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边刹地停住,应虞康仿佛没听懂:“什么?”
张雪笑了笑道:“有好心人帮你解约了,你不是一直想解约吗?你要是现在有时间,可以来公司签字,签完就真正意义上解约了。”
“谁帮我解约的?”
其实他心里有一个答案,而张雪帮他确认了答案。
“具体是谁不知道,只知道是YK那边的人。”
应虞康垂了垂眼睫,是盛璟戎。
刚刚决定跟盛璟戎交易的雄心壮志,这会又像个气球一样,偃了下去。
盛璟戎不是要跟他签情人合约吗?他现在都想通了,都打算跟盛璟戎交易了,盛璟戎却突然主动帮他解约了。
这算什么?交易不像交易,感情不像感情。
应虞康那边没说话,张雪又问了句:“虞康?你现在过来吗?”
“过去,大概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应虞康调转了方向,朝着颂尚娱乐去。
娱乐公司的上班时间跟普通公司不太一样,等应虞康到的时候,颂尚娱乐还有很多人在公司。
他跟颂尚解约的消息,已经有些人知道了,看到他来,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偷瞄他表情,想从中看出他是失意还是开心。
但这些好奇、看好戏,或者是寒暄,应虞康都没在意,他只想快点签完,去处理其他事情。
从进张雪办公室,到出办公室,前后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就拿着合同离开了。
进电梯的时候,赵乐跑了过来,跟着进了电梯。
应虞康看着这个几天不见的前助理,无奈道:“你眼睛红什么?我解约不是好事吗?”
赵乐吸了吸鼻子,问道:“虞康哥,你后面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拍了下赵乐的脑袋,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语气轻松,像大哥似的问道:“在别人那里做的怎么样?”
赵乐道:“还可以,偶尔有点凶。”
应虞康默了下,感觉赵乐在新艺人那边似乎做的不是很开心。
“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个面包。”
“这么忙吗?”
“定了盒饭,但他把我盒饭给别人了。”
应虞康怔了下,沉默了几秒,问道:“现在忙不忙,我带你去吃饭吧。”
赵乐做了他四年的助理,是做的时间最久,也对他最好的助理,时间久了,早就不只是当作助理看了,更多是互相陪伴的朋友。
赵乐眼睛唰地就红了,他一直很喜欢应虞康,但心里也偷偷感叹过,应虞康要是红一点就好了,那样他工资就能多一些。
但真的换到别人下面去做助理后,他才知道应虞康对他有多好。
他做错了事,应虞康也会说他,但都是正常他该骂,应虞康不会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无缘无故跟他发脾气。
而且应虞康自己虽然赚的不多,但每次点吃的喝的,都会给他也点一份,对他很好。
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经过一个很小的机场转机,要等好几个小时,那时候已经很晚,外面的小店都关门了,就一家小摊还开着,只剩一份凉皮了。
他们点了这最后一份,问老板要了两双筷子,两个人捧着餐盒,脑袋凑着脑袋,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那一碗凉皮。
前段时间应虞康刚火起来一些,接了几个钱多的商演后,还给他买了礼物。
应虞康看着赵乐又红了的眼眶:“想吃什么?”
赵乐摇头:“还要上去。”
应虞康默了下:“红着眼睛上去可不好。”
赵乐拿衣服擦了下眼眶,吸吸鼻子,电梯到了一楼,应虞康没让赵乐再跟出去送他。
他上了车,在车内坐了一会,脑海里涌上好些事情,他抬头,往颂尚娱乐那层看了看,然后驱车朝着林木繁密、造价昂贵的住宅区驶去。
车子在白天到过的那栋别墅铁门前停下,应虞康给盛璟戎打了电话。
“喂。”
“开门。”
“什么?”
“铁门,打开。”
二楼面向别墅铁门这边的一间屋子亮了灯,接着这扇精致又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应虞康车子开了进去,身后的铁门又缓缓关上。
车子在别墅正门停住,应虞康下了车,与此同时,屋门被打开。
门口的顶灯很亮,盛璟戎身后的屋子更是灯火煌煌,此刻的盛璟戎没穿白日的西服,换了家居服,米灰色,材质柔软,比白天看起来像是柔和了一些。
应虞康看着他,不知道这份柔和是错觉,还是真实,盛璟戎静静看着他,道:“因为解约过来的吗?”
