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外面在下雨，搭的臨時棚子下面來來往往的都是士兵。
桑伊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看見了坐在棚子一角的史蒂夫。
他擡起腳步，小心地穿過人群來到兩個人身邊。
靠近了他才發現，史蒂夫在畫東西。
桑伊沒有出聲打擾，他看了好一會兒，見史蒂夫停下筆才輕聲開口，“羅傑斯先生。”
史蒂夫轉過頭來，似乎有些驚訝，“你怎麽出來了？”
桑伊有些赧然，“一直在裏面待着很悶……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史蒂夫笑了笑，他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說，“坐下吧。”
桑伊坐下來，他的視線還落在史蒂夫手中的本子上。
“要看看嗎？”史蒂夫問，“我以前是個美術生，所以……”
桑伊有些驚訝，他無法把史蒂夫和美術聯系起來。
“別看我現在這樣，我學美術的時候，人很瘦弱，總是會被人欺負。”史蒂夫笑着說自己以前的事。
桑伊愣愣地點了點頭，他說，“我只是覺得……我好像也會畫。”
史蒂夫把筆和本子一起遞給桑伊，“試試？”
桑伊握着筆，他腦子雖然不記得，但是身體卻留有記憶，就像是刻在身體裏的本能一樣。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史蒂夫，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個輪廓。
史蒂夫看着筆下出現的人影，又擡頭去看桑伊低垂着顯得格外溫柔的眉眼。
或許是因為失去了記憶的緣故，桑伊對他格外地有依賴感。
“畫的是史蒂夫哦。”旁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這道聲音，響起得猝不及防，桑伊手一重，在畫上劃出一道劃痕來。
“啊真是可惜。”霍華德對上桑伊看過來的視線笑得格外騷氣，“寶貝，作為賠償，到時候我請你吃晚餐。”
桑伊：“……”
他把筆放下說，“抱歉斯塔克先生，晚餐吃多了會鬧肚子。”
“好吧，那我說明白一點兒，我想邀請你共度一夜。”霍華德笑起來。
“抱歉，我不喜歡花心且不守男德的男人。”桑伊合上本子，他站起來說，“斯塔克先生，如果沒事的話，借過。”
霍華德：“？”
一旁的史蒂夫忍俊不禁，“斯塔克，聽見了吧？”
“我花心？我……好吧，那不叫花心，我和我的前女友們可都是好聚好散的，沒有一個女孩在分手後還來糾纏我。”霍華德逼近桑伊，“所以寶貝，你仔細看看我，英俊多金，睡一晚不虧。”
桑伊下意識躲在了史蒂夫身後，他眨了眨眼看向霍華德，“斯塔克先生，我是男人。”
“當然，我當然知道你是男人。”
“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夠一起睡覺的。”桑伊聲音更小了。
“你錯了，寶貝兒，男人和男人也算夠睡覺的。”霍華德啧啧道，“如果你不知道的話，不如來和我試試，你就能感受到了。”
桑伊：“……”
他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史蒂夫的衣服。
史蒂夫微微轉過頭來，想看桑伊的表情，嘴上說，“斯塔克，差不多得了，別再逗他玩了。”
“……”霍華德遺憾極了，“好吧，不過我真沒逗他玩，他長得很符合我的審美。”
桑伊小聲，“謝謝，但是你不符合我的審美。”
史蒂夫沒忍住笑出來，他眼中閃着細碎的笑意。
“你好過分！”霍華德大叫起來，“那你告訴我這裏誰符合你的審美？”
“這裏？”桑伊輕輕地眨了眨眼，“你如果這樣問的話，那我肯定要告訴你，羅傑斯先生就很符合我的審美。”
霍華德：“……”
史蒂夫眼底的笑容閃爍了一下，他看向桑伊。
青年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摻雜任何的暧昧。
霍華德盯着桑伊的表情，眼底露出微妙的神色來，“原來你喜歡羅傑斯這個家夥。”
