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當初方子晨離京,滾滾蛋蛋滿月時黃公公是見過的,那臉肥嘟嘟的,小手臂是一節一節,肥得沒眼看,那模樣,真到涸洲吃不好了,估計得兩三年的,才能瘦成白骨吧!
夏景宏眉心直跳:“鬼的兄弟,這小子,在京城那會兒就盡想着占朕便宜,沒成想去了涸洲,隔着十萬八千裏遠了,他也不曉得換個人,還一個勁兒的想薅朕羊毛,這個王八蛋啊,他怎麽就不能做個人。”
左右兩相都想笑。
這混小子。
當初就說了,這人就是個貪的,這般把人騙過去,人曉得那銀子不是給他的,照他那性子,肯定是要使了渾身解數,讓銀子轉個彎再進自己口袋裏,如今果然是不出所料。
想笑。
夏景宏倒也不是真的氣,幾個廠真建起來才多少錢,只是方子晨這般,實在是讓他氣的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
禁衛軍又說了化肥,三人聽的是一驚一乍,甚至還聽到自己驚雷般的心跳聲,一個勁的說不可能。
禁衛軍說的都要喉嚨幹,親眼所見,怎麽還不可能。
把方子晨做的事兒都說完了,夏景宏幾人心情久久不能平複,禦書房裏一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先頭看重他,就是因為這人瞧着是個能的,有本事的。
既然知道化肥這種東西,當初怎麽就沒提過一句?早用,老百姓就能早一天過上好日子。
夏景宏剛這麽一想,反應過來了,怎麽提?這死小子當初在京城,滿腦子想的都是去哪裏占人便宜、怎麽占人便宜,如今去了涸洲,那不毛之地,人人都窮得只剩亵褲了,沒人給他占便宜了,腦子裏可不就想起正事兒了,可不就得自立自強了。
但到底還是懶,幸虧當初自己料事如神,早早的出了一招,趙哥兒沒讓他失望。
夏景宏這麽一想,覺得自己還是挺聰明,又高興起來了。
同着左右兩相商量了一下,許了方子晨的要求。
不過······
右相道:“若禁衛軍所言非虛,那炸藥能否用于戰事上?”
山都炸得,還能炸不了人?
可想是這麽想,大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炸要怎麽炸?聽禁衛軍說那火引燃得很快,殺傷力巨大,還得要擱在地上,敵人能自投羅網踩上去嗎?負責點火的若跑得不快會不會被誤傷到也是個問題,做起來會不會很困難等一系列問題都不清楚,人這會兒也不在跟旁。
還有那化肥,若是能推廣開來,便是民之所福。
夏景宏想了想:“炸藥此事先不急,化肥這個,得盡快推廣!”
先頭看了信,那心是沉甸甸的,可這會兒,夏景宏舒了口氣。
這小子真是個行的。
當初他力排衆議,派了方子晨過去,私心裏是希望他能為那邊老百姓幹些事,不能幹,給他守好涸洲就行,可這才過去一年啊!就送了這麽些個驚喜回來。
雖說百姓還沒能富起來,但不過一年就能讓老百姓精神面貌都變了,就是比旁兒人都厲害了,扪心自問,換了自己,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不能做到這一步,夏景宏覺得自己恐怕是難以做到的,畢竟他主意沒那渾濁小子多。
要是化肥真有用,一畝四石,那他大夏老百姓就都能過上富足的生活了。
家家戶戶富起來,還會遠嗎?
先頭方子晨就曾說過,想國泰民安,這國首先得富強。
如今大原等國敢這般,就是因為他們大夏沒強到讓人望而退步,一聽名就膽戰心驚的地步。
如何強?
百姓吃都吃不飽肚子,一步三晃,瘦的皮包骨,怎麽強?
衣食無憂,兵糧富足,軍隊能武裝到牙齒,才算是強。
可這些需要什麽來支撐?
