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周哥兒成婚的時候,看着他和劉小文出入成雙,琴瑟和諧時,趙哥兒是羨慕的。
也許是眼裏的渴望太過明顯,劉嬸就告訴他,
哥兒姑娘,從一生下來,月老就給她們牽好了線,一端綁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綁在他的有緣人身上,等他長大了,那個人就會循着紅線,跋山涉水,翻山越嶺,過來尋他。
這個人,也許會是個脾氣很好的漢子,也許又會是個不怎麽好的人。
但無論如何,他終将會嫁人,會有個夫君,然後會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互相扶持。
劉嬸讓他不要急,耐心的等。
趙哥兒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還是選擇去相信。
一個人過容易崩潰,他需要一些東西,來讓自己支撐下去。
夜裏有時冷得睡不着時,劉嬸那番話便常回蕩在耳邊,他開始想,自己真的能同周哥兒那樣,年紀到了的時候,能遇到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嗎?
村裏大多是盲婚啞嫁,婚前未曾見過一面的大有人在,他們多是湊合着過日子,可趙哥兒從不想湊合,在馬汶說喜歡他,想娶他的時候,加上對馬家的怨恨,他拒絕了。
他不覺得,馬汶會是他的有緣人。
而且,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他不想糊裏糊塗跟人湊合着過,那種湊合,不是一天兩天,忍忍就能結束,而是直至死亡。
他無數次的想,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會不會同大部分村裏的漢子一樣,是個憨厚的,老實巴交的人,長得是不是濃眉大眼,他會不會脾氣很好,他現在在哪裏?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嗎?他知道有個人在等他嗎?自己是個哥兒,他會嫌棄嗎?
他想的很多,可想的越是美好,‘清醒’過來後便更痛不欲生,外頭都知道他是被馬家買回來的,先是給一個傻子做童養媳,傻子死後,他就成了馬家的下人,後來,馬汶喜歡他,馬家又在外說,他是馬汶的小妾。
如此種種,沒有人會願意娶他的,即使願意,馬家也肯定不會同意放他走。
他這輩子,注定要孤零零的死在馬
可現在······他有夫君了,方子晨的好,是他從不敢想的。
因為太過美好,他總怕,方子晨是不是他在嚴寒冬夜裏産生的幻覺。
他憎惡患得患失的自己,卻無法控制在方子晨不在時,一個人陷入焦慮。
他沒有安全感,他的恐懼,害怕,焦躁從未對方子晨透露半分,可方子晨卻總是能讀懂他那些隐晦的心思。
有些事,即使捂着嘴,它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大多數人的愛意是內斂的,方子晨之前不是會把愛挂在嘴邊的人,可他怕趙哥兒不明白,看不見,于是,他常不要臉不知羞似的,對着他,說‘我愛你’。
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試圖讓他安心。
婚姻最好的狀态,也許就是,你是我和孩子的天,我和孩子是你的歸宿。
無法否認,方子晨給了他最渴望的東西。
他那麽努力的咬牙死撐到現在,為的就是遇到這樣的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他不敢再有所求了。
晚上睡覺,他特別主動,纏着方子晨,兩次過後就有點虛脫無力了。
方子晨兩手撐在他身側,與他對望,他額發有點濕,汗水沿着發梢滴下,路過脖子,滾到鎖骨窩裏。他見趙哥兒才跟他打了兩個回合,又不行了,不由撇了撇嘴,神色像是還沉淪在欲望裏,又透着絲不甘。
這樣陌生又極具吸引力的神情,讓趙哥兒各外心動。他擡起腳,輕輕的蹭了一下方子晨的腰。眉目含笑,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
方子晨怔了一下。
趙哥兒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眼神柔軟脆弱:
“夫君,”他埋在方子晨脖頸邊,吐着溫氣,說:“我還想要。”
