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店裏已經許久未去看過了,回京歇了兩天,趙哥兒就想去店裏做工。
三個月,孩子算是穩了,而且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有了方子晨在身邊,趙哥兒之前還孕吐得厲害,這幾天是吃嘛嘛香,有時一碗飯下肚,還說沒感覺。
方子晨攔着不願他去,可趙哥兒說店裏的活兒輕松,就串個菜動動手的事兒,他能做。
而且店裏的事兒,總不能一直扔給謝肖宇。
方子晨曉得他忙碌慣了閑不下來,知道他有分寸,最後也就随他了。
送他到店裏,方子晨自己去給黎師傅看了一下身子,黎師傅給他把了一下脈,又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而後瞪着他,說脈搏跳得跟頭牛一樣,來看什麽?
方子晨說他以前中了藥,黎師傅一聽那藥名兒,又仔細給他把,摸了半響,說沒事兒,依脈象看,早好了。
方子晨:“······”
他也不曉得早好了是指多早,要是早個一年半載的,他不就白吃那麽多藥了?
那得浪費多少銀子?
黎師娘聽見聲音從後院出來,看見他牽着乖仔正準備走,又拉着他進後院去,說難得來一趟,吃過晚飯再走,等會給他們烙餅吃。方子晨臉更苦了。
從醫館出來已暮色西沉,方子晨剛拐上常安街,一馬車從跟前駛過。
是侯府的馬車。
方子晨算算時間,快月底了,下月開始,他就要上職了,李志誠,也該要見鬼了。
看不爽就想整他?
他看他不爽,卻也從沒想過使什麽下三濫的手段去整他。
敢惹他,這人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
這天李志誠剛下值出來,正要上馬車,看見方子晨迎面走來。他停了動作,像是沒對不起方子晨一樣,頗有氣度的朝他笑了一下:“好巧。”
“不巧。”方子晨說:“我就是專門來找你的。”
李志誠略微挑眉:“哦?有事兒?”
方子晨比他高大半個頭,看着他的時候目光微垂:“我聽說你娘做了缺德事,故意丢人兒子,被秦家老将軍砍頭了?”
李志誠臉色驟變。
旁邊的馬夫默默退後兩步,身為李家奴,他很清楚,李志誠最是忌諱別人談及他娘。
“你閉嘴。”李志誠咬牙切齒,陰沉的說。
方子晨叉着腰,嚣張的道:“不閉你能把我怎麽樣啊?打我啊?我告訴你,你若是敢碰小爺我一下,你今天就完了,當年你娘······”
李志誠磨着牙,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話:“我說了,讓你閉嘴。”
兩人之間有些劍拔弩張,火藥味隔着十條街都能聞到。
方子晨眉目張揚得緊,視警告為無物:“你有什麽資格讓我閉嘴?我就是覺得這秦老将軍真是太善良了,要換做我,我不砍你娘,我砍你,讓她也嘗嘗喪子之痛,不過,這缺德是不是會遺傳啊?你娘是個大缺德,生的貨色,也同樣是個大缺德。”
“你給我閉嘴。”李志誠一拳頭揮過去。方子晨略一側頭躲開,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拉力極大,李志誠朝前摔去,王八似的趴在地上,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方子晨一腳踩到他後背上。
“少爺。”小厮沖過來,方子晨擡眸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小厮在他逼人的盛氣下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頓時不敢再動作。
李志誠掙紮不得,回頭怒瞪着方子晨:“方子晨,你怎麽敢?”
“我有什麽不敢?”方子晨腳下用力攆了一下,看見李志誠臉色略微扭曲,笑了一聲:“我雖是看你不順眼,但我從沒想着要去整你,可是你呢?同樣是看我不順眼,知道我在乎趙哥兒,你便同鄭佩瑤聯手起來整我,你說你賤不賤?破壞我的家庭,你真的是把我惹生氣了,我雖然是沒身份,比不上你,可你是不是以為這樣你就可以随意欺辱我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什麽人,從來沒有人惹了我,還能安然無恙的。”
李志誠滿臉諷刺:“你在威脅我?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
方子晨沒說話。
正面杠目前是沒那個能力的,但李志誠敢跟他玩陰的,他自是也不介意耍同樣的手段。
這會正直下值時間,不少人都看到了,紛紛圍了過來。
“怎麽回事?”有人呵斥:“官門重地,你是何人,竟膽敢在此滋事?”
這人應是想賣李志誠一個好,官職小,當初宮宴未能前去,認不出方子晨,一上來就先行呵斥,讓他趕緊松腳。
旁邊有同僚拉了他一把,小聲同他嘀咕了一下,那人神色突然就變了,一句話都未敢再說。
旁兒幾人也同樣如此。
方子晨把腳松開,又看了那人一眼,嗤笑一聲才轉身離去。
幾個小官臉漲得通紅,過去攙扶李志誠。
“大人,您沒事吧?”
“這狀元郎憑着皇上那點寵愛,當真是好生嚣張,竟敢對着您下手。”
“就是,也不知道他能嚣張到幾時。”
大多狀元郎風光一時,但入了翰林沒有突出的政績,不過兩三年,皇上怕是連他是哪根蔥都不曉得了。
“大人,這事要不要同李老大人說?”
