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長鬼影（1）
外面下起了雨，滴滴瀝瀝的，鎮子上一片霧蒙蒙的，不遠處的林子裏似乎有人影來往。
車子在學校的面前停下，後面的門打開。
一位過分年輕的亞洲男孩下了車，皮膚白皙，精致漂亮，白色襯衣纖塵不染，像是聖經裏的天使。
“是新轉學生嗎？”趴在窗上看的學生們争先恐後。
“他好漂亮，我想和他做朋友。”
“他真的好漂亮，像天使一樣，我也想和他做朋友。”
桑伊并不知道學校裏的人都在看他，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霧蒙蒙的林子。
不知道為何打了個哆嗦。
“天氣冷了。”桑伊喃喃着。
校長是個幹練的女人，她曾經嚴厲地拒絕新老師的到來，認為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會影響到學生的學習。
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就改變了主意，甚至此刻，她面容冷肅地站在大門口。
她眼看着桑伊撐着傘朝她走過來。
他拖着行李箱走到校長面前，聲音溫柔，“你好，您就是校長對嗎？我是桑伊，新來的老師。”
“嗯，跟我進來。”校長淡淡道，這已經是她比較溫和的語氣了。
桑伊跟着校長走進學校。
他的目光在學校裏掃視了一圈，這下他發現了那些貼在玻璃上的臉，見他看上來，還露出誇張的笑容來。
桑伊：“……”學生就是了不起，活力滿滿啊。
校長把桑伊帶進辦公室安排了工作之後就離開了。
“哦。”同辦公室的外語老師輕輕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着桑伊，“桑伊……新來的老師，看起來很年輕，多大了？”
“二十二歲。”桑伊禮貌回答。
旁邊的女老師靠近桑伊問，“你怎麽想到來這個這裏當老師？”
“因為我經驗不足，只有這裏接納我。”桑伊看起來很誠實。
女老師笑起來，很快她又問，“有女朋友嗎？”
桑伊耳朵微紅，“沒有。”
“你這麽好看沒有女朋友？”女老師有些驚訝地叫起來。
“也許正是因為長得太漂亮了，所以沒有女朋友。”外語老師的語調慢慢的。
女老師跟着調侃，“沒錯，漂亮柔弱的男孩或許更需要一個男朋友。”
桑伊：“……”
“你跟我走吧。”外語老師站起來，“帶你去見見你的學生們。”
“好的～”
桑伊答應了一聲。
很巧。
桑伊要教的班級就是他在樓下看見的那個班。
下面的學生們哀嚎。
“竟然是老師！我還以為我們要多一個漂亮的同學了。”
“老師也好啊，長得這麽漂亮的老師教我們，課上都不打瞌睡了。”
外語老師笑了一下，敲了敲黑板，“好了，桑老師很溫柔，你們可不要欺負他。”
桑伊：“……”
“詹姆斯剛才還說如果轉學生來我們班，他要追求人家。”
被點名的男生沒忍住丢過去一本書，“你胡說八道什麽？這是我們老師對他尊重點兒。”
教室裏一片歡笑聲。
桑伊也微微地彎了彎唇。
外語老師看向桑伊，“那麽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謝謝。”桑伊說。
等到教室的門一關上，他站在講臺上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第一次見面，互相認識一下吧。”
下面的學生們很快坐好，沒有一個人說話，在他們看來，這位年輕漂亮的老師看起來溫柔柔弱，也許他們多說幾句話都會把人氣哭。
剛才外語老師在的時候，這位新來的老師站在一旁，看起來比學生更乖巧，一句話都沒說。
所有人的視線都移過來落在了桑伊的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桑伊。
過于安靜的目光讓桑伊不自覺地眉心跳動，他心底有些打鼓，臉上卻還要露出溫柔的笑容來。
最後桑伊用，“希望我們大家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作為結語。
“那麽現在我們可以稍微的聊一聊天，馬上下課了。”桑伊又說。
“老師老師，你有女朋友嗎？”一個女孩舉起手來。
桑伊：“……沒有。”
“那老師，你有男朋友嗎？”
“也沒有。”桑伊有些哭笑不得，“我現在并不考慮這些。”