不能滿足夫郎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方子晨以往體諒他,即使還不盡興,也都是一兩次過後就停了,這次驚喜來的太突然,他沒有深想,脫了僵的占有欲從身體裏噴發,嗷嗚一聲,又壓了下去,兩人玩鬧到半夜,可把老黃牛累壞了。
隔天一早,方子晨有點起不來,趙哥兒推了推他。
方子晨摟着軟乎乎的兒砸,困得慌,随意找借口,嗓音黏糊糊的:“等會再起,求求你,再給我睡兩分鐘,昨晚快被你榨幹了,太累了。”
這話讓趙哥兒又害羞又心疼,他給方子晨掖好被子,順帶還驕傲了一把,這次自己這小身板都沒累到睜不開眼,夫君上次果然是傷到了。
等會得去買吃老母雞,給他補補。
周哥兒過來幫忙,同趙哥兒說,葛家那兒媳昨兒晚上被她婆婆打了一頓。
老婆子在趙哥兒這裏被人怼得去了半條命,辣椒又賣不出去,回家見了兒媳,自然是沒好臉色。
之前她摘辣椒賣給趙哥兒,林林總總的,也賺了五六百文。
一個多月,便賺了這麽多,葛老太要笑開了花。
村裏人沒什麽收入,想賺銀子,不是賣糧,便是賣些菜和自家老母雞下的蛋,雖說漢子農閑時可以去鎮找零工幹,可大家都去,十幾個村,幾百號人,就一個扶安鎮,零活有限,她家漢子和兒子常是找不到活兒。
村裏情況大都是這樣,賺銀子不容易。
河大愣家在村裏算是過得去,但這過得去,也不過是人家一天兩頓,他家三頓,早上能蒸兩紅薯吃。可自此搭上趙哥兒,賺了銀子後,隔三差五的就買幾兩肉,之前大家羨慕劉家和河家,後來趙哥兒生意做得好了,能照顧到她們了,大家不知道有多高興。
嘗過甜頭,便有人問趙哥兒,這辣醬生意是不是要常做,如果常做的話,明年她們就多種些。
趙哥兒說辣醬生意是要常做的,可是明年如果方子晨運氣好考上秀才了,為了鄉試,他們可能要搬到源州去。
大家夥想了想,商量一番後還是決定種,源州離村裏遠,差不多一天的路程,但沒關系,她們統一一天采摘,然後再托村長送過去也是可以的,反正辣椒不像雞蛋,也好運,沒事兒。
現在趙哥兒不收自己家的辣椒了,明年家家戶戶都種,都有了收入,就他們幾家······不出兩年,怕是就要成村裏的破落戶了。
葛老婆子正惱火,兒媳婦見她背着辣椒回來,就要躲進屋裏去。
這明顯是心虛了。
葛老太一把拉住她,問她是不是講趙哥兒的壞話了。
兒媳婦吞吞吐吐,葛老太擰她胳膊:“說不說。”
兒媳婦哭着,把昨兒曬谷場的事兒都說了出來。
葛老太氣得要炸。
她就說呢,之前同趙哥兒接觸過幾次,趙哥兒脾氣是挺好的,這次怎麽會那麽生氣,原來是她兒媳說了這般戳人骨頭的話。
即使趙哥兒真偷人了,他今時不同往日,巴結都來不及,自家兒媳竟還偏的将人得罪了。
葛老太氣不過,拿過一旁的掃帚就打她。
趙哥兒聽了,沒置一詞。
最後一批辣椒,收了差不多一千多斤,趙哥兒又買了幾百斤蒜頭,便請劉嬸和柳阿叔,和他兒媳婦過來,幫着垛辣椒。
又另外請了兩人過來弄蒜頭。
這兩婦人是柳阿叔介紹的,挺勤快,話也不怎麽多,不像之前買辣椒時,有那不知事的,明裏暗裏的問他辣醬怎麽做。
扶安鎮這邊,幫工一天多是二十文到三十文,這是漢子的價,婦人夫郎就低一些了,趙哥兒給她們一天二十三文的價,中午包一餐,他讓周哥兒來準備,就是蒸些包子。
乖仔每天都要喝點骨頭湯,家裏不缺骨頭,趙哥兒讓周哥兒用骨頭湯來熬鍋粥,冬天一碗粥下去,身子會暖很多。
雖沒大魚大肉,可白面包子,對村裏人來說,也是極為難得的。
交代好,趙哥兒才帶着孩子去鎮上。
林小俠一家被方子晨安置在鋪子裏,昨兒匆忙,方子晨也沒來得及交代,早上起來,廚房裏有米面,李豔梅沒敢亂動,喊了嬌嬌一起去找李大。
剛到門口,她大嫂先眼尖的瞧見了她。
因着林小俠,李豔梅前段時間跟李大借了一筆銀子,大嫂就不怎麽開心了。
在她看來,李大賺的,就該是她當家的,借給李豔梅,這會李豔梅一家被賣為奴,以後這銀子跟那肉包子打狗一樣,八成是拿不回來了。
她哼了一聲,對着李豔梅陰陽怪氣,說嫁出去的女兒,沒幫襯到娘家半分,竟還要回來啃爹娘的骨頭,生了這般女兒,也是倒黴。
李豔梅抿着嘴沒有說話。
李大見了她倒是驚訝,她能從牙行那裏出來,想來是牙行将她賣出去了。他呵斥了大嫂幾句,将李豔梅拉到房裏。
“小俠呢?沒同你們母女兩一起嗎?”
“一起的,只是······他沒好意思過來。”李豔梅說。
李大松了口氣:“一起就好,一起就好,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苦些累些也沒事,你們是賣到了哪戶老爺家?”
“方小子買的我們。”李豔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