那就是糧。
吃不飽,一切就都是瞎扯淡。
貪他的地,貪他的銀,不要緊,禁衛軍說了,那些個村裏百姓原先都吃不飽肚子,好的人家,能隔三差五的吃些粗糧,差一些的,四五個紅薯混着旁的雜七雜八的煮,也能過一頓,更差的,便是挖樹根來充饑。
可這也是吃不飽,人瞧着是蠟黃消瘦,冬天更是沒有禦寒的衣物。
那兒的老百姓,過的日子,那真不是一般的苦。
不過這會兒才過去多久啊,廠建起來了,他們進了廠裏頭工作,不僅能吃飽肚子,還能一月吃上兩三頓肉,孩子也有了衣裳穿,個個臉上都是帶着笑的。
夏景宏微服私訪,從未到過這種地,去的都是上陽等富饒之地,他頓頓吃的無一不精,無一不好,穿的住的更是不用說,夏天熱了有冰,有宮女給他打扇,冬天冷了,屋裏又燒着上等的碳火,味兒都聞不着,整個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上層人,哪裏會知道底層老百姓的苦。
乍然聽到還有人吃樹根,吃粗糧就是過的好,便覺天方夜譚一樣,可禁衛軍不是說的誇張,若不是如此,涸洲那邊怎的,年年都會有人凍死餓死?
若是方子晨不發工錢,連着這個也要貪,夏景宏定是一道聖旨過去問他罪了,但就像當初說的,這人知道什麽該拿,什麽不該拿。
一天七文工錢,放京城,那這人就是忒不厚道的了,可涸洲不一樣,那邊老百姓外出找活兒幹,多是一天七/八文,甚至六文的也有,方子晨都是出的九文,甚至一些活兒比較重的,給的還更多。
老百姓能過好,他就不敢再求旁的了。
而且那小子若是不貪財,當初也不會被自己哄到涸洲去,怕是也不會想着建那什麽廠,那老百姓也就沒活兒幹了。
罷了罷了。
左右兩相也是這般想。
他們自認好官一個,但以權謀私這種事兒,他們也是做過的。
禁衛軍見着皇上沒怪罪,便覺得方大人真是得寵的。
夏景宏讓他退下去了,歇息兩天再回涸州。
禁衛軍出來,左相心也飄了,夏景宏曉得他,讓他先退下,左相告辭後立馬追了出來,拉着禁衛軍仔細盤問起了旁的,三孩子真挨餓了?特別是乖仔,原先就不咋長個,可別的是再吃不好,五年後回來,還給長矮了才是啊!
禁衛軍打馬回京,不好帶東西,乖仔可想左相他們了,上次給秦家送了畫像,秦家兵跟乖仔說,幾個主子可喜歡了,天天都要看一次。
這次自是也托禁衛軍帶了幾張回來,讓左相和外祖父瞻仰一下他的帥氣小身姿。
禁衛軍先頭進禦書房前包袱讓着外頭伺候的兩小宮女拿着,這會接過來,打開拿了幾張畫紙出來。
左相拿了畫,迫不及待開看了。
有乖仔揮着長槍耍酷的,有他坐在籮筐裏,脖子上挂着一串包子在打坐的,有他抱着小雞仔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還是那個樣子,古靈精怪又可可愛愛,最後一張,牽着滾滾蛋蛋。
左相一看滾滾蛋蛋,立馬是噎着了。
剛禁衛軍剛說方子晨哭窮,說三個孩子總餓得嗷嗷叫,這······
滾蛋肥成這個樣子,實在是看不出來有挨過餓的。不過瞧着還是很可愛得緊,白白胖胖,眼睛黑黝黝的。
他拿了畫像回家,左相夫人還沒歇下,這大過年又大晚上的被急召進宮,怕是出了大事,如此,她如何歇得下。
這會看見左相笑呵呵回來,一問原來是涸洲來了信,旁的事左相夫人自是不會多問,剛想要問那有沒有乖仔的消息,他過得還好嗎?到了那邊适不适應,不适應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讓他們一家幾口回來啊!這一家子走了,這一年她可是天天的都在想呢!
