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她现在肯定不在系统空间里。
因为她没有哪次执行完任务回来后会是这种状态的。
时南絮直觉她在鹿书阁中吸入的那个香绝对有问题,因为她现在连坐起身都需要费极大的力气。
青丝垂散于肩头的时南絮动作十分缓慢地坐起来,然后靠在墙壁上调整气息。
她隐约记得自己昏睡间听到了宫人的叫喊声,可是很显然烧宫的大火没能把她给烧死。
时南絮叹了口气,垂眸盯着自己手腕和脚腕上的金链子出神,这链子做工细致,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宫中工坊的工艺,专供给皇室中人的。
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显然只有那位剧情纲要里不太正常的主角受了。
只是这玩小黑屋的对象,大抵是出了问题的。
现在弄出了这样的bug,也不知道她该如何结束任务脱离这个世界了。
密室厚重的门被徐徐推开了,与此同时,明亮的光线如水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密室。
坐在软垫上正出神思索着任务的时南絮见到眼前倾泻而下的光线,微微眯着双眼看向光源处。
朦胧的视线隐约能够看清来人一袭如雪衣裙,裙摆上还绣着金银绣线缝制而成的龙凤云纹。
陆君辞手里捧着一方玉玺,走进了密室,他如墨的青丝发尾还往下滴着水,水珠滚落而下在地上溅开。
他的脚步很轻,悄无声息的。
但是从轻快的步伐看来,少帝此刻的心情定然是很好的。
时南絮抬眸看着这白衣胜雪的陆君辞,总觉得他温润的眉眼和那双乌黑如春后融雪的眼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外表无害的少帝跪坐下来,自下而上定定地注视着时南絮。
他的青丝大概是被晨雾还是什么的染湿了,却依旧盘成了发髻,还簪上了羊脂玉发簪。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画,正神情茫然空蒙地望着自己,但清透的眼眸只倒映出了他一人的身影。
本来纯然无辜的少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这样注视着时南絮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眸光清沉,闪烁着幽幽的光芒,犹如疯了一般。
“陛下”
时南絮话音还未落下,便被少年冰凉的手指抵住了唇。
“夫子可不可以,唤朕一声照云。”陆君辞望着她,目露恳求之色。
时南絮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什么了,心底微叹,轻声唤道:“照云。”
还透着少年气的一国子君因为这声照云,秀丽的眉眼舒展开来,是笑着的模样。
然后陆君辞看着时南絮没有推拒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伏低身子,枕在了时南絮的腿上。
“只是臣不知,照云此举,是为何意?”
时南絮抬手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最后落在了陆君辞的墨发间,替他理好翘起来的碎发。
指尖微顿,然后碰到了时南絮的眼尾
,少帝轻声道:“因为这样的话,夫子就可以只看到照云一人了。”
突然想起什么,陆君辞捧着那方玉玺,送到了时南絮的手心里。
时南絮垂眸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玉玺,然后不明所以地对上了陆君辞异常热切的眸光。
“陛下这是”
“我将玉玺给你,絮絮做这一朝女帝可好?”
时南絮被陆君辞惊人之语弄得直接怔愣在了原地,这些字她都听得懂,可组成一句话为何就听不明白陆君辞这话的意思了。
乍一听这话,时南絮惊得连指尖都颤抖了一下。
陆君辞这是在拿皇位和权势富贵在试探她吗?
她不由得观察起小皇帝来,然后可怕地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事实
这主角受小皇帝,似乎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想把玉玺和这皇位拱手相让给她!
这到底是个什么发展?
而面对少帝陆君辞这般离谱的言语,时南絮心底连半分波澜都未起,一抬手将陆君辞递来的玉玺给推落在地上。
这象征着国威和君主权势的玉玺就这么在地上滚落了两圈,然后消失隐没在黑暗的角落中。
时南絮垂眼望进了少年那双盛满了希冀光芒的黑眸,轻声道:“臣不明白。”
少帝靠近了几分时南絮,是快要吻上她的距离。
看着他那燃着星点火光的眸子,时南絮心头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知陆君辞接下来的话更加令人头皮发麻。
少年眸光暗沉,握住了时南絮的双手,轻声细语地说道:“若是絮絮成了女帝,摄政王便是做正君,我也不在意的”
说着,陆君辞垂下眼,一颗泪顺着眼眶滑落,砸在了时南絮的手心里,是温热的感觉。
“只要,到时候夫子愿意给照云一个位置,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位置,就足矣了。”
“这皇位深宫于我而言,不过是暗无天日的囚笼罢了。”
时南絮不容拒绝地收回了手,长叹了口气,开口已是清冷疏离的姿态。
这主线剧情都是围绕主角受少帝为中心开展的,若是他连皇帝都不当了,这样的话,任务判定就算是以她完成的剧情点为评判标准,也肯定是做不了数的。
陆君辞望着她,那双总是柔和的水润杏眼正看着自己,然后他听到时南絮轻声说道:“皇位权势一物,于臣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臣心中”
眼前年少的君主眼眶已经红了,像是可怜地乞求主人不要抛弃他的兔子。
时南絮眼睫半阖,不再和陆君辞对视。
“陛下想必已然查清了臣昔日与摄政王的过往,臣心中的愿景,和摄政王是一样的。”
“待到陛下长大成人,可为一国之君之时,臣便该隐退了。所以,陛下方才之言,万万不可对旁人说,只可当儿戏。”
“而臣,从未想过沾染半分陛下手中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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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她所想做的,如果是在这样局势不安的古代,守得一方清净,耕读传家便已经够了。
历史烟尘中多少名门望族,不过须臾便烟消云散,再寻不得半分踪迹了。
多残忍的话。
言下之意,便是这深宫风波,全数交由他一人历经。
可是,有谁问过他的意愿呢?