官職小于李志誠的,都會喊他一聲大人,把李原喊李老大人。
李志誠沒說話,只拳頭緊握陰沉沉的看着方子晨離去的背影。
他這模樣有些駭人,大家對視幾眼,不敢再說什麽了。
這事兒很快就傳開了。
李志誠回到府上,覺得胸口疼得緊,剛喚了大夫來看,下人過來說老爺有事,讓他前去書房一趟。
李志誠剛一進門,李原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李志誠猝不及防,臉剎時腫了:“爹?”
“你做的好事。”李原指着他:“要不是你趙伯伯突然登門造訪,我都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是越大越糊塗了是不是?”
李志誠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不反駁:“我可以娶小旭。”
李原瞪大了眼,事到如今只覺他還冥頑不靈,又一巴掌過去:“你娶小旭?他若是清白的哥兒,你娶了便娶,但他已為人夫,你同你鄭姨挑撥他們關系,小旭便是不喜方子晨,同意跟你再一起,娶個合離被休的哥兒,你丢得起這個人,侯府卻丢不起這個臉,如今,人夫夫和好了,這事傳出去,大家只會當你品德不不端,道德敗壞,你鄭姨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你怎的也跟她如此?你趙伯伯待你不薄,他疼趙哥兒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做這種事兒,便是棄兩家情面不顧,皇上若是知曉,又該對你什麽印象?”
李原失望至極:“你當真是糊塗。”
李志誠沉默着不說話。
他也沒料到會如此,他不管家世,地位都優過方子晨太多,而且他同趙哥兒有兒時情分,他不認自己比不上方子晨,但凡清醒些的,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他也不怕這事兒被方子晨知道,即使是知道,他也定是不敢招惹與他,結果誰曉得······
方子晨膽大包天了,竟敢公然打他。
他如今是跌了面子了,這事兒,沒完。
他不再反駁,李原當他聽進去了,嘆了口氣:“我曉得你看方子晨不順眼,他無權無勢确實是不足為慮,但那天宮宴上,皇上如何待他,你當是看得清了,這小子我看他那樣,并非如調查的那般簡單,六元及第,我們大夏多少年沒出過這般人才了?若他只是聰明,沒有紮實的功底基礎和見識,便能一路過關斬将,那定是不可能,先頭不管是殿試還是鄉試,他所述時政,和其它題的見解并非只誇誇其談,實乃言之有物,尋常人家,可沒這般見識,且他身上那氣質,遠非你所能及。”
‘這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讓李志誠臉色越發難看。
李原沒看到,指尖輕敲書桌:“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同方子晨和他小兒子走得親,他倆不是感情用事的,你一旦跟方子晨沖突起來,知曉你做的事,即使你是他們親外孫,他們也不一定會幫你。”
望眼看去,整個京城,就孟家、趙家最為特別,把哥兒當寶,左相夫人老往廣福街跑,這事兒瞞不過李原,上次乖仔被方子晨帶去青霞鎮,左相夫人還鬧着要跟過去,說想那小娃子想得緊。
就算左相感情用事,若是同那小娃子對上,自家兒子怕是還得靠邊站。
畢竟李志誠小時候,左相也未曾待他如方子晨和乖仔那般。
方子晨得皇上青睐,又得左相喜愛,他自身又才學過人,起來是遲早的事兒。
鄭佩瑤并未看到這一層,只曉得盯着他的家世看,一介婦人,眼界終是有限。
“當年的事兒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再揪着不放,方子晨只是長得像,你便如此,心胸實在狹隘了些,說到底終究是你娘對不起你小舅,秦家多盼着你小舅肚裏的孩子,你不是不懂,你娘做了那種事,也确實是不該的······”李志誠突然擡頭看了他一下,眼神冰冷,李原頓時說不下去了。
他轉開視線咳了一聲,才說讓他明兒尋了空過去同趙嵩道個歉,李志誠點點頭,李原便讓揮手他下去。
李志誠直徑去了鄭曉燕的院子,讓鄭曉燕給他擦了藥,吃過晚飯,夜裏便也直接宿在了鄭曉燕那兒。
鄭曉燕被趙嵩喊回趙府,回來後精神一直不太好,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完全沒了先時的容貌,枯槁消瘦,雙眼混沌,有什麽瞧着還有些恐怖,讓人沒有興趣,偶爾還會神神叨叨的,請了大夫來看,竟也沒出什麽原因,只道她太過焦慮緊張又抑結于心。
李志誠知道李欣怡的死對她打擊很大,但死了就死了,活的人日子總是要繼續,他孩子衆多,不缺李欣怡一個,根本無法體會鄭曉燕的痛苦。
鄭曉燕真正的恐懼他也不曉得,只知道如今這節骨眼再休妻,他爹怕是會更氣。
他翻了個身背對着鄭曉燕躺下,雖是躺在同一張床上,他卻未碰鄭曉燕,鄭曉燕看他臉色不太好,咬咬牙要去解他亵衣,卻被他避了過去。
李志誠心裏本就不暢,此刻聽着鄭曉燕低低抽泣更是煩不勝煩,只覺今晚宿在這兒實在失策,要不是他爹李原喊他來,他才不來。
他煩躁得緊,眼皮也不知為何跳得厲害,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着。
他不知道今兒他豎着進了鄭曉燕的院子,最後卻是要橫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