是老天賞飯吃,天賦異禀!

    從小跟在楊雪豔身邊學習的她,在同齡繡者當中已經是佼佼者的存在了,甚至可以說難逢對手,但那都是靠年複一日的刻骨練習和鑽研換來的。

    可是要說讓她繡出與剛才那幅牡丹圖差不多水平的作品,她根本做不到。

    一時間,莊冬萍心情十分複雜,羨慕,嫉妒,崇拜……交雜在一起,使得腦袋亂哄哄的,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還是楊雪豔拉了拉她的手,出聲喚回了她的思緒:“小萍,你怎麽了?”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城哥的媳婦兒,林愛雲,前兩天剛來京市,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會刺繡,這不,今天讓她過來試着繡一下,你剛才看到的那幅就是她繡的。”

    “愛雲,這是我的徒弟,莊冬萍。”

    “你們兩年紀差不多,可以多聊聊,交個朋友。”

    話音落下,林愛雲率先向莊冬萍伸出了手,唇角一勾,眼珠黑亮,像是含着璀璨的光芒,剛才聽到她對自己繡品的肯定,那時候就在心裏留下了好印象,這會兒聽到對方是楊雪豔徒弟生,更是歡喜。

    只是前世倒是沒有見過她,也沒有聽到楊雪豔老師提起過自己曾經帶過徒弟。

    “你好。”

    “你好。”

    莊冬萍愣了一瞬,回過神後,連忙伸出手握住林愛雲的手,握住的那一瞬間,只覺得她的皮膚光滑,觸碰起來柔弱無骨,很好摸的樣子。

    果然真正的美人渾身上下都是完美的,不像她,兩只手都肉嘟嘟的,又短又粗,一點兒也不好看。

    她垂下眼睫,不敢多握,觸電般收回了手,往日跳脫的人這會兒竟變得拘束起來,指腹摩挲着,好半響才想起來,猛地擡起頭,“你是城哥的那個新老婆?”

    想到那個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的蕭城,莊冬萍倏然打了個寒顫,他冷酷無情,手段狠辣,就連家裏的長輩提起他都是害怕和贊賞交錯,明明是小輩,但是出門在外都算是平起平坐,畢竟無論何時都是能力至上。

    而眼前這位漂亮大美人居然就是傳聞中蕭城在外地娶回來的女人!

    莫名的,莊冬萍聯想到蕭城後,就越發覺得林愛雲生得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便只能暫時按捺下來。

    圈子裏關于林愛雲的猜想很多,只是每一條都與面前的人完全不符合!

    要是他們知道了,絕對會驚掉大牙!比如此刻的她。

    “是……”林愛雲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為什麽莊冬萍反應這麽大,她很确定她們兩人是第一次見面。

    “什麽新老婆,舊老婆的,快叫嫂子。”楊雪豔在旁邊聽得好笑,拍了拍莊冬萍的胳膊提醒道。

    “嫂子。”莊冬萍這下不敢亂說話了,乖順地喊了一聲。

    林愛雲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來了。

    “快坐下來吃飯,都站着幹什麽?小萍自己去拿碗筷。”張柏禮看着其樂融融的一幕,笑着開口。

    “對,快吃飯,等吃完飯再讨論別的。”雖然楊雪豔現在很想去看看莊冬萍口中的那幅刺繡,畢竟之前小丫頭誇得那麽厲害,肯定不簡單,但是總不能抛下所有人自己跑去看吧?

    好奇心驅使下,就連吃個飯都心不在焉的,随便扒拉幾口,又不好在別人沒吃完之前放筷子,便盛了碗湯有一下沒一下地喝着,其餘時間就給兩個小輩夾菜。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了,楊雪豔顧不上收拾桌子,匆匆交代了一句讓張柏禮叫家裏的阿姨來打掃,就拉上林愛雲和莊冬萍一起往繡房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小跑起來,剛吃完飯,一跑肚子就開始發出抗議,隐隐作痛。

    “老師你慢一點兒。”莊冬萍沒忍住捂着小腹,放慢了腳步。

    “好好好。”見狀楊雪豔也不敢再往前沖,剛扭過頭,就瞧見林愛雲貼心地扶着莊冬萍的手臂,關心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聞言,莊冬萍擺了擺手,有些害羞地瞅一眼林愛雲的側臉,“我沒事,謝謝。”

    林愛雲點點頭,臉上挂上清淺的笑容,“慢慢走吧,沒多遠了。”

