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底比斯城發生過一件很慘烈的事情,大祭司和神子相愛被發現,神子是不允許有自己的感情的,被發現後法老震怒要處死大祭司。大祭司本想帶着神子私奔卻被阻止,他不得不與人合作殺了法老,但是同樣的,大祭司也被制作成了木乃伊……”
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被傳到現在,也許早就已經不是當時的事實了。
桑伊這樣想着,他嘴裏含着甜滋滋的糖果問,“那大祭司的戀人……那位神子呢?”
“神子啊……據說被囚禁起來了,要讓身心洗滌完全屬于神明。”那個老人搖頭晃腦地嘆着氣。
只有一盞燈的小屋子裏,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裏,為自己死去的戀人念着亡靈聖經。
桑伊下意識摸了摸身上起的雞皮疙瘩。
“不過那位神子愛慕者不少,據說偷偷地把他送出了底比斯城,不知道有沒有被抓回去。”老人的目光落在桑伊身上,“你這是準備去哪裏呢?”
“我……”
“該出發了。”歐康納的聲音打斷了桑伊的話。
“在這聽故事呢?”喬納森哥倆好的攬住桑伊的肩,“走吧。”
桑伊又看了一眼那個老人,老人轉過頭去又和另一波人分享他的故事。
“神子和大祭司的故事,多有禁忌色彩,看起來神子很美。”喬納森笑眯着眼看了一眼桑伊,“如果是桑桑這樣的神子……我倒是能夠理解,色令智暈啊。”
“滾蛋。”桑伊面無表情。
喬納森聳肩,“我在誇你呢。”
“因為那個故事他顯然心情不是很好。”伊芙琳蹙眉,對哥哥表示不理解,“你非得招惹一下人家做什麽?”
喬納森:“……哦,誇他漂亮呢。”
“你誇人就算了,什麽還誇人禍國殃民呢你。”
“就是一個講故事的人而已。”歐康納瞥了一眼桑伊,“你不會當真了吧?”
“沒有。”桑伊很平靜,他笑了笑,“畢竟底比斯城如今早就沒人了,這些傳言就當故事聽聽也挺好的。”
“不過。”伊芙琳若有所思,“距離越近,故事也越有參考性,說不定就是底比斯城遺留下來的後代呢。”
桑伊沒放在心上。
他現在在思考別的事情。
系統讓他今天晚上找個機會和這些人分開,然後一個人去哈姆納塔。
所以他得晚上的時候偷摸着離開。
一個人去哈姆納塔……他有點害怕啊。
桑伊到達哈姆納塔的時候是第二天傍晚,天是紅色的。
桑伊從駱駝上跳下來,拉着駱駝往裏走。
雖然系統說了他不要亂碰東西這裏就不會有什麽危險,但是人對于未知的事物總是恐懼的。
更何況是傳說中的亡靈之城。
“這裏面有人嗎?”桑伊問。
【你覺得這裏面有人嗎?】系統反問,【要不你吼一嗓子試試?】
桑伊:“……”哦。
“你為什麽不直接把我傳送到裏面啊?”桑伊嘀咕,“那不是更省事嗎?”
【……】系統鎮定道,【省一點能量是一點能量嘛。】
“好過分,你都不愛我了。”
系統抵不住桑伊撒嬌,它立馬隐聲不再和桑伊說話。
晚上的哈姆納塔很冷。
桑伊把包背上,走進了哈姆納塔裏面。
越往裏走桑伊越覺得有些恐懼,他說不通這樣的恐懼是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來之前聽到了一個奇怪的故事吧。
還是覺得好冷呀,桑伊不由得抱緊了雙臂。
一路過來的确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東西,桑伊琢磨着幾千年沒人有東西估計都死絕了。
所以他來這個地方找什麽能量?難道找木乃伊要能量嗎?這些木乃伊應該不會活過來……吧?
桑伊胡思亂想着深入內裏。
壁畫上的人表情痛苦,身上鑲嵌着藍色的蟲子,桑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別碰。
他跟着系統指引的路到達自己的目的地,“系統,這是什麽?棺材?”
桑伊奇怪極了。
【裏面是木乃伊,我們此行的目的,把它偷偷帶走,在你之前的同伴到來之前。】
真的是木乃伊啊?