左相直接遞了畫給她。
這一看直接是睡不着了,捧着畫,是怎麽看都看不夠,恨不得再長兩只眼睛,嘀咕說乖仔好像瘦了,滾蛋也是,孩子定是受苦了,不行,禁衛軍啥時候回去?我得去給幾孩子買些東西給他帶過去。
左相:“······”
真瘦了?
他咋的沒看出來,乖仔跟着先頭一樣,滾蛋那臉上的肉都多得往下墜了,才一歲,臉都跟盤一樣大,估摸着得一兩斤,還瘦?
那咋子才算肥?
左相夫人看着看着,鼻頭就酸,想方子晨一家,也想她嫁在遠方的哥兒,扶着畫上三孩子的臉,最後目光落在乖仔的臉上:
“你說,這娃子怎麽就和清哥兒那麽像呢!要是乖仔老老實實站着不說話,我都分不清了。”
孟如清是較為沉穩恬雅的,小時候就是如此,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站是站,做是做,儀态端正。
哪裏像乖仔,失心瘋一樣,滿嘴胡言亂語又蹦蹦跳跳,很少有安靜的時候,實在活潑可愛得緊。
左相也是嘆:“确實是像的,秦家對這小娃子也是疼呢!”
連着私兵都送過了去,雖不是精英那一批,可也是疼了。
左相夫人笑了起來:“前年清哥兒來信,不是說乖仔去衡陽,在秦府住了一段時間麽。”
那段時間,秦府裏可熱鬧了,聽說秦老将軍好幾次都要被乖仔氣得暈過去,因為乖仔說臉疼,爺爺,你要親,就親乖仔滴屁股吧!乖仔屁股也好親喲,有屁屁滴味道,就這話,他被秦老将軍追了一宿。
想起乖仔那張嘴,左相也笑了:“能不氣,那臭小子······見了嫌他那張嘴,不見了,又實在是想,我們清哥兒小時候可不這樣,兩人也就長得像了。”
可要真的說,左相又覺得孩子,還是得開朗些好,他哥兒那樣,讓他感覺生的是個老小頭。
大概就是這般,他對方子晨和乖仔那是愛屋及烏。
禁衛軍自是也給趙嵩送了。
家裏幾個兒媳也在說孩子瘦,只有趙家幾個漢子覺得孩子是肥了。
禁衛軍不敢久待,歇了兩天就回去了,來時一人一包袱,走時一馬車,上頭全是孟家和趙家給幾個孩子帶的,還跟着戶部的四個老頭。
都是要去涸洲的——化肥啥子個玩意兒?竟能讓莊稼地一畝産四石,昨兒聽了這話他們差點在禦書房裏笑出了聲。
方大人真是夠會扯的,偏偏的皇上還信了,派他們過去,等到了涸洲,怕是要找理由搪塞他們了,白跑一趟。
……
黎藝盛回來了,鋪子也關了門,家裏熱熱鬧鬧過了一個年,期間怕溜溜想自己,劉小文和周哥兒還讓禁衛軍幫帶了信回來,說他要不要去安和村跟他們一起過年。
劉嬸子聽完信,都想搖頭,還想?溜溜跟着乖仔是樂不思蜀,他們天天跟在方子晨屁股後面,去學騎馬,去學射箭,去玩跳樓機,去玩滑板,一天天的都沒停過,他父親姓啥怕是都要忘了。
可溜溜也知道周哥兒怕是想他了,就跟趙哥兒說,他想去安和村那邊跟父親和爹爹過年,于是初一那天,趙哥兒給他整理了一沓卷子,安排了馬車,送他還有劉叔劉嬸去了安和村。
溜溜是騎着馬兒去的。
周哥兒和劉小文曉得他們要來,中午就來村口等了,涸洲城到安和縣要三天左右的路程,不過這會兒有水泥路,就快了——縣裏還沒開修,但官道已經修到了涸洲城外。
早上出發,下午就能到。
看見溜溜策馬而來,小小的個頭,騎得卻是穩穩當當,周哥兒和劉小文都深感詫異。
這次幾天啊!
