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5）
怎麽助手又請假了？不過漢尼拔的助手到底是誰呢？
而且雖然說是替代助手，可是他好像什麽都沒做……漢尼拔真的需要助手嗎？可是如果不需要助手，他似乎也沒有什麽接近自己的必要吧？
桑伊摸了摸耳朵回複，[好的，萊克特博士。]
這兩天的雪已經小了，外面的積雪甚至漸漸地開始融化。
天上的太陽看起來并不暖和，桑伊給貓咪戴上牽引繩，想着帶貓咪去遛彎。
桑伊是不想出門的，但是貓咪站在窗戶上，沖着外面喵喵叫，顯然十分想出去感受一下。
“好吧，既然你這麽想出去的話。”桑伊關上門，“附近的小公園轉轉吧。”
附近的小公園距離不是很遠，大概兩公裏，桑伊住的地方過去沒有公交車，他只能選擇步行。
貓咪出門興奮極了，左邊嗅嗅右邊聞聞。
桑伊跟着它往前走去。
走過了那一段小路，外面的人就多了起來。
桑伊本來還擔心貓咪會不會害怕和應激，但是貓咪似乎更興奮了，只差沒跑起來。
旁邊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先看貓咪再看貓咪的主人。
桑伊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輕聲說，“乖乖，你慢一點。”
貓咪鼻子嗅了嗅，不知道聞到了什麽，往前走去。
它停下來了。
它停在一個黑色的袋子面前，看起來要湊上去扒拉。
桑伊連忙把貓咪拉過來說，“垃圾，不能碰。”
“喵嗚？”
桑伊就要拉着貓咪離開，忽然他停了下來。
他看着那個黑色袋子，那袋子下面隐隐地滲出紅色的痕跡來，桑伊蹲下身去嗅了嗅微微皺眉。
是血腥味。
這是誰家丢的肉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桑伊總覺得怪怪的。
他沒準備多管，正準備拉着貓咪離開的時候，一只流浪狗跑過來咬着袋子似乎準備把袋子拖走。
不堪重負的黑色塑料袋壞掉了，裏面的肉也灑了一地。
桑伊的眼前有些發黑，他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他在那團肉中看見了……人類的手指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這是被肢解的人類。
桑伊抱着貓咪站在一旁，他其實有些反胃，但是他又吐不出來。
警察們按例詢問之後開始收集組織。
旁邊的警察問，“你還好嗎？”
“我能離開了嗎？”桑伊擡起眼眸看着警察。
青年看起來驚恐到了極點，眼底都是揮之不去的恐懼和害怕，他的睫毛凝着水霧，沒哭，但是看起來格外可憐。
警察語氣溫柔下來，“可能還不行。”
桑伊站在原地。
他開始後悔自己今天為什麽要出門，他想今天他得做噩夢了。
貓咪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不安，輕輕地舔舐着桑伊的下巴，試圖安慰桑伊。
警戒線外又進來幾個人。
“桑伊？”來人疑惑地叫道。
桑伊看過去，發現來人是威爾和一個他不認識的人，還有一個竟然是漢尼拔。
貓咪發出防備的低吼聲來，桑伊嗯了一聲。
“你怎麽在這裏？”漢尼拔站到桑伊面前，他說，“你報的警？”
桑伊沉默地點頭。
面前的小羔羊被吓得瑟瑟發抖，連對他的恐懼和提防都弱了不少。
漢尼拔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桑伊的肩，“吓到了嗎？”
桑伊低低地嗯了一聲。
“別怕。”漢尼拔說，“只是一團人體組織。”
桑伊垂下眼眸，在漢尼拔眼中，面前的小羔羊的睫毛不自覺地顫抖，恐懼和自我防備交織，十分可愛。
漢尼拔有些憐惜地摸了摸桑伊的腦袋，“如果怕得厲害的話，我可以為你做心理疏導。”
貓咪發出低吼聲來，但是好歹沒有伸出爪子。