陆君辞张了张唇,只觉喉间干涩,眼眶里的泪在打转,“难道夫子从未”
有过半分怜惜他吗?哪怕是半分。
还未等陆君辞说完,时南絮就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不想看少年那双泪眼,轻声吐出两个字,“不曾。”
陆君辞听到时南絮那毫不犹豫的两个字,神情有些茫然,然后眸中的泪终究是抑制不住了,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坠落。
密室中静默了良久,忽而响起一声轻笑,幽幽的很低,还带了点回音。
闻声,时南絮睁开了双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未回过神,就看到了眼前眸中含泪的小皇帝轻轻拽住了自己的袖摆。
“既如此,夫子便在这陪陪朕,可好?”
时南絮秀眉微蹙,直觉告诉她此刻的小皇帝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却在看到他湿红的眼尾沾染的泪珠时,不曾再说些什么,伸手用指尖揩去了那颗泪,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
少帝陆君辞笑了起来,可皮在笑,骨在泣,面上明媚如花,内里早已枯槁。
浅色的玉石,沾染着山茶水露之色,消失在了密室紧阖的细缝间。
光晕朦胧的密室中,只闻金链拖拽轻晃的清脆声响,夹杂着密室里的悦耳滴答泉流声。
而当年还眉眼带着少年人稚气的一国之君眸光暗沉,清冽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笑着对时南絮说道:“絮絮好响,听到了吗?”
时南絮透过朦胧的泪光,隐隐约约能看到穿着素白金银线衣裙的陆君辞那张姣好清秀的面容,合着那令人指尖发颤的感受,只觉得他那拎起素白裙摆的态势,让她握着金链的指尖都忍不住攥紧了。
破碎的雨声中,时南絮还听到少年沙哑的嗓音,“夫子,照云穿这身素云龙凤裙好看吗?”
时南絮若是不应他,这家伙便会泪眼涟涟地求她,惹得她气又气不出来,腕间还不时扫过他的一缕青丝,最后她也只能含着泪那缕青丝拽住。
陆君辞却不觉得疼,反而笑着去吻时南絮的指尖。
结果这已然黑了个彻底的小皇帝口中的一陪,便是陪了不知多久。
密室中光线昏暗,时间的流逝感便异常淡了。
不过时南絮也不曾在意,估计过些时日,陆重雪就该来找她了。
赵羽书带着京中禁军将秘宫围起来的时候,正是月明深夜。
密室石门徐徐打开,时南絮猛地坐起身,素白的里衫只披了件小皇帝的披风。
也不知这少帝是个什么病态想法,恨不得时南絮身上的气息都染上他宫中的香气,便连时南絮平日里穿的衣裳,也是陆君辞的。
“动静轻些,切忌惊动旁人。”
随着这声令下,密室的门徐徐开启,尚未睡醒的时南絮看着背身披月光阔步而来的赵羽书,是一个神游太虚的空蒙状态,茫然地望着来人。
也不知他这几年在西北边境经历了什么,昔日银鞍照白马的意气少年郎,上了战场后却成了收敛锋芒藏入匣中的剑。
借着密室中夜明珠柔和的光,在看清时南絮如今的模样时,在边境杀敌无数的小将军眼眸瞬间弥漫起了杀意。是恨不得提起红缨枪将那君主之座上的人捅个对穿的架势。
因为赵羽书寒星般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少女如雪的脖颈,上面遍布清晰的朱砂印。
然后,时南絮就看到这在战场上染了一身杀意的少年将军解下披风把她包了个严严实实后,红着眼眶在自己面前哭了出来,瞧着甚是委屈。
多年前星眸含笑的赵羽书,在西北边境可是赫赫有名的少年战神,现在却十分没出息地带着哭腔控诉时南絮。
“这般德行无状的君主,你竟还要忠于他!”
时南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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