桑伊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你瘋了吧?這麽大一個我怎麽帶走啊?而且裏面還是木乃伊!”
【你小聲一點。】系統忙說,【這裏面說不定有其他東西呢。】
桑伊連忙噤聲。
但是他還是沒忍住問,“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這裏面的木乃伊我又要怎麽帶走?”
系統:【……嗯,好問題,怎麽辦呢?要不然帶着棺材一起走吧,好看一點。】
桑伊:“……”系統是準備讓他整天帶着一個棺材招搖過市嗎?他又不是腦子有病。
這點能量就非要不可嗎?
“可是我要怎麽把他帶走呢?”桑伊壓低了聲音問。
他試着拖了拖面前這個笨重的大東西無果,面無表情地拍了拍。
沉重的棺木搖晃一下,吓得桑伊一個激靈,他倏地收回手警惕地看着棺木,許久才艱難開口,“這裏面的木乃伊,的确死了吧?”
【別擔心。】系統說,【應該是地不平所以晃了一下。】
桑伊低頭看了一眼,非常勉強接受了系統的解釋,他不願多想。
“這裏面是誰?”桑伊把灰塵拂開,一個很奇怪的圖案,他看着上面的字跡,“他不配擁有姓名……難道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人嗎?”
他又觀察了一下這個棺木,目光在某個角落停下,那裏雕刻的花紋莫名地有些熟悉。
桑伊有一股打開這個棺木看看裏面的沖動,但是他抑制住了這股沖動。
他可不想喜提木乃伊真實面貌一份。
【外面看不清,你休息一會兒,明天我們再把它帶出去。】系統說。
桑伊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他雖然覺得這裏有些讓人害怕,但是只要沒有危險,他就能安慰自己都是心理作用。
桑伊靠着棺木把自己結結實實地藏在棺木後面。
不過明天要怎麽把這個東西帶走呢?這麽重的東西……
也許是因為趕了一天的路,太累的緣故,桑伊把包抱在懷裏很快就睡着了。
又也許是因為聽那個老人講的大祭司的故事,桑伊迷迷糊糊中好像見到了那位大祭司。
很奇怪,桑伊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覺得那個被抓住的男人是大祭司。
那個男人似乎在看他的方向,看起來悲傷又難過,眼裏流着血淚喊着,“別看。”
男人被裹成木乃伊的形狀,活生生地裝進了棺木裏,聖甲蟲們蜂擁而上。
桑伊睜大了眼,眼淚莫名其妙地掉下來,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喊道,“哥哥。”
緊閉的棺木瘋狂地震動着,周圍的人都被吓得後退。
棺木……震動?
桑伊猛地睜開眼。
臉上有些濕漉漉的,他伸出手摸了摸臉發現,自己剛才在夢裏竟然落淚了,或許是夢中那個男人的悲傷感染了他。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
不是錯覺,身後的棺木真的在震動。
桑伊剛才才做了個莫名其妙很恐怖的夢,這會兒夢裏的場景好像實現了,他吓得抱着包躲了好遠。
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口棺椁。
直到那棺木停止震動,桑伊才輕輕地松了口氣。
這個棺材裏面的木乃伊到底是誰呢?為什麽剛剛突然震動起來了?難道裏面的人還沒有死嗎?可是怎麽可能會沒有死呢?這個棺木看起來已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了。
該不會木乃伊會活過來吧?
桑伊的臉色煞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系統。”桑伊小聲地叫着,“這裏面的東西是要活過來了嗎?”
【嗯沒有條件呢……】系統說,【不會吧,棺木都沒打開呢,就算活過來了也出不來。】
桑伊完全沒有感受到安慰,他咬着手指頭焦慮得不得了。
“那現在怎麽辦?這個棺材我們真的要帶走嗎?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不太好呀?擱我們那個時候偷棺材可是犯法的。”
桑伊試圖找一些借口和理由來不帶走這口棺材,他是真的很害怕這些東西,木乃伊就是埃及的鬼吧?
現在怎麽辦呢?