威爾聽見貓咪的叫聲從傑克身邊擡頭看過來，他靠近桑伊，狐疑地看了一眼漢尼拔，“你們認識？”
桑伊聲音更輕了，“嗯。”
像是美麗蒼白但是又脆弱的瓷器，好像輕輕地推一下就會摔倒在地上壞掉。威爾想，相比起他，桑伊更像易碎品。
“還好嗎？”威爾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桑伊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漢尼拔微微眯眼，他問，“需要心理疏導嗎？”
桑伊低聲說，“謝謝萊克特博士，暫時不需要。”
他說完又偏頭去問過來的警察，“現在可以走了嗎？”
警察說，“已經可以離開了，你現在要走嗎？”
桑伊點了點頭，他并不想在這裏多待。
“桑伊。”威爾說，“今天晚上，我還能去找你嗎？”
發現屍塊的地方距離桑伊家不遠，他本來就害怕，也打算晚上不回家了，此刻聽見威爾的話，他又覺得或許自己可以待在家裏。
他再次輕輕地點了點頭。
威爾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漢尼拔不動聲色道，“如果兇手就在附近的話，可是很危險的。”
這句話讓桑伊的腳步停下，他頭皮有些發麻，不自覺地擡頭去看漢尼拔。
漢尼拔說，“你看，如果遇到連環殺人兇手的話，你和威爾兩個人……只會都被他殺掉對嗎？”
桑伊抱着貓咪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一分，他很快意識到懷裏的貓咪是脆弱的生物，又松開。
威爾敏銳地察覺到漢尼拔不想他去桑伊家。
他不由開口，“那麽，桑伊可以來我家。”
漢尼拔不贊同地看着威爾，“我想桑伊這個時候更需要心理醫生幫助。”
這只可憐的小羔羊，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連腦子都是空茫的，會做噩夢會失眠，這樣可是會影響口感的。
威爾沉默地看着漢尼拔，他明白漢尼拔的意思。
桑伊的聲音響起，“不用，我不用心理醫生。”
漢尼拔并不強求，他說，“那好吧，如果你需要，我随時歡迎。”
桑伊會需要的，漢尼拔想着，被拒絕後的不高興在想到桑伊會主動來找他後變得愉悅。
桑伊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威爾，“到時候聯系。”
他抱着貓貓離開警戒線後才靠着旁邊一棵枯死的樹緩了緩，腿軟得厲害，他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東西了。
又冷又怕。
桑伊慢慢地回到家，他關上門把自己包裹在被子裏好一會兒才覺得好了一些。
夜幕漸漸降臨。
威爾來的時候桑伊剛被驚醒，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自己只睡了五分鐘。
五分鐘。
夢裏蠕動着把他包裹得快要窒息的肉塊讓他不敢再睡了。
他打開門讓威爾進來。
威爾的視線落在桑伊臉上，“你的臉色好蒼白，下午沒吃東西嗎？”
桑伊說，“沒有胃口。”
威爾輕輕地擁抱了桑伊一下，“我知道你第一次見到那些東西會很害怕，我第一次走進犯罪者的世界時有一種我是不是瘋了的錯覺。”
桑伊喃喃，“抱歉，我心理太脆弱了。”
桑伊想，和威爾承受的比起來，他只是見到了一次被剁碎的人體組織而已，根本算不上什麽。
可是，還是覺得好可怕啊。
這讓他控制不住地發抖。
他說，“我是真的膽小，我小時候見到死老鼠都會被吓哭。”
“所以你很厲害了，你還報警了。”威爾說着又問，“需要吃點什麽？”
“什麽都不吃。”桑伊苦笑一聲，“至少未來我都不想再吃肉類了。”
威爾沒有堅持，他說，“那上樓去休息。”
桑伊勉強站直了身體問，“你呢？”
“我吃過了。”威爾說。
桑伊點了點頭，他扶着樓梯上樓。
