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趙哥兒對着那半籮筐的雞糞都不曉得該說什麽好了。
劉嬸子歸置着東西,忙個不停,見趙哥兒盯着那她特意帶來的雞糞不說話,便道:
“這玩意兒拿來種東西最好了,我帶了些蔥根來,也把家裏那漏水的洗臉盆帶來了,等會找些土種起來,這野蔥葉子雖是小,但比外頭賣的那些要香不少,早上你們煮面了,放一點,或者拿來包餃子,保管好吃。”
趙哥兒點點頭。
家裏山上的野蔥确實香得緊,來了源州,他煮了幾次面,也撒了蔥花,但方子晨總說這蔥花怎麽一點兒都不香,是不是買到假貨了。
劉嬸子到底是會過日子,自己該學着些,趙哥兒想。
等都安置好,方子晨去了吳家,把乖仔接了回來。
小家夥一聽他的小竹馬來了,激動得不行,一路小跑着回來,到了門外頭就囔。
“溜溜······”
院子裏頭很快傳來聲音。
“乖仔······”
“溜溜······”
“乖仔······”
倆孩子在鋪子裏相遇,接着抱在了一起。
“溜溜,你終于來鳥,你不來快快,我都要忘記你咯~”
他們親親蜜蜜,哥倆好一樣,手牽手去了後院。
吃完飯,趙哥兒收拾了一通,這才同方子晨一道去守夜,原本溜溜來了,趙哥兒還想着乖仔應該願意留家裏了,不過看着他們要出門,乖仔還是跑了過來。
這次帶了換洗的衣裳,到了義莊,方子晨和乖仔在訓練,趙哥兒便去一旁的林子裏撿些柴火。
他是閑不住的。
家裏做鹵味天天都要燒柴,以前在扶安鎮,一捆柴火也不過幾文錢,源州卻是要貴上一些,義莊前頭不遠是片花生地,右側則是一片林子,少有人來這邊打柴,掉落在地上的幹樹枝倒是挺多。
能省還是省些的。
沒一會就撿了兩捆,趙哥兒将柴火扛到林子外的大道上,這才擦了汗往回走。
“練完了嗎?”他見着方子晨和乖仔正坐在地上,道:“我們去洗洗吧!”
方子晨站起身,笑道:“好啊!也不知道前天那大哥還來不來,來的話得叮囑他一聲,可別又喝到我們的洗腳水了。”
趙哥兒想起那漢子當時要吐不吐的臉色,止不住笑起來。
夏季野外蚊子多,趙哥兒買了些驅蚊的藥膏,洗幹淨回來了,直接往身上塗抹就好。
這幾晚也是命好,都沒遇上什麽雨,也沒出什麽事兒,方子晨只覺得這活兒真是太好幹了,工資日結,早上領了銀子,他走路都帶風。
今兒天有些陰沉,趙哥兒怕晚上會下雨,把竹席鋪在大門口的屋檐下。
先頭他們只是睡在正對着大門的前面的空地上,那時候怕,不敢挨得太近,但這會在這兒睡了幾晚,趙哥兒覺得守義莊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每天晚上來,他都覺得像回了家一樣。
方子晨又看了會書,九點半左右,這才準備歇息。
他起身到大道旁想方個便,卻聽見花生地裏窸窸窣窣的響。這會風挺大,但他可以肯定,那并不是風吹。
一人正蹲在花生地裏拔花生。
看着背影,應是個漢子。
方子晨都想嘆氣。
這麽晚了,竟還在幹活,真是不容易。
他進到花生地裏,那漢子聽見聲音,身子僵了一下,而後扭頭,見了方子晨,又轉過頭去繼續拔。
是上次喝他們洗腳水的漢子。
方子晨湊過去,蹲在一邊。
“大哥,這麽晚了還來拔花生啊?怎麽不白天來?”傍晚那會兒,他和趙哥兒去洗腳,可是都沒看見人。
“嗯!”漢子說:“拔別人家的花生,當然要晚上來了。”
方子晨:“······”
那見了他竟然還能這麽冷靜,心理素質很強硬啊!
“張老板前兒雇我做工,”漢子道:“說好的一天三十文,可昨兒結賬,說我做活做的慢,扣了我一天十文。”
這片花生地很大,初時那野草比花生還多,可這幾天,野草就被人除幹淨了,兩三天就能幹這麽大片地的活兒,不慢了!