    “是我着急了。”楊雪豔走過來,扶住莊冬萍另一只手臂,歉疚一笑,話是這麽說,可等三人慢慢悠悠晃到繡房門口,她還是第一個快步沖了進去。

    等看清那幅刺繡後,瞳孔驟然一縮,心就像是拉滿的弓弦,下一刻就能彈飛出去。

    “愛雲,你快過來。”好半響,楊雪豔才激動地沖站在門口的林愛雲招了招手,眼裏全是欣賞的潋滟華光,仔細聽,聲線當中都盛着激動的顫抖。

    只是落在旁人眼裏就只能看見楊雪豔面無表情的模樣,令林愛雲原本就忐忑無比的心情更加不安了,暗自深呼吸好幾次才壓下那股緊張感。

    聽見這話,林愛雲下意識地松開挽住莊冬萍的手,上前幾步看向架子上的刺繡,眸中閃過迷茫:“嬸子,怎麽了?是這個有問題嗎?”

    按照之前莊冬萍的反應來看,她的刺繡應該是很不錯的,那為什麽……

    心裏七上八下的,像是挂了個秋千,晃來晃去,沒個穩當的支撐點,但幸好下一秒楊雪豔就出口打斷了她的心慌意亂。

    “不不不,你學刺繡多久了?這短短的時間裏就能繡好這麽大,這麽精細的一朵牡丹?”

    “你跟哪位大師學的?這麽年輕就有這樣紮實的基礎和繡法,真的很難得!還有這花蕊的處理,就算是我也……”

    楊雪豔的聲音傳入耳中,猶如一道驚雷炸響,耳畔嗡嗡作響,腦海中一片空白,一時間好似周圍都陷入一種難言的寂靜,林愛雲呼吸不可避免地變得急促起來,被恩師肯定後的欣喜的一般頓時湧上心頭。

    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淡笑着搖頭:“就是從小幫家裏縫縫補補的,當個愛好,後面自己繡着花玩兒,沒拜過老師。”

    “啊?”不光楊雪豔,莊冬萍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繡技,說沒拜過老師?誰信啊!但只是轉念一想,她們又有些相信了這話。

    聽說蕭城這個媳婦兒是小地方的農村人,要從她的家鄉那邊找出來一個刺繡大師,确實很難。況且全國繡會記錄在冊的刺繡大師她們都熟記于心,江明省有一個,但是早就去世好幾年了。

    活着的時候,靠藥續命,常年纏綿病榻,連針都拿不穩,更別說教人了。

    況且林愛雲也沒有撒謊的必要,要是她真的有個很厲害的老師,炫耀都來不及,又怎麽會瞞着?再者,她也不像那種不知道知恩圖報,忘本的人。

    所以這一手出神入化的繡技,全靠自己瞎琢磨?

    這天賦說是逆天也毫不誇張!

    “嫂子,你還沒有二十歲吧,年紀這麽小就能繡成這樣,動作還這麽快,真是天才!就連老師她都誇你了,你不知道,我老師在刺繡這方面非常嚴格,從小到大,我就沒從她口中聽到她誇小輩繡技的話,這還是頭一次。”

    “對了,嫂子你這怎麽繡的啊,能不能指導我一下?還有我可以照着你這個繡一繡嗎?我真的好喜歡你這一幅作品!”

    莊冬萍沒忘記一開始自己就念着的事兒,趁着此機會,誇人的同時還不忘為自己謀福利。

    林愛雲有些心虛地幹笑兩聲,她才不是什麽天才,這都是上輩子幾十年的積累!再加上後面得到了楊雪豔等人的指導,才慢慢從野路子轉向正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提升自身的繡技。

    但是被人誇贊,心裏還是有些小小的得意和自豪,特別是在得到了楊雪豔老師的認可,內心的滿足感在那刻達到了頂峰。

    因為莊冬萍有句話沒說錯,楊雪豔的确很少誇人,前世她也只得到了她的兩句誇獎,便再也沒有了。

    這種感覺就跟讀書的時候,努力花費心思寫的作文,得到了語文老師的大力誇獎,還在全班宣讀,後面又貼到牆上展示一樣,一顆心都飄飄然起來了。

    雖然內心雀躍,但是面上卻不顯,很是謙虛得溫柔笑着:“沒有,沒有,我這算得了什麽,嬸子繡的才好呢……莊小姐你想照着繡,當然可以了!”

