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族長家有個小魚塘,裏頭養了些草魚,也不算得太多,魚腥,味兒重,油不夠又粘鍋,油多了又舍不得,村裏人不常吃,但偶爾也會買上一兩條,打打牙祭。
趙哥兒讓方子晨去買條回來,方子晨哼哼唧唧的,又不願去了,說剛吓着了,小心髒沒跳了,他需要躺床上搶救一下。
趙哥兒鞋子一脫,他麻溜的跑了。
忙活快一時辰,才弄出三道菜。
一道烤鴨,一道酸辣魚,一道涼拌魚腥草。
烤鴨皮脆噴香,肉質鮮甜,口感緊實。
魚肉切成薄片,湯汁又酸又辣,能完全浸到肉裏去,裏頭撒着蔥花,完全将魚腥味掩蓋了去。
之前做血腸時,家裏還剩些花生,趙哥兒也給炒了,又擱了點辣醬和剁碎的蒜頭、蔥,同魚腥草一起拌,味道先不說怎麽樣,紅的白的綠混在一起,瞧着就有食欲。
人都沒回來,方子晨就對着菜兒一直流口水,看趙哥兒去後院搬柴火,他兩眼緊盯着門面,急忙舀了一勺,剛送進嘴裏,又趕忙吐了出來。
“阿呸阿呸······”
趙哥兒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站在門口看他,臉上幸災樂禍。
“卧槽,鹹死老子了。”
魚腥草量多,辣醬也不是太閑,趙哥兒便往裏倒了勺鹽,還沒有拌。
方子晨眼珠子轉溜溜的,一副要去偷雞摸狗的架勢,而且一直在喊自己去搬柴火,趙哥兒就知道這人要使壞了。
果不其然。
方子晨瞪他:“你故意的?”
趙哥兒無辜:“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是不是想把我鹹死了,好當寡夫?可憐我啊!差點就成武大郎了······”
他越說越離譜,趙哥兒捏了他一下:“別胡說八道,不然我打你了。”嘴上是這麽說,可到底還是将魚腥草拌了下,拿了個小碗,裝了點給方子晨,哄小孩似的讓他偷偷吃。
快五點左右,乖仔一行人才回來,他大腦瓜上插了一頭的花,五顏六色的。
方子晨都呆了:“這,這誰弄的?”
“系楊豬啊!”乖仔轉了一圈:“父親,乖仔好不好?系不系美美噠?”
方子晨:“······”
這花花綠綠的,他是沒看出哪點好看來,而且插的也是亂七八糟,楊銘逸一個哥兒,怎麽一點插花的藝術都沒有?
這是把他兒砸的腦瓜當花瓶使了吧!
楊銘逸被他看得讪讪的。
休息了會兒,就開飯了,這會雖還不晚,可楊銘逸他們還要趕着回去,天黑了到底不方便。
一進廚房就聞到了香味兒。
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味,有點刺鼻,但不臭,相反味兒很香,很刺激人。
鄉野之地,婦人夫郎多是沒什麽手藝,反正頓頓都是菜兒,煮來煮去,幾乎都是那麽一套操作和流程,翻不出什麽花樣。他們沒吃過什麽好東西,肉煮熟了,便覺得已是人間美味。
可看着桌上滿滿三大盤菜,吳老到底還是對趙哥兒刮目相看了。
楊銘逸見乖仔站着,他坐對面堪堪看見他腦瓜子,到底不忍心,問他需要抱嗎?
乖仔搖頭:“不用滴!乖仔喜歡站着西飯飯喲。”
這已經是種習慣了。
以前在馬家,柴房裏沒有飯桌,他們不是蹲在地上吃,便是站着吃。
可蹲久了容易腿麻,所以大多時候,乖仔都是站着吃的。
吃飯也不過一會,他也沒覺得累,之前方子晨心疼他,說抱他,他也沒讓。
飯桌太高了,尋常凳子大多都是三十多厘米左右的高度,大人坐着還覺得不合适,夾菜困難,趙哥兒去老木匠家,給他訂了一把,不過鄰村有兩戶人家要成婚,跟他訂做了些家具,一直沒能忙活過來。
雖只三盤菜,但量都足,鴨子有四斤多,草魚方子晨也是挑的大個的,也是四斤多,家裏就多了一老一少,怎麽都是夠吃的······吧!
也不知是下午逛了一圈累了,還是這兩人本就吃這麽多,反正菜都被掃光了,就烤鴨還剩了一些,也不是說它不好吃,而是這東西沒汁,能用油紙包。
吳老擱下筷子:“這會天熱,這東西怕是放不得久,給我打包了吧!”
趙哥兒:“······”
方子晨:“······”
吃了還不夠,還想打包?
而且,不是說人老了,會因為味蕾退化、消化能力下降,牙口較差等原因,導致飯量下降,食欲不振嗎?
三碗飯啊!
怎麽吃的比他還多?