兒子竟然都會騎馬了?
待到了近前一問,原來是乖仔和趙哥兒教的。
趁着過年期間,方子晨也教小風騎馬了,馬跑得快,馬車重跑起來是要慢一些,要是以後去了北邊,會騎馬到底是方便點。
他要教小風,溜溜自然是乖仔和趙哥兒教了。
周哥兒欣慰,覺得涸洲真是來對了,不然要是在源洲,他兒子能會騎馬?能會射箭?
君子六藝,這些都是大書院裏頭才教的,清河書院裏教琴,教畫,教禮,教棋,但不教騎射,為啥?
馬匹貴,練騎場占地多,清河書院又是吳老回鄉後才和知府組建的,雖是在衆多學院中排列在第一名,但終究是底蘊不足。
旁兒書院就更不用說了,馬場小,馬匹瘦,科考又不考這些,一月能給你去摸次馬都不錯了。只上陽、下陽,衡陽那邊富足,書院裏才是真正的教學子們這些東西。
方子晨當初在清河書院裏沒見到馬場也是郁悶,但沒覺得多奇怪,現代都還有一些窮苦地兒,學校都不教音樂課。
所以,人家為啥削尖了腦袋要把孩子送城裏讀,就是城裏學校資源比得縣裏、村裏要好。
聽周哥兒這麽一說,劉小文想起來了:“吳家的事兒,你有跟趙哥兒說了嗎?”
他指的是吳老兒媳陳氏的事。
吳老文采是好,但其兒子吳澤宇卻是不太行,先頭舉人考了好些年,依舊是沒考上,前年也落榜了,如今年紀大了,機會更是渺茫。
吳老年紀愈發的大,文人身子總是弱些,能再活幾年也不曉得,吳家幾個孫子,如今也就嫡長孫吳豪傑出息,大去年下場,中了,已經是個童生,但名次并不是很理想。
吳家能在源洲立足,全是因為吳老,吳老要是走了,吳澤宇這麽些年心神全撲在學業上,啥事都沒過問過,書院如今做的越大,可越大就越是難守,定是管不來,吳家想要富貴依舊,怕是難的。
清河書院舉子多,但多是蔣縣令那般,在外頭當個芝麻小官,黎明前關系又太遠,以後吳家要是有個啥事兒的,恐是都幫村不上。
聽說方子晨是一路高歌猛進,入朝後不過一年,就升了三品,還得衡陽秦家青睐,陳氏那是心肝都震,衡陽和源洲離得并不遠,陳氏便想着讨好,可想到先頭鬧的事······
源洲知府雖是也是個三品官,但他年紀比得吳老還要大,還有半來年就得退下來了,他祖籍也不在源洲,辭官後定是要回去。
陳氏沒多大本事,卻是眼光高,覺得七品的縣令都是不中用的,她想找個在京城有門路的,官兒大的,以後能幫襯幫襯她孩子,找個門路什麽的。知府不做了,他們唯一可以靠的人也就沒了,可如果能搭上秦家,他們吳家沒準的還能更上一層樓,陳氏同着吳老一說,吳老臉直接青了。
這就是想巴結方小子了。
可他好意思?
他教方小子多少年?甚至說白了,如今清河書院名聲能打出去,能學子似雲來,是他占了方子晨的便宜,當初他讓乖仔到家中學習,一是這孩子聰慧他愛才,二也是為了拉進兩家關系。
兒子沒出息,孫子又還小。家裏什麽情況他如何能不曉得?他弟子遍天下,可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得罪過人。
方子晨他瞧着是個有出息的,心性好,是個念着恩的,要是交好了,以後他不在了,家裏要真出了什麽事兒,定是會搭把手。
可結果呢?