桑伊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他抱着包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試圖給自己找一點安全感。
這口棺材已經沒有震動了,他小心地靠近棺材,又看一下這口棺材的位置,剛才的震動居然讓這口棺材脫離了剛才的位置。
桑伊頭皮有些發麻,他甚至懷疑不是裏面的木乃伊活過來了,而是裏面有別的什麽東西。
比如爬進去的蛇或者蟲子之類的,這樣才正常的,可是這些東西能發出那麽大的動靜嗎?
莫名的桑伊又想起了夢裏面的那個場景,只是那個夢過于真實,就好像他就是那個男人的戀人一樣。
不過不太對,他怎麽知道那個男人叫的一定就是讓戀人跑,不是家人朋友呢。
所以還是那天聽見的那個故事影響了他。
桑伊鼓足勇氣戳了戳面前的棺材,棺材一動不動,就好像剛才看見的震動都是桑伊的錯覺。
桑伊又輕輕地松了口氣。
但是現在他不敢在這裏面多待了,他抱着包往外面走去。
等等,他怎麽好像聽見了什麽奇怪的聲音。
桑伊腳步一頓,他不敢回頭,把包抱得更緊了。
外面已經天黑了,這個地方空無一人,連一絲活氣都沒有。
桑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老實說他現在有一點後悔答應了系統的提議。至少如果和歐康納他們一起過來的話,他不至于獨自一人像現在有這麽害怕。
所以他為什麽答應了系統的提議呢?他是被豬油蒙心了嗎?
桑伊敲了敲腦袋。
他在茫茫黃沙中坐下,握着水壺看着遠方。
桑伊并不知道,他剛才靠過的棺木現在又在瘋狂的震動,裏面的東西似乎下一刻要鑽出一樣。
桑伊抱着膝蓋坐了一會兒,開口說,“這裏看不到星星。”
【等明天我們離開了這裏,你就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一踏進這裏就覺得有些難受。”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說,【離開這裏就好了。】
“可是帶着那口棺材怎麽離開這裏呢?”桑伊好半晌才說,“要不然我們打開看一下?”
系統:【……你不是害怕嗎?】
“那我真的要對着一具幹屍要能量嗎?或者是對着一口棺材?”
桑伊想,他的膽子可能從來沒有這麽大過。
他又站起身往裏面走去。
還沒有靠近那口棺材桑伊就發現了不對勁,他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音下意識地停止了腳步。
這奇怪的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桑伊莫名地想起了夢裏面的那些聖甲蟲。
不至于這麽倒黴吧,而且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難道那些聖甲蟲還沒有死透嗎?
桑伊不敢回頭。
他現在覺得或許最安全的地方還是那口棺材旁邊,至少那裏面的木乃伊确定已經死亡了,更何況就算沒死也……這種直覺來得莫名其妙,但是桑伊提起腳步,繃着身體往裏面走去。
他終于走到了那口棺材旁邊,桑伊沒有細看,并沒有發現棺材與剛才有什麽不同。
但是系統一下子就發現了,系統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先不要告訴桑伊,免得桑伊會害怕。
桑伊推了口棺材,這口棺材本來應該是封死的,畢竟剛剛推的時候好像也沒有能夠把它推動。
但是現在桑伊發現這口棺材的蓋子他好像推動了,是錯覺嗎?桑伊疑惑地想着,其實這口棺材一直都是可以推動的,所以它才會震動嗎?
剛才的震動也不是因為裏面有東西,而是因為自己剛剛推過?
桑伊卯足了勁兒把這口棺材的蓋子推開。
裏面是一具黑黢黢的木乃伊,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奇怪,但是桑伊下意識地比劃了一下,他震驚地發現這具木乃伊和自己夢裏面的那個大祭師竟然是一個人。
桑伊下意識轉過頭去看那蓋子,他發現那個蓋子上面有很多指甲的抓痕,這昭示着在死去之前這個人有多麽的痛苦或者說多麽的絕望。
桑伊摸了摸心髒,是那種在夢裏的心髒疼痛的感覺,真是奇怪的反應。
這上面還寫了一句話。
“死亡是一切的開端。”
僅僅這一句話桑伊就愣住了,他轉過頭來看着面前這具木乃伊。
真是奇怪,明明只是在夢裏見了一面而已,但是桑伊莫名地覺得自己對這具木乃伊很熟悉。
他忍不住敲了敲腦袋自言自語,“你瘋了吧。”
明明應該很恐懼的,但是桑伊發現真正的見到這個木乃伊之後,他竟然不覺得害怕。
他伸出手指去輕輕地碰了碰木乃伊的臉,然後又倏地收回手來。
這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木乃伊了,肯定有很多細菌,保護自己從不亂碰東西開始。
“好吧。”桑伊說,“現在得想辦法把你給弄出去,可是你看起來比我大這麽多,我要怎麽把你從這裏帶走呢?”