既是,也不是。
顶灯的光落在应虞康脸上,二十九岁的年纪,那张脸却还是那么饱满而干净,像浸透了光,看不出一点疲态。
但又和二十出头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就像刚摘下的青涩水果经过时间的等待,变得更成熟了,馥郁着水果的香气。
只是当事人好像对此并不知晓,那双灵动柔软的狐狸眼,直勾勾看着他。
盛璟戎抿了抿唇,道:“别误会,只是对于过去住在你家的一点回报。”
应虞康轻笑,盛璟戎干嘛总是要提醒他这个,他没有愚蠢到会幻想一个身家千亿的人,时隔八年还爱着自己。
他语气轻松地道:“我知道,但那是我爸帮你的,我不想欠你人情,你给了我想要的,我也给你你想要的。”
过来的路上他都已经想好了,此刻没什么纠结。
他和盛璟戎各取所需,至于今晚,说是他还盛璟戎人情也好,他想放松一晚也好,都无所谓,他不想深究。
“我想要的?”
“不请我进屋吗?”
意有所指,本该称心,但盛璟戎眉心很轻微地蹙了下。
他目光在那张昨天还梦到了的脸上略略落了下,让开身。
应虞康走了进去,指节漂亮的手带上门,目光往地上一扫,并没有看到白天放在玄关处的拖鞋。
“我的拖鞋呢?”
明明不一定是他的,可能只是盛璟戎白天随意放在玄关处招待客人的,但他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盛璟戎就该专门给他准备一双拖鞋一样。
“你要给我什么?”盛璟戎眸光冷淡,声线也冷淡,缠着几分漫不经心。
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非要问。
入口玄关处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应虞康看着盛璟戎英挺的面容,脱了鞋,踩在地板上。
他靠近盛璟戎,距离拉到能闻到彼此的气息,唇与唇只有厘米之隔。
穿着浅米色袜子的右脚半掌踩在盛璟戎的拖鞋上,力道不轻不重,又纯又欲的眼睛望着盛璟戎:“要不要?”
盛璟戎薄唇抿成一条线,冷淡的黑眸如审视一般看着应虞康:“我像很缺人吗?”
这句话不伤应虞康分毫,他踩在盛璟戎拖鞋上的脚往前又进了半掌,浅米色袜子碰到盛璟戎脚腕:“真的不要?不要我找别人了。”
他说着往后退了下,盛璟戎皱眉,手臂一伸,擒住他腰,将人重新拉了回来。
盛璟戎不悦道:“你找谁?”
“你管我找谁。”脚趾在盛璟戎脚踝轻轻蹭了下。
盛璟戎微眯了下眼睛,明明应虞康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但为什么像他在掌控这一切?
下一秒,宽大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应虞康的下巴,强迫性地让那张皎白的脸更仰起了几分。
两人对视了几秒,然后宽大的手掌扣住应虞康后颈,消弭了最后两厘米的距离,将那双水润的唇完全送到自己唇边。
应虞康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接吻的间隙用微-喘的低语问道:“不给我拖鞋吗?”
盛璟戎用动作做了回答,他将人托起,应虞康很自觉地用双腿勾住了盛璟戎的腰,盛璟戎托抱着他走了进去。
盛璟戎的卧室在二楼,走过去的这一段路,应虞康手指探|入米灰色家居服里,在紧实硬-邦的腰腹处流连。
“身材挺好。”他评价道。
盛璟戎喉结动了下,应虞康盯着他,然后用问晚饭吃了什么一样的语气,附在盛璟戎耳边,问道:“上次舒服吗?”
“还好。”
应虞康笑了笑,脑袋靠在盛璟戎肩膀上:“只是还好?”