人送的禮,他兒媳嫌寒碜,轉頭就令人扔了,這簡直是羞辱人。
乖仔在他這兒還被欺負了,這都不算,兒媳偏的還說了那種話,說乖仔吃飯多,餓死鬼投胎,嫌他,笑他村裏來的,一朝吃了好東西,就吃得像豬一樣,也不怕撐死,乖仔聽見了,那便是方子晨也曉得了。
方子晨有多疼孩子,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乖仔不是因為吃了好東西才猛的吃,而是他本就吃得多。
那種話不好聽,羞辱人的,比打人一巴掌還要讓人難受,而且孩子打架了,陳氏不分青紅皂白就維護着自家子侄,逼着乖仔道歉,俨然又把人給得罪了。
後頭方子晨對他依舊是恭敬,但吳老看得出來,比不得以前了,人心裏有怨氣呢!
如今他還怎麽舔着臉去巴結?
吳老罵了兒媳一頓,兒媳也是後悔了,當初誰能曉得方子晨能有今朝呢?
要是知道,當初她是萬萬不可能那般對待乖仔的。
她如今只是後悔、可惜,可後頭再見到乖仔,見他帶着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闖到人府裏,打了他們源州新任知府,将人弄個半死,帶着楊銘逸——那個以前來了府上,她看都不看一眼的哥兒去了涸洲後,她才是真的悔得腸子發青。
曉得周哥兒和趙哥兒交好,陳氏便常的來店裏坐,周哥兒曉得乖仔在吳府遭遇的事,對着她臉色也不是很好,陳氏當沒看見,時不時的過來,話裏話外,無外的就是說當年她糊塗了,如今也曉得錯了,她對不住乖仔,希望方子晨看在吳老的面上,不要和他們計較,她想讓周哥兒給京城去信時,幫着說說情。
周哥兒後頭直接來了涸洲,這事兒倒是也和趙哥兒和方子晨說了,不過方子晨說不必理會,說難聽點,他救過吳老,便抵得過一切恩情,而且,他中了狀元,給清河書院長臉了,是互利互惠的事。
真要說欠,那也是欠的吳老,不欠吳家人,吳老幾個孫子欺負他兒子,那陳氏還有他侄子還打了他兒子,他當初就是看在吳老和楊銘逸的面上忍了才沒提着板磚找上門去,現在還想讓他以後幫襯?真是想屁吃。
……
初四小風生辰,一大早的乖仔就爬了起來,撸了袖子,蹿進廚房,姜阿姨和馮嬷嬷看見他踩在小板凳要和面,說要幫忙,他不讓:“姜奶奶馮奶奶你們出去吧!乖仔可以滴,乖仔去年都給爹爹做過了,區區長壽面難不倒乖仔喲!”
姜阿姨和馮嬷嬷對視一眼,默默的出去了。
“小少爺這是要給誰做面?”
“是小風少爺,昨天主君交代我今兒是小風少爺的生辰,讓我多整些小風少爺愛吃的菜。”
“啊!那得去跟主君說一聲,看要不要把黎老大夫喊回來,不然吃壞了,大年節裏的,可怎麽是好。”
“哎,小風少爺今天怕是要遭殃了,你去看看茅房,看裏頭還有衛生紙沒,等會小風少爺可能得呆裏頭好久。”
趙哥兒聽見她們過來禀報,抹了把汗,到隔壁找了小風。
“要不你出去避一避吧!”