威爾在後面看着他，有一種桑伊随時會摔下來的錯覺。
很脆弱，威爾再一次意識到，桑伊就是溫室裏的花朵，桑伊不适合見到外面那些東西。
“桑伊，害怕的話，我可以陪你。”威爾說。
桑伊愣了一下，好半晌他才說，“好啊。”
他害怕，他希望有一個人能陪着他，能讓他汲取一點安全感。
燈已經關了。
威爾問，“桑伊，還害怕嗎？”
桑伊說不怕。
“但是你的手和腳很冰。”威爾說。
“抱歉。”桑伊蜷縮起來，他低聲說，“跟我一起睡肯定會影響到你的。”
威爾輕輕地嗅着桑伊的味道，他像一個旅行中的渴人貪婪地想要獲得一些水一樣。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吓到桑伊，回答，“不會。”
桑伊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睡覺吧。”
威爾答應了一聲。
桑伊在黑暗中睜着眼，身邊即使有了一個人他也完全睡不着。
那雙眼睛仿佛一直看着他一樣。
他不由得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旁邊的威爾也發出了平穩地呼吸聲，桑伊更睡不着了。
他似乎有一點明白威爾失眠時的痛苦，或許最痛苦的不是失眠，而是被折磨的心理。
桑伊胡思亂想了許久，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淩晨三點半了。
威爾動了動胳膊，像抱玩偶一樣把桑伊抱在了懷裏。
溫暖地擁抱，但是桑伊依舊沒有半分睡意。
他輕輕地推開威爾，然後翻了個身又把自己蜷縮起來。
終于，他睡着了。
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是四點一十分。
他又被威爾的雙臂緊緊地圈着腰，甚至對方毛茸茸的腦袋抵在頸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頸項。
桑伊有些費力地從威爾懷裏鑽出來，他這樣折騰了一圈，威爾也沒醒。
對方的手抓了幾下沒抱到人，便又安穩地睡了過去。
桑伊睡不着，他想下樓喝水也不敢。
他就睜着眼看着外面的天空漸漸地亮起來。
天亮了，他總算是睡着了。
威爾一夜好眠，他醒來的時候有着神清氣爽的感覺，懷裏抱着的人也溫軟。
懷裏抱着的……人？
威爾腦子懵了懵，他慢慢地低頭看去，青年微微顫抖的睫毛和微蹙的眉頭昭示着桑伊并沒有能好好睡覺，甚至可能在做噩夢。
這樣的狀态威爾十分的熟悉。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地撫平桑伊的眉宇。
真漂亮，威爾想，像雪白的瓷娃娃一樣。
脆弱又漂亮的瓷娃娃，只能被人好好保護着的瓷娃娃。
威爾想，如果能一直和桑伊在一起就好了，他再也不會失眠、做噩夢，也不用擔心自己哪一天就會崩壞掉……
一直和桑伊……
桑伊睜開了眼，面前的威爾讓他恍惚了一瞬，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自己這一次睡了半個小時。
“醒了？”威爾問。
桑伊嗯了一聲，他問，“昨天晚上我有打擾到你嗎？”
“沒有。”威爾回答。
桑伊點了點頭。
他下了床後拉開窗簾。
今天外面也有太陽，但是桑伊感覺不到外面很溫暖。
他喃喃道，“春天要來了。”
“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威爾說。
桑伊揉了揉太陽穴，因為沒睡好腦子裏的東西一跳一跳的，讓他覺得有些頭疼。
“還好。”桑伊說，“謝謝你昨天晚上陪我。”
系統突然開口，【他不能給你安全感，因為他本身就不是什麽帶有安全感的人。】
桑伊想，他不應該指望別人給他安全感的。
威爾今天要去工作。
桑伊坐在窗邊，他偶爾能看見有飛機飛過，有時候有鳥鳴。
