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方子晨不喝酒,但他會說話,正聊得起勁,黃公公來了。
方子晨趕忙迎上去,以為是夏景宏得了消息,特意派他來送禮的,滿懷期待,結果人是奉命來宣左相進宮的。
方子晨熱情冷了一大半。
黃公公看他變臉一樣,都要笑了,說了兩句賀喜話,才讓身後兩小太監把一蓋着紅布的東西擡上來。
很大。
瞧着有一米多長,半米寬。
啥玩意兒?
大金條嗎?
瞧着還真有些像,方子晨急吼吼的打開······
一匾額。
其上兩龍飛鳳舞的字——方府。
媽的,古代人怎麽就這麽的會送禮?
他缺這玩意兒嗎?他缺的是銀子啊!
黃公公同左相走了,這兩人在,方兒大家大氣都不敢喘,這會有人上來道賀,大意不過是說這玩意兒乃皇上親筆所寫,委實貴重。
這入住新居都不算得什麽事兒,皇上禮都送了,了不得啊不得!
真真是受寵。
……
左相匆匆被招進宮,來到禦書房見着右相也在,且還面色凝重。
他心頭一沉:“微臣參加皇上。”
夏景宏揉着眉心,臉色緊繃:“左相免禮。”他把一暗盒推到左相跟前:“左相先看看這個吧!”
暗盒乃紅褐色,上頭有秦家特蓋的印章。
原兒以為是‘祝壽’寒暄的信,可見暗盒上頭層層加密,左相就曉得不是了,這應是秦家密函。
夏景宏說:“這是秦叔讓暗衛給朕帶的。”
左相抽出信封,看完眉頭深深擰了起來,臉色也難看了,拿着信封的手青筋暴起。
“朝國這是想做什麽?”
信上提起,朝國近些時間情況有異,前兩年朝國西部遇旱,朝國增了稅,可這一增,就沒降下來過。
田稅、軍賦、力役是賦稅制度的三座鼎足。
說白了,就是交糧,交人,交力。
秋稅交糧,無糧交銀,征兵交人,修路修城便交力。
各項稅制多是管控在一合理範圍內,賦稅過于繁重,百姓難平,就有可能造反,在沒天災人禍的情況下,賦稅的‘量’一般不會輕易改變。
前幾年西北戰事告緊,國庫空虛,夏景宏不得不把秋稅往上提了些,如此底下百姓都已哀聲怨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不到迫不得已,誰都不會走這一步,朝國皇帝傻了嗎?
不,怕是另有目的。
賦稅說白了,收上去,就是為了養朝廷的官、護國的兵,和喂朝廷的馬,當兵馬多了,賦稅自是要往上提,不然官兵吃啥喝啥?
朝國以西部為由,把稅收往上提了,雖可以說是救急,但這‘急’就急了兩年,就不對勁兒了,秦家潛伏在朝國的密探前段時間打聽到,朝國朝廷曾多次秘密往北邊運糧,而通往西北那邊的路口和各個縣鎮兩年前都被嚴管了起來。
這是要幹什麽呢?
朝國北邊靠近赫爾巴特,這是一小國,舉國上下不過三萬來人,而且那邊地質屬沙化,炎熱且幹旱,種不出糧食,赫爾巴特窮困得可以。
這麽一潦倒小國,打下來了也并未有任何的益處,即使朝國吃飽了撐着想要攻打,調派幾千精兵過去也就夠了,何苦的要增稅?
這又是增稅又是運糧的,朝國怕是在北邊養了兵啊!
這養兵要幹嘛?
想想就都知道了,朝國北靠赫爾巴特,南靠大夏,雖版圖遼闊,但西部和東部大多是鹽堿地、山嶺地,還有高原,這些地兒種不出糧食,人多地少,于是朝國多年來一直對着大夏虎視眈眈,這會兒怕是要憋大招啊。
西北連年戰亂,百姓民不聊生,根本産不出什麽,西北的兵全靠南邊和中部的賦稅養着,若是南邊再亂起來,大夏可謂皆是腹背受敵了。
朝國如今沒打過來,就是忌憚于秦家,可這會秦家秦老将軍已經六十了,還能領兵幾年?
人就等着一個锲機,不需要秦老将軍死,只需他老得揮不動長/槍了就可以。
先皇喜文不重兵,大夏文人墨客多得緊,但打仗從來都不是紙上談兵。
夏景宏繼位後,開了武科,可惜十幾來過去了,依舊未有多大的成效。
養個能指揮千軍,領兵作戰的将,委實是難的。
兵聽從指揮,服從安排,能打即可。
将,卻是既要能打,又要能統領千軍,曉得戰術,做到服衆。
要想成為将軍,要麽是武将世家出身,從小培養,而後繼承,要麽是在戰場上勇猛殺敵,步步爬起。
但也不是說在前線沖鋒陷陣奮勇殺敵就可成将,做為統帥,領導衆軍,他必須要将整場戰鬥指揮到位,而且戰場上有很多的可能性,瞬息萬變,将軍需要有多年的經驗,需要随機應變的思維能力和良好的判斷力、統馭力、親和力、決策力;此外還應果敢和雷厲風行。
對地勢分析采取的作戰形式等還必須具備廣博的知識,這樣的話才能夠擔當起保衛家國的責任。
所以将軍,從來都不是能打就能做的。
戰争關乎生死,給參與者,尤其是指揮決策者,帶來的心理壓力不言而喻。沒有良好的心理素質和超乎常人的毅力,不僅贻害自己,甚至還會連累士。
既要懂決策,又要能抗壓,培養這麽一個将領得有多難?