桑伊忙擺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這裏這麽多人你都不說，你偏偏要說羅傑斯，你果然喜歡他。”霍華德冷哼一聲，“這樣沒有情趣的直男，你喜歡什麽？沒有眼光。”
桑伊：“……”
史蒂夫：“……”
“嘿，”巴基的聲音傳過來，“霍華德，你不要自取其辱了。”
霍華德不爽，“你閉嘴，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看不慣你欺負弱小。”巴基手一撐，從外面進來，“而且還欺負一個沒有記憶的人。”
“誰欺負他了？我話還沒問完呢。”霍華德說，他盯着桑伊，又靠過去，“你說，你先說你喜歡羅傑斯這個沒有情趣的小子什麽？”
桑伊的視線下移，“屁股翹？”
空氣寂靜了一瞬。
随即霍華德和巴基笑得崩潰。
史蒂夫：“……”
等桑伊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之後，整個人耳朵和臉一起泛紅，他羞恥極了，慢慢地低下頭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塞進地縫裏。
這邊的動靜把其他士兵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霍華德不知死活地叫道，“原來你觊觎羅傑斯——”
桑伊慌亂地撲過去捂住霍華德的嘴，“你、你不要亂說話。”
霍華德唔唔兩聲，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桑伊的手心。
桑伊頭皮都要炸了，他趕緊将手收回來，在衣服上蹭了蹭。
巴基小聲，“我還從來沒注意過，看來是我們之間太過熟悉了，不過桑伊很關注你啊。”
史蒂夫：“……”
他默默地收了收臀。
桑伊：“……”
“我，我不是……”桑伊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解釋，“羅傑斯先生，我不是……”
他不是什麽？
這話是他自己說的，并且還是他下意識地說出來的。
雖然史蒂夫的屁股真的很翹……
但是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他平時也真的沒有關注過史蒂夫的屁股，而且他對男人的屁股真的不感興趣。
桑伊不知道怎麽解釋了，他眼一閉，自暴自棄地說，“對不起羅傑斯先生，但是我真的沒有任何觊觎你屁股的意思。”
“……”史蒂夫。
史蒂夫艱難開口，“沒關系。”
霍華德還盯着桑伊的手，聽見這句話，沒忍住又笑了出來。
史蒂夫：“好了，別笑了，再笑人都要哭了。”
霍華德憋住自己的笑去看桑伊。
青年眼尾染着紅，一雙眼似乎含着瑩瑩的水光，看起來又可憐又好欺負。
“要聽我說一句真話嗎？相比起羅傑斯，你的屁股更翹，更讓人感興趣。”霍華德沒忍住又嘴賤了一句。
史蒂夫的視線不由得瞥了一眼桑伊的屁股。
确實又圓又翹，渾圓得像蜜桃一樣，腰又細，看起來很好掐的樣子……嗯，史蒂夫默默地收回視線。
這樣想實在太失禮了。
桑伊：“……”
他想，殺了我吧，為什麽我還站在這裏。
桑伊把這個世界上最悲傷最嚴肅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也沒能緩解自己此刻的尴尬。
他應該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但是事實上他的腳好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樣，根本無法動彈。
“好了。”史蒂夫站起來，他拉着桑伊的手，把桑伊從尴尬中解救出來，“我帶他回去。”
身後似乎還有若有若無的視線看着自己腰下的位置，桑伊的身體有些僵硬。
他想這輩子都不要再和霍華說這些話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聽見屁股這個詞。
“還在糾結什麽嗎？”史蒂夫的聲音響起。
桑伊心中充滿了巨大的感激和愧疚，他擡頭看着史蒂夫的背影，聲音又輕又弱，他說，“對不起。”