“yo～”下面的聲音此起彼伏。
“桑老師這麽好看，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老師等等我，我長大了娶你。”
眼看着聊天的方向越來越歪了，桑伊微微擡高了聲音，“我們不談這些私事。”
“老師不是說我們要成為朋友嗎？朋友之間就是什麽都可以談的。”
來了個好脾氣的年輕老師，下面的同學們都格外激動。
桑伊：“……”
突然響起來的下課鈴聲拯救了尴尬的他，他連忙抱起書說，“下課了，下課了，大家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身後的教室又發出一陣笑聲。
桑伊：“……”
他鎮定自若地回到了辦公室。
現在的辦公室空無一人。
桑伊的辦公桌正好靠着窗戶，從窗戶外面看出去就是那片樹林，樹林依舊被白霧籠罩着，看不真切。
窗戶上也隐隐有着霧氣，桑伊伸出手把窗戶上的霧擦了擦。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小樹林裏好像有人，但是很快，他看到的人又消失了。
也許是錯覺。桑伊想，畢竟現在外面下着雨，怎麽會莫名其妙地有人待在小樹林裏，然後又消失呢？
他收回手來，握着筆開始備課。
到放學的時候，桑伊又拖着行李箱去往他的新家。
鎮上的人不少。
桑伊經過幾個女孩的時候，聽見他們在讨論有人失蹤的消息。
“他們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就是在學校外面的樹林裏。”
“我聽說他們在樹林裏看到過傳說中的幽靈。”
“也許是他們犯了什麽錯被警察抓走了，所以說出了這樣的謊言來吓唬人們，畢竟他們之前就是小混混不是嗎？”
桑伊若有所思地和他們錯身。
他來到了他的新家。
他的新家外面也被森林包圍，相對來說遠離了鎮上的人們。
桑伊打開門。
屋子已經被清理得很幹淨了，他把行李箱裏的東西放下。
因為不确定要在這裏待多久，桑伊的行李箱只帶了必需品，其他的東西這間屋子裏準備的都有。
不過……吃東西倒是有些麻煩。
上學的時候可以在學校解決掉，但是休息日呢？
桑伊揉了揉腦袋想，還是得抽一個時間去買一些可以飽腹的東西來。
應該固定一個時間去買需要的食物。
不會做飯确實有點糟糕。
桑伊拉開窗簾。
外面的森林漆黑一片，看起來黑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會突然鑽出什麽東西來。
桑伊連忙拉上窗簾，不願再多看，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他行李箱裏有一個匕首，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買的，不過這個匕首或許可以放在枕頭下面。
桑伊把東西歸位之後，又出門去。
他記得大概一公裏處有個便利店，他可以去看看。
不過看起來天快黑了……
桑伊看了一眼天氣，把傘握在手裏，關上門。
便利店打工的女孩看起來年紀不算很大，一張圓圓的臉笑意盈盈。
“這個時候穿過林子要注意安全哦。”女孩兒突然說，“外面很危險。”
桑伊微微一愣，他轉過頭去看着那個女孩兒，女孩兒已經低下了頭看書，沒有看桑伊。
桑伊遲疑了一下說，“謝謝。”
或許是因為女孩說的那句話，桑伊從林子中穿過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跟着他。他猛得一轉頭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好像有些疑神疑鬼的，桑伊想，不要自己吓自己什麽東西都沒有。
在桑伊看不見的角度，穿着白襯衫配西裝，打着領帶，身材極為高大的‘人’跟着他。
那個‘人’從脖子以上的五官都不存在，一張臉隐隐有鼻子突出一般，頭上罩着的東西讓他的腦袋看起來像一面雪白的牆，沒有五官和任何屬于人類的特征。
他低下頭的姿勢十分詭異，随着靠近面前的這個迷失者，他聞到了一股格外香甜的味道。
像是從這個人類的身體裏散發出來的，又軟又甜，是十分美味的味道。
“奇怪。”桑伊停下腳步，他看着前面皺眉，“為什麽感覺這條路這麽奇怪？我剛剛來的時候明明走的是這裏呀。”