或許春天真的要來了。
萊克特博士：[今天怎麽樣？]
桑伊回道：[還好，謝謝博士關心。]
[昨天晚上威爾在你家陪你，你害怕嗎？]
桑伊手指輕輕地停頓了一下，很快他又回到，[還好。]
還好？
漢尼拔看了一眼桑伊回的消息，切着盤子裏的煎蛋。
他想，可憐的小羔羊用不了多久就會來找他的，至少用不了五天。
短短五天的時間，對于漢尼拔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他是一個很擅長等待的人。
不過……
昨天晚上桑伊是和威爾同睡一床的嗎？漢尼拔思考着，這樣可不太行啊，在來找自己之前，難道威爾都要去和桑伊一起睡覺嗎？
漢尼拔心底有些不開心。
這是他看中的食物，可不能被其他人碰了。
事實上只是食物而已，漢尼拔并不過多在意食物和誰交往。
但是桑伊不一樣，他對桑伊的要求很高，他想他肯定能吃一頓前所未有的美味佳肴。
桑伊靠着落地窗，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閉着眼好像睡着了。
只是好像而已，貓咪靠着桑伊的腳趴下，桑伊又睜開了眼。
他把貓咪抱起來，一動不動地看着外面因為積雪融化而濕漉漉的泥地。
過了許久，他才說，“為什麽我還是這樣膽小？”
系統：【……你不是膽小，你是心理過于脆弱。或許是因為，一直被人保護着的，你就像溫室裏最嬌貴的花，被玻璃罩着，外面的東西都無法觸碰到你，除了可以取開玻璃為你施肥的人。就算偶爾出去了對方也會很快地把你找回來并且加固玻璃，你也會覺得有安全感。】
桑伊垂下眼，“溫室裏的花朵。”
【但是這個世界，即便過去這麽久，似乎也沒有人為你罩上玻璃，所以你出去了。】系統輕輕地嘆了口氣，【你脫離了屬于你的安全之地。】
桑伊站起來，他自語道，“我會克服自己這樣的心态的。”
系統沒說話。
人們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桑伊永遠适合被玻璃罩着。
一連兩三天，威爾晚上都會準時出現在桑伊家門口。
桑伊的失眠并沒有獲得緩解。
他每每睡着的那一刻，被肉塊禁锢的感覺就會出現，而那雙眼睛就在他的面前出現。
短短三四天，他似乎消瘦了許多，臉色越加蒼白無力。
威爾擔心地看着他，“也許，你得需要進行心理疏導。”
桑伊擡了擡眼眸，他揉着自己的唇，直到唇有了點血色才說，“我會考慮的。”
“你或許可以約萊克特。”威爾又說。
“謝謝。”桑伊淡淡地笑了笑，“我會考慮的。”
威爾擁抱了一下桑伊，“我似乎沒能幫助你什麽。”
桑伊彎了下嘴角笑了笑，“這幾天你一直陪着我，真的很感謝。”
威爾手指在桑伊的臉上輕輕地揉了揉，“肉都沒有了。”
桑伊聽不得肉這個詞，他一聽見肉就會想到黑色塑料袋裏掉出來的那一堆東西，那一堆亂七八糟又血淋淋的東西。
他沒忍住幹嘔了一下，卻又因為這幾天沒怎麽進食而吐不出來。
他想，自己真的太脆弱了，也太沒用了。
這兩天漢尼拔沒有問桑伊。
他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獵物主動跳進來。
終于，手機響動了起來。
來電人正是桑伊。
漢尼拔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桑伊輕而弱的聲音傳過來，“萊克特博士，我可以預約一下明天的會診嗎？”
“明天？”
“對，明天。”
“為什麽不今天過來？”漢尼拔問。
電話那天的桑伊沉默了一會兒才問，“現在可以嗎？”
“當然可以，歡迎至極。”漢尼拔微笑着，“來我家。”
他的小羔羊，進來了。
摸了桑桑第二部放在專欄……不過文案還沒寫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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