歷朝歷代,從來都是兵有千萬個,将卻只一人。
八年前,北契砍了鎮守在西北的大将,夏景宏重新調派了武将過去。
這個武将雖是能打,但到底是缺乏經驗腦子也不活絡,北契敵軍分撥夜襲西廖城,那武将不敢輕敵派全軍鎮守,接連兩天兩夜,大夏士兵皆未得合眼,人一覺不足,精神已是略顯恍惚了,何況整整兩天兩夜,北契兵卻是得輪番休息,在第三天早上,北契正式發動進攻,結果可想而知,那一戰大夏士兵可謂傷亡慘重。
夏景宏在進京路上同方子晨閑聊,方子晨說護國的大将很難有個好結果。
戰争時,軍隊要人指揮。皇上如果将兵權輕易交到一個庸才手裏肯定是不怎麽放心的。能不□□,關乎生死存亡,國家命運。
而要将兵權交到一個能征善戰的将軍手裏,同樣也會有難以名狀的痛楚。
仗打贏了,皇上又會擔憂這些将軍們會不會靠着兵權慢慢做大。皇上一擔憂,就會睡不着,時間長了,就容易得精神病,然後那将領就該有危險了。
夏景宏迫切的想要那種擔憂。
換個人,也許真的要怕秦家反了,可夏景宏不怕秦家反,他只怕秦家亡。
方子晨哪裏曉得他的痛楚,前兒招見方子晨,方子晨還道:“皇上,明兒就是你的壽辰,大把大把的人給你送禮,你是不是要高興傻了?如果銀子多得花不完,送禮多到你煩惱,你要叫我啊!我可以給你排憂解難,這種活兒,我最樂意幹了,畢竟我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啊!”,這會兒傻多是沒有,他只想哭。
左右兩相也是心事重重。
左相從宮裏出來剛到家,左夫人過來愁着說:“清哥兒不回來了。”
往年夏景宏壽辰,秦家多是派人入京送禮,少有親自跑的。
‘封王’無昭不得入京,秦家雖不是如此,但衡陽離京遠,六月酷熱,夏景宏總怕他們熱死路上,先頭登基剛過壽辰那會就給秦家下诏了,說派人送禮過來就行,人就不用得親自跑了,朕曉得你們的情義的。
孟如清和秦恒煊原是想趁着這機會,上京看看乖仔,便提前給孟家去了信,可剛上路,因着密探送回的情報,秦老将軍派人将他們喊了回去。
左相正失望着,管家進來禀報:“老爺,乖仔小公子來了。”
左相回光返照一樣,臉上一喜:“快領進來。”
左相夫人都坐不住,來到門口等。
乖仔抱着一桶泡椒雞爪被管家牽了進來。
“孟爺爺,孟奶奶。”
“哎~”左相夫人牽過他:“我們乖仔怎麽突然來了?”
“孟爺爺送鳥禮,可系沒有西飯。”乖仔說:“乖仔回禮來鳥。”
左相挺喜歡吃泡椒雞爪,趙哥兒裝了滿滿一大桶讓他送過來。
左相看見他一改先頭失落,捏捏他的臉,笑呵呵的,心情都好了幾分,他有時候都說不上來,瞧見方子晨和乖仔他就喜歡。
丫鬟有眼力,遞了濕帕過來,左相擦了手,抓起塊雞爪就吃:“你自己來的啊?”
“沒有。”乖仔說:“大歷伯伯送乖仔來滴。”
“你父親總算說靠譜了一回。”左相說。
左相夫人坐到一旁,将乖仔抱到膝蓋上,慈愛道:“等會吃了晚飯再走,奶奶讓廚房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鹽焗雞好不好?”
乖仔攪着手指,很腼腆的笑了一下:“這西莫好意思呢!”
這就是同意了,這孩子就是慣會口不對心,左相夫人知道他同方子晨一個樣,當下讓丫鬟下去交代。
他這神情當真是像極了孟如清,左相夫人瞧着眼眶都熱了,緊緊的把他抱在懷裏。
曉得他也認識孟如清,不由便道:“你美人伯伯也喜歡吃鹽焗雞,你口味倒是同他像。”
乖仔忽閃忽閃着眼睛,情緒突然有些低落。
左相夫人慌了:“我們乖仔怎麽了?”
乖仔垂下眼眸,小手捏着衣角:“乖仔想美仁伯伯鳥,久久不見他咯,不西道帥氣爺爺有沒有欺負他。”
左相夫人和左相聞言都有些欣慰。
“不會的,你美人伯伯寫信回來說他過得很好。”
對于秦恒煊這個人,左相還是信任的。
“也不一定呀,兒行千裏母擔憂,懂事地兒子報喜不報憂。”乖仔憂愁的說。
左相:“······”
這小娃子竟還懂得拽文。
左相開口替哥婿說話:“你帥氣爺爺是好人,會對你美人伯伯好的。”
乖仔不知想起了什麽,煞有介事的點頭“嗯!帥氣爺爺系好仁,而且乖仔快要回來滴時候,也嚴肅教滴導過他鳥,他說乖仔滴話發人深省,引人深思,他懂鳥,他會好好對美仁伯伯滴。”
左相要笑了:“你,你還教導過他?”
乖仔點點頭:“嗯啊!”
左相都好奇:“你怎麽教導的啊!”
左相夫人也低頭看他。
乖仔晃着小腳丫,得意的道:“乖仔跟他說男仁地拳頭系拿來打天下滴,不系拿來打夫郎滴,父親說,夫郎就系拿來疼,拿來愛,夫夫之間,要相互理解,相互體諒,他若系對美人伯伯不好,乖仔就回去踢斷他滴第三條腿。”
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