沒有臉的生物也跟着停下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手動了動，瘦高的身軀矮了許多。
桑伊看了一眼手機，沒有信號，甚至馬上就沒電了，他遲疑了一下，天依舊快黑了，如果他再不回到家的話，會更不好找路的。
這個地方看起來也沒有什麽人經過，他得再走走，看看有沒有人。
桑伊這樣想着，繼續往前去。
雨漸漸地停了，天也徹底的暗了下來。
桑伊終于看見了一個穿着西服的男人。
那個人背對着他。
越靠近桑伊越能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東西，這種東西虛無缥缈，很難說是什麽。
桑伊慢慢地靠近男人，輕聲開口，“先生你好。”
男人動了動，側過臉來。
天有些暗，桑伊看不清男人的臉，他問，“先生，我好像迷路了，想問一下這裏應該怎麽出去呀？”
男人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
“謝謝。”桑伊道了聲謝後又問，“你知道林間小屋怎麽走嗎？很抱歉，我第一天來鎮子上，所以對這些都不太清楚，出來買東西結果發現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男人身子站直了。
桑伊這才發現男人比他高了太多，看上去至少有一米九往上。
男人的聲音十分的古怪，像是從喉嚨裏溢出來，格外地沉悶，“走。”
“非常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你是要帶我過去嗎？”桑伊跟上男人的腳步，他有些赧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迷路，我明明是跟着自己來時的方向走的。”
男人沒再說話，桑伊并不在意男人是不是有說話。
他知道，有些人就是不喜歡說話，或者說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其實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歡話太多了，但是現在天好暗吶，不說話的話總覺得心底慌慌的，有些害怕。
男人‘聽’着桑伊的話，腳步不變。
桑伊又問，“先生，你叫什麽名字啊？”
“Slender.”
“斯蘭德？”桑伊歪了歪腦袋，“我叫桑伊。”
男人又不說話了，他停下來了，指了指前面。
桑伊看去，林間小屋就屹立在那裏。
距離斯蘭德帶他走到這裏不過五分鐘左右，原來這麽近，但是他反反複複地找了好幾次沒找到。
桑伊有些尴尬，他想明天一定得做個記號才行。
“謝謝先生——”
嗯？
桑伊一回頭發現男人已經不在了。
這麽快就走了嗎？
桑伊摸了摸耳朵想，算了，下次見到再好好感謝吧，就在鎮上，應該很快就能見到的。
桑伊回到家。
他把買來的東西放好，然後鑽進浴室裏。
他并不知道，帶他回來的那個男人就在他家門口，身子越來越高，他的臉抵在二樓的窗戶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屋子裏。
洗完澡的桑伊很快就出來了。
他拿着毛巾擦着頭發，給手機把電充上，然後在桌邊打開了臺燈。
“叮咚”一聲響，是手機推送的消息。
桑伊看了一眼，發現是一條怪談推送。
“你知道瘦長鬼影嗎？傳說瘦長鬼影就住在森林和廢墟裏，他會騙走迷路的人，會帶走小孩……進行殘忍的殺害……”
桑伊猛地一下關了手機，他喃喃自語，“大晚上的，推送這種消息真是不顧人的死活了，得把推送關掉才行。”
他這樣說着，鎮定自若地關閉了手機。
居住在森林裏的瘦長鬼影？都市傳說罷了。
信這些不如信他日賺208萬美金。
桑伊這樣想着，卻又摸了摸胸口，總覺得……有些心慌。
被那條推送給影響到了嗎？
工作也做不下去了。
桑伊關了燈上床。
他把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裏，喃喃低語，“好了好了，別自己吓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麽瘦長鬼影。”
外面适時地打起了雷，桑伊哆嗦了一下，攥着手一動不動。
他想，果然還是被推送影響到了。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什麽都不要想。