“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史蒂夫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倒是你自己說了這麽一句話，現在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起來，其實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畢竟這些話聽了聽也就過去了，沒有人會一直揪着這些話來笑你的。”
道理桑伊就懂，可是他實在無法和自己和解，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跟昏了頭一樣冒出那麽一句話。
史蒂夫的安慰無法讓他緩解自己心中的尴尬和愧疚，他輕聲說，“對不起，羅傑斯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史蒂夫回頭看了一眼桑伊，他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桑伊，“把剛才的事情忘了吧，我不記得，你也不記得，這樣可以嗎？”
桑伊壓根兒無法忘記，但是史蒂夫都這樣說了，他只能低低地答應了一聲。
史蒂夫又笑道，“在行軍途中，士兵們更離譜的玩笑都開過，你剛才說的那句真的算不了什麽。”
桑伊心知肚明，史蒂夫是在安慰他。
明明是他在大庭廣衆之下說了史蒂夫這樣的話，但是現在史蒂夫還要來安慰他，他心中的愧疚更多了，也覺得更不安了。
就算是玩笑話，他和史蒂夫他們的關系也不能開這樣的玩笑吧。
跟……性騷擾似的。
他十分沮喪，一再在心裏面告訴自己，以後絕對不能胡亂說話了。
史蒂夫說，“你真的不用太在意，至少還能讓人開心對嗎？這樣的時候，能有高興的事都很不容易。”
“真的是這樣嗎？”桑伊眼巴巴的看着史蒂夫。
被這雙淚汪汪的眼睛看着，史蒂夫笑了一下，“當然是這樣。”
桑伊垂下眼簾，史蒂夫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他只聽見桑伊說，“羅傑斯先生，您真是一個好人。”
這是桑伊第二次這樣說了，史蒂夫想。
桑伊想，羅傑斯先生真的是一位特別善良的人。
“好了，好好休息吧。”史蒂夫說，“今天的天氣不怎麽樣，很适合好好睡一覺。”
“我……”桑伊說，“我不睡覺，羅傑斯先生你們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我剛才就想問你這個的，總不能我就這樣在這裏待着吧？”
“知道你在想什麽。”史蒂夫含着笑意，“不過很遺憾，這裏的确沒有需要你幫忙的。”
桑伊輕輕地哦了一聲。
“所以去休息吧。”
“羅傑斯先生，其實我已經不需要整天休息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好像總覺得我受了很嚴重的傷一樣，但是事實上我身體還算不錯。”桑伊說。
史蒂夫一哂，“抱歉，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的，我就是很好奇。”桑伊說，“羅傑斯先生，你們撿到我的時候，我是什麽樣子的？難道有受傷嗎？”
史蒂夫聲音一頓，他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受傷，只是你看起來瘦弱，所以總覺得你應該被保護着才對。”
桑伊輕輕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我的确可能不如你們健壯，但是我也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瘦弱……應該。”
聽見這句話後，不知為何史蒂夫的視線又移到了桑伊的屁股上。
桑伊的确瘦，但是事實上細腰豐臀，并不是骨瘦如柴的瘦。
“羅傑斯先生？”
史蒂夫：“……”他剛剛……是主動去看桑伊的屁股了嗎？
都是因為斯塔克，都是因為他說的那句話，要不然他怎麽會關注這些地方。
在外面的霍華德打了個噴嚏，他說，“有人想我了。”
巴基瞥了他一眼沒搭話。
“你怎麽不說話？”霍華德問。
巴基問，“你要我說什麽？說你魅力大，但是你剛剛才被人拒絕。”
霍華德：“……那不一樣，他心有所屬你懂嗎？”