方子晨覺得要換他來,沒十天半個月的,估計都做不完。
這張老板,真是不做人。
方子晨氣道:“大哥,我幫你拔。”
到底也不敢偷太多,漢子弄了兩大捆,同方子晨又聊了兩句,這才挑着擔子走了。
方子晨蹲了不過大半小時,腰酸背痛累得不行,躺竹席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半夜,正睡着,趙哥兒突然覺得小腿一痛,像是被什麽東西砸到了一樣。
他坐起身,張望了一下。
傍晚那會天上黑沉沉的,原以為是要下雨,結果這會沒想到卻又晴了,天上明月亮堂堂,清冷的月光傾灑而下。
他在腳邊發現了一顆石頭。
趙哥兒頓住了。
乖仔和方子晨正睡得香。
‘咚’的一聲,又一小石頭砸到了腳邊。
趙哥兒心猛然一跳,死死盯着那石頭,忽而聽見右側林子那邊傳來哭聲。
這聲音很是詭異,有些沙啞,明明幽怨凄慘得像是在哭,可卻又像是在笑,只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趙哥兒只覺得全身都僵硬了,他機器似的,緩緩扭頭朝那聲音來源之地看去,就見他旁晚放柴火的地方,依稀站着一個詭異的人影。
趙哥兒呼吸一窒,無限的恐懼,加上黑暗、靜寂和乍醒過來的無措,使他的心都冰涼了。
令人不寒而栗的,那東西本來背對着他,這會好像察覺到了什麽,竟緩緩的轉過了身。
它就在林子的邊緣,上頭樹枝繁茂,遮住了些夜光,陰沉沉,也瞧得不甚清楚,只看得清對方一身紅衣,腳上一雙鴛鴦鞋,披頭散發的,看不清面龐。
它朝着趙哥兒招手,動作瞧着軟若無骨,聲音粗粝沙啞,像破風箱,又仿佛被人割破了喉結,帶着嗬嗬嗬的聲音。
“來呀······來呀······”
趙哥兒感到脊椎骨一陣發緊,接着渾身都顫抖着發起軟來。
那東西還在叫,蠱惑一樣:“來呀······”
趙哥兒咽了一下口水,手下摸索着,拉過一旁的薄被,蓋過頭頂,接着躺了下去。
一定是太疲勞了,出現幻覺了,夫君說過,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
那東西沒在叫了。
趙哥兒正呼口氣,又‘咚’的一聲響起來。
是石頭落在竹席上的聲音。
趙哥兒簡直感覺如芒在背,他顧不得了,連忙搖着方子晨,帶着哭腔喊:“夫君,夫君······”
方子晨正睡得香,揉着眼睛,他以前起床氣就大,後來跟着趙哥兒,倒是漸漸收斂了些,即使再困,那顧戾氣來的再兇猛,他都控制着不對趙哥兒和乖仔發洩。
這會也只坐起身,聲音困倦:“兒砸又要抽尿尿了?”
他說着就要越過趙哥兒去抱乖仔,趙哥兒卻突然拉住他。
他的手涼得可怕,像泡在臘月的寒冰裏,身子顫栗不止,方子晨蹙起了眉,剎時清醒了。
“趙哥兒,你怎麽了?”
趙哥兒沒有說話,閉着眼睛,只擡手一指。
方子晨順着他手看去,眼都瞪大了。
我艹。
什麽玩意兒?
是阿飄嗎這?
那東西又朝方子晨招手,依舊是那陰森森的聲音。
“來呀······來呀······”
方子晨:“······”
哦吼!
方子晨站了起來,大聲道:“等着,馬上就來。”
趙哥兒拉住他:“夫君,你別過去。”
“不用怕。”方子晨拍拍他的手背。
趙哥兒見他走了,止不住的害怕,見着乖仔還在睡,把他搖醒了。
“爹爹~”乖仔撓了撓屁股,翻了個身,想繼續睡,趙哥兒又搖了他一下。
“爹爹?”乖仔眯着眼睛坐了起來:“爹爹幹西莫呀?”
趙哥兒目光不錯的看着方子晨,就怕他遇見危險,然他就見着方子晨走近了,圍着那女鬼轉悠一圈,然後手一指,叫它滾。
女鬼不為所動。
“不走?”方子晨插着腰,湊近了些:“兄弟,給個面子嘛!我夫郎正看着我呢!叫你滾你不滾,這樣弄得我很沒有面子啊!”
對方不說話。
方子晨氣笑了,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會你可別哭爹喊娘。”話落,他跳起來一巴掌朝那鬼頭頂呼了過去,‘啪’的一聲,趙哥兒聞聲,身子都不由打了個哆嗦。
那女鬼被他打得踉跄,差點穩不住摔地上。
“你能不能給點面子嘛!叫你給面子都不給,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這不是叫我打你嗎?媽的。”
女鬼剛站穩,方子晨又打了過去,揪它頭發。
鬼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嘛!
趙哥兒突然從席子上起來,跑了過去,加入了戰局。
“夫君,我來幫你。”趙哥兒開始扯它衣服。
那女鬼似乎遇上了兩個不講武德的惡霸,一上來就用強,反抗無用,只能扭着身子掙紮。
林子裏又蹿出了一個。
趙哥兒:“······”
接着又蹿出了一個。
都是披頭散發的樣,兩只鬼将趙哥兒和方子晨包圍了起來。
趙哥兒瞧瞧他們,又瞧瞧手裏正被他摁在地上扒皮的鬼。
他是到了鬼窩了嗎?
怎麽一個一個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