桑伊又回到了森林裏。
依舊是被白霧覆蓋的森林，一眼望過去，連樹木都看不真切。
他站在原地四下張望，“奇怪，我剛剛明明走過這裏的，為什麽又來了？”
他想了想在最近的樹幹上刻了一個印記，然後轉身又走。
白霧漸漸退去，桑伊心中歡喜，他好像走出那個怪圈了。
但是……
桑伊停下腳步。
前面的東西擋住了他的去路，是什麽？
他慢慢地擡頭，瞳孔有一瞬間的緊縮。
很快，他的瞳孔渙散開來。
他想，這肯定是假的。
高個的……沒有人類五官的……這是什麽？戴的面具嗎？
肯定是面具吧？
桑伊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那個高大的身影也跟着他的腳步往前。
桑伊神經徹底繃緊，他眼底露出顯而易見的恐懼來，“你、你是人還是鬼？”
高大的影子停下來了。
也許……是人類假扮騙人的，桑伊懷着期冀想。
高大的影子彎下腰來，他的手在桑伊的目光下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桑伊看見，那長長的手臂變成了……觸手。
顯而易見，這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範疇。
桑伊眼前一黑，他差點沒暈過去，但是很可惜，他的确沒有暈過去。
觸手圈住了他的腰，輕而易舉地把他帶離了地面，然後把他帶到了那張空白的臉前。
近距離地直觀這張空白的臉，桑伊只覺得更恐怖了。
他甚至忽視了那身過于眼熟的西裝。
“Slender.”高大的人影似乎是從喉嚨深處吐出這樣沉悶的話語。
桑伊這才意識到這個人喜歡的白襯衫黑領帶和西裝，正是他傍晚碰到的斯蘭德穿的那一身。
“Slender.”他重複着。
那張空白的臉越靠越近，桑伊沒忍住喉間的叫聲。
“你離我遠點！”
他猛地睜開眼。
屋子裏昏暗的光線，臺燈開着，旁邊的手機亮着，外面的雷聲作響。
桑伊摸了摸額頭的冷汗，喃喃自語，“原來是做夢啊，我就說怎麽會有瘦長鬼影這種東西？肯定是被睡覺前的那則推送給影響到了，要不然怎麽做這樣詭異的噩夢。”
雖然是夢，但是桑伊的心髒依舊怦怦直跳，他被這個莫名其妙又古怪的夢給吓到了。
他把手機摸過來，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淩晨兩點半。
兩點半，距離天亮還有很久。
但是因為做了一個噩夢，桑伊已經睡不着了，他握着手機，不自覺地去搜索了細長鬼影這樣的詞。
很快手機裏跳出來很多詞條。
消失的小孩。
迷路的大人。
還有——“知道了瘦長鬼影身份的人會被他抓走，然後折磨致死。”
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一條縫隙，窗簾被風吹來，桑伊硬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我明明把窗戶關好了啊。”桑伊壓下心底的那點恐懼下了床，去關窗。
外面就是森林，瘦長鬼影在森林游蕩，居住在森林裏的字眼又晃進了桑伊的腦子。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去看外面。
外面什麽都沒有，漆黑一片。
如果是平時的黑暗，桑伊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但是現在看到這片黑暗，桑伊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心安。
當然什麽都沒有，當然是一片黑暗，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瘦長鬼影這種東西的存在。
他只是看了條消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雷電再一次閃亮，桑伊睜大眼。
他似乎看見外面的森林中有瘦高的影子閃過，就像夢裏的那樣，白襯衫黑西服，沒有任何的五官。
太痛了，大早上起來寫，廢了四千多的稿子，本來寫的美國恐怖故事第二季的……結果寫不了哈哈我哭哭，我是什麽豬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