巴基哼笑一聲，“在女人堆裏無往不利的斯塔克先生遭遇滑鐵盧，這并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畢竟你面對的是一個男人。”
霍華德：“……”
“人家是男孩，又不一定喜歡男人，你就別去招惹他了。”巴基說，“你喜歡的女孩不是嗎？”
“我喜歡美人。”霍華德強調，“美人不分性別。”
巴基：“……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看着巴基的背影，霍華德嘆氣。
他自言自語，“好吧，不過巴恩斯說得也對，對方不喜歡男人的話，還是太冒昧了。”
之前史蒂夫的話讓桑伊一直覺得是在安慰自己。
但是後面他稍微地留意了一下，發現史蒂夫說的話居然是真的，有男人在的地方什麽玩笑話都能夠說出來。
不過是說屁股翹這樣的話，放在那些士兵們之間果然是毛毛雨。
甚至，桑伊親眼目睹兩個男人比大小，然後抱在一起開始互相親脫衣服。
起因是桑伊在營地外看見了一只野兔，看起來十分肥美可愛，他沒有經受住誘惑，跟着兔子進入了樹林。
結果就聽見兩道男聲。
“這些天真是憋死我了。”
“誰先來？”
桑伊躲在樹後，偷偷看了一眼，差點被一些男人吓暈。
這一幕對現在沒有記憶的桑伊來說太過震撼，他趕緊後退，想要遠離小樹林，頗有一點兒慌不擇路的模樣。
直到一腳退進一個硬邦邦的懷裏。
“桑伊？”頭頂傳來史蒂夫的聲音，“你怎麽了？匆匆忙忙地。”
桑伊揉了揉後腦勺，轉身看着史蒂夫。
他不自覺地抱怨了一句，“羅傑斯先生，你的胸膛好硬。”
史蒂夫：“……”這聲音……怎麽跟撒嬌似的。
史蒂夫伸出手去替桑伊揉他的後腦勺，“所以你慌慌張張地幹什麽？林子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桑伊一下子又想到那兩個抱在一起親的士兵，他立馬捂住史蒂夫的嘴巴，結結巴巴的，“沒有，什麽都沒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桑伊可真是太不會撒謊了，什麽東西都寫在臉上，史蒂夫一眼就看出來了，更何況他欲蓋彌彰地去史蒂夫的嘴巴，不想讓史蒂夫說話。
史蒂夫更奇怪了，他說，“難道有野獸，那可得去看看，至少得趕跑。”
他說着就往林子裏面去，桑伊吓了一跳，趕緊抓住史蒂夫的手說，“羅傑斯先生，你別過去。”
“……”史蒂夫疑惑地看着桑伊。
“那裏……”桑伊聲音微不可聞，“那裏面有兩個士兵在……做那種事。”
雖然桑伊的聲音很小，但是史蒂夫還是聽見的。
只是說了這麽一句話桑伊的耳朵已經通紅。
史蒂夫：“……”
因為距離并不遠，所以現在那兩個士兵的聲音已經傳入了桑伊和史蒂夫的耳中。
桑伊耳朵更紅了，但是他又莫名有些好奇，不知道兩個男人是怎麽做的。
但是偷看別人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不道德了。
難道做這種事情很舒服嗎？他們的聲音聽起來……
史蒂夫默默地捂住了桑伊的耳朵，他比桑伊高，一眼就看到了那兩個士兵起伏的動作，雖然沒有看到兩個士兵怎麽做的，但是大概也能猜得到。
史蒂夫也有些不自在，他禮貌地收回視線，然後湊近桑伊的耳邊壓低了聲音，“我們回去吧，在軍營裏沒有女人的話，兩個男人之間做這樣的事也不稀奇，你不用太緊張。”
桑伊沒有說話。
史蒂夫看了一眼桑伊的臉，桑伊的臉已經紅透了。
偏偏這個人的臉紅起來顯得格外的好看，像熟透的蘋果。
史蒂夫輕輕地拉着桑伊離開了小樹林。
外面的風一吹，桑伊才驚醒一般，他看向史蒂夫問，“羅傑斯先生，你怎麽會到小樹林裏面去？”
“我剛才沒有找到你問了其他人，他們說你追着一只兔子進樹林了。”史蒂夫說，“所以我才進去了。”
桑伊恍然，“對，我是去追兔子的，那我怎麽看着那兩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不容易降溫的臉又一點點的燒了起來。
史蒂夫伸出手碰了碰桑伊的臉，“不用多想，我之前就說過了，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
桑伊聽見這句話，慢慢地擡起眼，他有些好奇且小聲的，“冒昧地問一下，羅傑斯先生難道你也這樣過嗎？”
桑桑：被一些男同吓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