還有逸哥兒,家裏就是開飯館的,日進鬥金,楊慕濤是餓着你了還是怎麽的,也跟着幹了三碗。
雖吃時文文秀秀的,可······
半大小子餓死老子,這話真是不假。
方子晨倒也不是小氣,而是驚到了,畢竟之前在醉宵樓午時他們也一同吃過飯,楊銘逸每次都只吃小半碗。
這會搞了整整三大碗,方子晨總怕他是不是‘回光返照’什麽的。
他湊近了些,面露擔憂:“逸哥兒,你沒覺得不舒服吧?”
楊銘逸一頭霧水:“······沒有。”
“那你······哎呀卧槽,趙哥兒你踩我幹什麽?”
“你去櫥櫃裏拿個碗來。”趙哥兒說。
方子晨這張嘴太好琢磨了,關心人的話,說的也不太好聽,他剛張嘴,趙哥兒都知道他想問什麽。
‘那你怎麽吃這麽多’這種話,漢子聽了沒事,可楊銘逸一個小哥兒,怕是要臊得慌。
送別時,乖仔抱着楊銘逸的腿,雙眼淚汪汪,像是經此一別,便是天人永隔了。
楊銘逸走後,他坐門檻邊上,小臉沮喪,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孤零零的,趙哥兒看了心疼,坐他旁邊想要哄他,乖仔先扭過頭,問道:“爹爹,剛才有沒有覺得乖仔很憂郁,很酷?”
趙哥兒:“······”
“乖仔要做憂郁哥!讓楊豬愛愛乖仔,離不開乖仔。”
趙哥兒哽了片刻:“什麽是憂郁哥?”
乖仔說:“憂郁哥就系很喪滴男仁,他不愛笑,很有氣質,酷酷滴!”
趙哥兒:“······”
晚上,洗漱回屋後,趙哥兒同方子晨一起拆吳老送的禮兒。
三個小盒子,兩個大箱子。
小盒子裏,有個裝着一塊玉佩,是樹尖萌芽時的黃綠色,上頭雕着兩綠竹,還有一行小字······君子雅正。
另一個裏頭是根發簪,款式簡介大方,沒雕花刻鳳,只刻了幾片竹葉,恍然如生,又相得益彰,且與玉佩是同一顏色。
“這應該是給你的。”方子晨說。
趙哥兒顯然是挺喜歡的,有些愛不釋手,同玉佩一起,拿在燭光下細細端詳。
他少露出這般姿态神情,方子晨有些怔住。
仔細想來,他好像從未給趙哥兒買過什麽首飾,哥兒在他眼裏,外形樣貌雖是同男子無異,但哥兒到底是哥兒,他們也應當同女子那般,喜歡胭脂水粉和這些小物件兒。
之前家裏沒有銀子,他沒給趙哥兒買,還說得過去,可這會家裏條件好了,他竟也都沒有想到,委實失責。
下個月發工資了,再給他買一根。
趙哥兒叫他:“夫君,你給我戴上。”
方子晨給他插到頭頂的發團裏,趙哥兒擡手摸了摸,瞅了方子晨一眼,垂着眸子,腼腆道:“夫君,好不好看?”
“好看。”方子晨逗他:“屎上最好看。”
趙哥兒笑着踹了他一腳。
剩下那個是乖仔的,又是個黃燦燦的金鎖。
兩大箱子裏,一個裝着幾匹錦布,上次方子晨同趙哥兒去布莊,裏頭也有,不過就一匹,賣得賊拉貴,跟鑲了黃金似的。
小夥計見他氣質姿态像大戶人家的少爺,一個勁的朝他推銷,說這布不止看着柔順,顏色正點,其料子也好,是朝州那邊傳過來的,上頭的花樣,也是請京城裏手藝最好的繡娘繡的,穿了,是冬暖夏涼。
方子晨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一瞧他就知道這料子好,可一匹就一百多兩,那會他剛在醉宵樓工作,哪裏買得起。
夥計說了半天,見他不要,臉色就不太好了。
嘀嘀咕咕說什麽看走眼了,本以為是什麽少爺,沒想到是個窮鬼,簡直晦氣。
方子晨哪裏受得了這種氣,當下就指着自己衣裳,說:“就你那破貨色,不是老子買不起,是老子看不上眼,你知道老子這衣裳哪裏來的嗎?誰做的嗎?價值多少嗎?”
夥計拿眼上下掃他:“多少?”
“說出來怕吓死你哦。”方子晨指着衣擺上幾朵祥雲:“知道這是誰繡的麽?京城裏的繡娘算什麽,這是爺我喊那天上的七仙女親自給爺繡的,這朵是大仙女繡的,這朵是二仙女繡的,這朵是三仙女繡的。”
然後他同趙哥兒被轟出了門。
後來,他查孫尚城的時候,才知道這家布莊是孫尚城他爹開的。
還好當初被轟出來了,不然給那人渣送銀子,他怕是要不甘心死了。
以前買不起的布兒,現在有人給他送了,一送就是半箱。
這是什麽大手筆?
方子晨有種開盲盒的興奮感,越開,裏頭的東西就越貴,到最後那箱子,他眼都冒着金光。
中午抱進來的時候就覺得挺重,雖然吳老只是個舉人,沒半點官職,可活了大半輩子,家産應當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