“那我也不能拖一口棺木離開對吧?”
“而且我這個行為放在我們那個時候可是犯法的,我要進局子的。”桑伊這樣說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起來今天白天我也不能離開這裏了,畢竟我得想一個辦法把你也帶走。”
桑伊嘀咕着。
【可是明天那些人會來到這裏,就是你之前的同伴,還有這裏的那些守護者,那個時候你再想帶他離開就不行了,而且你還得想辦法讓自己不要被其他人發現。】
“為什麽我不能被其他人發現,我只是比他們早一步來到這裏而已。”
【你是看起來比他們早了一步來到這裏,可是這個木乃伊怎麽辦呢?】
桑伊:……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一次這些聲音好像是來到了這裏……來到了桑伊的這個方向。
桑伊想起夢裏面那些聖甲蟲,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可是這裏看起來沒有能夠容納自己藏匿起來的地方。
桑伊的眼睛看向了面前的木乃伊。
他蒼白着臉,喃喃着,“大祭司先生,借你的棺材躲躲,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我也沒辦法,那些蟲會吃人的,多久沒來過一個人類了,或許他們已經還會把我當做零嘴了。”
棺木的蓋子發出一聲沉重的響聲,嚴絲合縫。
黑暗和窒息感一起朝桑伊湧來。
外面的聖甲蟲們爬上了棺材。
桑伊被這個聲音吓得瑟瑟發抖,同時他也覺得自己進入這個棺材是對的。
他本來應該感到恐懼的,畢竟這是一個死去很多年的木乃伊,但是桑伊面對這個木乃伊時沒有多麽的恐懼。
明明這個棺材裏面什麽都看不清,但是桑伊總有一種自己被人看着的錯覺。
他遲疑了一會兒小聲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但是我知道你是底比斯城曾經的大祭司,我十分的尊重你,這次是不得已打擾你睡覺……”
他為自己打擾木乃伊睡覺又好好的道了一頓歉,希望對方不要放在心上。
就算是早已死去的木乃伊,桑伊還是覺得自己要尊重死者。
手肘撐在棺底有些難受,但是桑伊不敢放松。
他又喃喃,“真是狼狽的一天啊……”
那些聖甲蟲現在不應該出來的,許久沒有人來過這裏……難道正是因為如此它們聞到了人類的味道嗎?
桑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發現外面的聖甲蟲好像還沒有離開,依舊緊緊的趴在這具棺木上面。
桑伊不敢有絲毫的動靜,他無比地相信着,如果自己在外面的話,那些聖甲蟲一定會蜂擁而上,把自己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好累啊……桑伊輕輕地挪了挪手,想要換一個姿勢。
他小心翼翼地給木乃伊的手挪了一下,然後側躺在棺材裏。
他又在心底為自己不尊重死者而道了歉,并且想,等出去後他一定好好地給這位死者立個墓碑……嗯埃及人應該不需要這種東西。
不過和木乃伊并排躺棺材這樣的事情應該是他做得最離譜的一件事,桑伊以後都不敢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了。
外面的聖甲蟲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裏面的聲音,又在棺木上窸窸窣窣起來。
這齊刷刷的爬行聲又讓桑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聖甲蟲們進不來,他現在也不敢出去,有一具木乃伊陪着自己他竟然覺得十分地安心,或者說他在一具木乃伊身上獲得了安全感。
桑伊一邊心安又一邊恐懼着,懷着這樣矛盾的心情,他聽着外面聖甲蟲爬行的聲音竟然就這樣睡着了。
桑桑:這是我幾輩子膽子最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