小風都還沒說話,方子晨在門口聽見了,先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小風,你要完蛋了,不過你不用擔心,香我都給你買好了,你一挂就能上路,不用太過感謝我,這都是我該做的,畢竟你也叫我一聲叔不是。”
趙哥兒:“······”
小風:“······”
小風瞪了他一眼。
确實是躲不了。
因為躲出去也沒用,今天吃不了,乖仔定是要收起來,等小風明天回來吃,明天不回來,他能小風啥時候回來,再做了給他補上,反正是跑不了。
趙哥兒昨天晚上想天天把面粉藏起來,不過想了想,乖仔要是找不到,也不會放棄,更大的可能是跑出去買。
這兒子熱心腸得很。
小風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那天方子晨不帶他出去,他還有些郁悶,後來曉得了,原來是乖仔要出去給他買禮物,想給他驚喜,他又高興了,但一聽說買了面粉,小風又高興不起來了,覺得這應該是個驚吓。
趙哥兒自責道:“這都得怪我。”去年生辰他吃了乖仔做的長壽,難吃得落了淚,乖仔就以為他是感動的,當下就說了,以後家裏人過生日,他都要親手給他們做長壽面。
三人正商量着,乖仔派小弟過來了。
滾滾蛋蛋手牽手跑進來,臉上的肥肉都甩來甩去,方子晨覺得地面似乎都在震:“小風鍋鍋,吃面面。”
趙哥兒都驚:“這麽快就做好了?”
滾滾點着腦瓜子:“嗯啊!”
蛋蛋拉着小風:“鍋鍋,快去西面面。”
小風咽了下口水,赴死一般,磨磨蹭蹭來到正廳,乖仔就站在桌邊,袖子還撸着,鼻子上還沾着面粉,如今還是冷,乖仔手紅彤彤,臉上也冒了汗,因為面粉不好揉,去年就聽馮嬷嬷說,這面粉揉得好,吃起來才有勁道,剛他可是用力的對着面粉又揉又打,廚房裏是砰砰的響拆家一樣。
一看就是辛苦的,‘你做的面要人命,下次別做了’這種話方子晨和趙哥兒哪裏說得出口,委婉了,乖仔又聽不出來,只覺人是客氣。
這會看見小風,乖仔熱情的朝他招手,好像青樓外頭招客的:“小風哥哥,快來呀,快來呀。”
趙哥兒往盤裏看,那面條依舊是手臂粗,湯也是黑的。
什麽是長壽面,又長又瘦才叫長壽面,這會這只筷子長的,手臂粗的面,應該是叫短命面,整根吃下去,怕是都熬不過今晚。
乖仔有些腼腆的道:“哥哥,今天是你滴生辰,乖仔給你做長壽面咯,雖然看起來賣相不好,但其實很好吃喲,去年爹爹吃過,好吃得他都哭鳥。”
小風深深緩了一口氣,強硬的扯出一個笑,問:“······謝謝乖仔,我,我能等,會再吃嗎?”
“不行,面要趁熱吃喲!小風哥哥是怕燙嗎?不用怕了,乖仔已經幫你吹涼咯。”
這服務很到位了,起碼五星級。
方子晨不想下次輪到自己:“兒子,這面你吃過了嗎?”
要是曉得自己什麽手藝,大概下次也就不會囔着要做了。
乖仔一臉‘怎麽你這麽大了還這麽不懂事’的表情看着方子晨。
“父親,你怎麽說這種話呢,長壽面是給壽星吃滴,乖仔怎麽能吃啊。小風哥哥,你快吃吧!”
小風艱難的咽了下口水,實在不忍心辜負乖仔一腔熱情,坐下了。
方子晨和趙哥兒目光緊緊盯着他,這面擱了好幾兩的醬油和陳醋,鹽巴也放多了,鹹的、酸的、齁甜的,各種滋味混在一起,真是要人命。
那面條幾乎剛一入口,小風就想嘔了。
看他幾乎是拿命去吃,方子晨都有些心疼他,扭頭對乖仔說渴了,哄了乖仔去給他端點水來。
他一出去,方子晨立馬吹了聲口哨,黑旋風跑進來,方子晨把面條夾斷,丢了一大半到地上。
小風眼淚汪汪看着方子晨,雖然方叔平日裏總怼他,但其實還是疼他的。
黑旋風鼻子微動,嗅了嗅,然後扭頭直接跑了出去。
趙哥兒:“······”
方子晨:“······”
連狗都不吃。
這就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