    “嫂子,叫什麽莊小姐,直接叫我小萍吧,不然多生分。”莊冬萍嬌嗔了林愛雲一眼,不贊同地糾正她的稱呼。

    “好,小萍。”

    林愛雲哭笑不得地改口,主要是莊冬萍比她還大了幾個月,對方又叫她嫂子,于是她怎麽叫都不對勁,叫小萍又太過親熱,剛見面怕人家聽了覺得她在攀關系,現在好了,既然本人都讓她這麽叫了,她也就不扭捏了。

    “這就對了。”莊冬萍滿意地點頭,聽到她同意自己拿走照着繡,面上笑得跟朵花一樣,連連道謝。

    這時候一直沉默盯着那朵牡丹花沒再作聲的楊雪豔突然扭過頭,重新搭話道:“愛雲,你進繡會的事兒我覺得十拿九穩。”

    “我會跟會長提提這事兒,我估計着等我把你這幅作品拿過去給會長看,她老人家不會拒絕的。”

    聞言,莊冬萍笑意一頓,詫異地望向楊雪豔,繡會?林愛雲可以進繡會?就連她都還沒有正式成為繡會的一員,還只是類似打雜工的存在。

    現在林愛雲居然可以進去,還得到了老師如此高的評價,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技不如人,林愛雲的能力擺在這兒,她就連開口質疑的勇氣都沒有。

    莊冬萍不自覺地捏緊手,就連什麽時候指甲在掌心當中掐出道道深紅的印記,都不知道。

    反觀聽到這話的林愛雲,她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一雙明亮的眼眸中閃着動人的光,但還沒得及開口,就聽見楊雪豔話鋒一轉。

    “但是繡會不光我和會長兩個人,進繡會只是第一道門檻,要想在裏面過得舒舒服服的,還必須得到其他成員的認同。”

    “為了以防萬一,這段時間可能要麻煩你繡出一幅完整的大作,你年紀畢竟輕,到時候還需要這幅作品讓其他繡會成員信服。”

    林愛雲喜出望外,激動之餘,還不忘詢問:“那最遲多久需要?我好抓緊時間繡,但是我該繡些什麽呢?”

    “這不急,人生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安心準備你跟蕭城的婚宴,抽空繡就行,至于繡什麽,都可以啊,沒有限制的。”

    楊雪豔微笑着,瞧她緊張,還安撫性地上前拍了拍林愛雲的手。

    沒有限制,就是最大的限制,但林愛雲知道這也算是對繡者的另一層考驗,便沒有再細問下去了。

    兩人重新将話題轉到刺繡上面,并沒有注意到一旁莊冬萍的不對勁。

    聊了一會兒後,楊雪豔拉着莊冬萍離開,将空間還給林愛雲,好讓她将上午未完成的部分補齊。

    等走出去很遠,楊雪豔才繼續開口誇贊林愛雲,本來聽說蕭城媳婦兒會刺繡,還想進繡會的時候,她并沒有怎麽放在心上,答應下來也是看在蕭城的面子上,畢竟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繡得再好,又能好到哪裏去,萬萬夠不上進繡會的水平。

    還是得沉心下來,多歷練歷練。

    但是沒想到,今天林愛雲給她的驚喜實在太多太多,就像是在山上探險許久,突然發現了重大寶藏一樣。

    “看來還是不能看外貌識人,誰能猜到這麽漂亮年輕的女孩兒,繡技這麽好?小萍,你說是不是?”楊雪豔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情。

    莊冬萍聽在耳中不是滋味,但是又不能反駁,也無法反駁,只能強扯出一抹笑容,裝作若無其事地打趣道:“老師,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高興,都快将嫂子誇上天了。”

    “哈哈哈,有嗎?”楊雪豔摸了摸勾起的唇角,不以為意:“優秀的人就是得多誇誇,不然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愛雲她不顯山不露水的,我差點兒都錯過這麽一顆好苗子了。”

    “她沒有老師,也不知道有沒有興趣拜師。”這句話是喃喃出聲的,似乎只是一句無心之言,但是落在莊冬萍耳中卻激起了千層浪。

    難道老師想認林愛雲為弟子?也讓她跟自己一樣當學生?

    可是當初老師不是說只收她一個徒弟的嗎?怎麽現在就變卦了?雖說人都會變,況且老師當初只是随口一說,可能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現在過了這兒多年,遇到心儀的天才弟子,想要重新收個徒弟,光耀門楣,也是人之常情。

    但要是林愛雲真的拜了師,那她莊冬萍以後在繡會還怎麽自處?畢竟這麽多年大家都是以楊老師唯一弟子來稱呼恭維她的。

    到時候豈不是面子,裏子都丢了個遍?

    “小萍?小萍?”楊雪豔喊了好幾聲,才把莊冬萍給喊回神,見她呆愣愣的表情,楊雪豔笑罵道:“想什麽呢?我叫你好多遍,你都沒聽到。”

    “沒想什麽,我沒想什麽。”莊冬萍心跳得飛快,不敢将自己小氣的想法說出來,又怕楊雪豔看出異樣,只能匆忙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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