盛璟戎没说话,应虞康也没说话了,这是一场不能走心的欢愉,是他不想去多深思的放松,也是交易,交易不需要那么多谈话。
卧室门被盛璟戎踢开,盛璟戎将人放到了长台上,目光一寸一寸在应虞康脸上浏览,应虞康脚趾在他腿上轻蹭:“帮我脱衣服。”
蓬松的短款羽绒服被盛璟戎帮忙脱下,里面是雪白的高领毛衣。
应虞康没有自己脱毛衣,他给盛璟戎解家居服的扣子,一颗一颗,慢条斯理。
解完扣子,他手指勾了下盛璟戎的裤腰,然后就没有动,那根漂亮的食指就半插在裤腰处,不再进也不再出,浓长卷翘的眼睫抬起,看着盛璟戎。
盛璟戎眸光暗了暗,将他手指抽出,牢牢按在长桌上,困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接着吻了上去。
呼吸缠绕,气息逐渐紊乱而急-促,眼前景致一点一点呈现。
这景致被翻了个身,背对着盛璟戎,雪白的后背上有一块半掌长的疤痕,肆意妄为的动作滞了滞,掌心骤然握紧。
盛璟戎眉心不耐地蹙了下,深黑的眼底翻滚着激烈的抵抗情绪。
那块疤,是应虞康帮他挨的。
——
初二的寒假,盛璟戎报名了数学竞赛,因此要上竞赛课,中间只有七天的放假时间。
那时候两人经过上一个暑假的相处,从互相不想搭理到成了偶尔帮对方隐瞒圆谎。
当然主要是盛璟戎帮应虞康隐瞒,应虞康当时才高一,就谈了恋爱,谈的还是男的。
盛璟戎第一次撞见应虞康和那位男朋友,是他晚上从外面回来,居然看到那男生翻过一楼的矮墙,进了后院。
应虞康家是在一楼的,那男生敲了应虞康卧室的窗子,接着应虞康开了窗。
应虞康见到那人,微微惊讶了下,那男生很迅速地在应虞康惊讶的脸上亲了一下,再下一秒,应虞康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盛璟戎。
那男生想要翻窗进去,被应虞康皱眉拦住,应虞康犹豫了下,在那人脸上亲了下,然后说了几句就关了窗户。
打发完男朋友,应虞康就立即敲了盛璟戎卧室门,语带警告地道:“不准告诉我爸。”
盛璟戎当时看着应虞康,脑海里全是刚才那个男生在应虞康脸上亲了一下的画面。
他心里其实挺震撼的,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男生也会喜欢男生。
但他面上表现得镇定,对于应虞康的要求,很平静地答应了。
帮对方隐瞒秘密这样的行为,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逐渐熟悉后,盛璟戎发现应虞康对做他哥哥这件事很乐在其中。
因此当寒假那七天他要回家的时候,应虞康说陪他一起去,顺便旅游。
盛璟戎起初抗拒,因为他父母感情并不好,他不想让应虞康知道,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应虞康,答应了。
其实到家后的前几天过得很不错,他爸妈没有吵架,还一起出去看了花灯,他除了陪父母,每天也时不时跟应虞康出去闲逛,很闲散很惬意。
直到最后一天,他们下午的车回S市。
盛璟戎的父亲对于将盛璟戎送到S市去读书,一直很介意,他总是疑神疑鬼,怀疑盛璟戎的母亲跟别人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在他们回去的那天上午,情绪爆发了,争吵、辱骂,最后拿着棍子往盛璟戎身上打。
盛璟戎对他父亲阴晴不定的情绪和暴力,厌恶,但也习惯了,顶多就是挨几下,而且这次比以前好多了,因为挨完这几下,他就回S市了。
盛璟戎习以为常,但棍子在他身上抽了两下,应虞康抱住了他。
应虞康皱着眉,清润的声音冲他爸怒道:“叔叔,你会打伤他的!”
当时被应虞康抱住,是什么感觉?
挺意外的其实。
但盛璟戎当时来不及多品味,因为充满怒意的争吵声在耳边扩散。
“我管我儿子,关你什么事!”
“就关我的事,他住我家,他喊我哥,你不准打他。”
“他喊你哥,那他是不是也要喊你爸叫爸爸!”
盛璟戎的父亲被应虞康那句话彻底激怒,随手抄起旁边的金属八音盒往他们这边扔。
金属八音盒在应虞康背上狠狠砸了下,然后落到地板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八音盒被撞到了开关,开始叮咚叮咚地流出欢快的乐声,在那一刻,盛璟戎理解了语文老师说的反讽。
应虞康后背被八音盒锋锐的尖角砸出了血,盛璟戎的父母大吵了起来,盛璟戎给应虞康裹上外套,带着应虞康去了医院。
应家其实家境普通,但应远杉把应虞康养的很好,应虞康除了在练舞这方面很能吃苦,其他方面都有点娇气,连带着当时未脱稚气的脸,都是娇憨明艳的类型。
盛璟戎实在没想到应虞康会替他挡棍子,最后还被砸伤。
他当时很内疚。
“对不起。”
“又不是你弄的,你对不起什么。”
“是不是很疼?”
“疼,你要补偿我,我早上的碗你帮我洗。”
“嗯。”
“不要告诉我爸。”
“不说吗?”
“不说,说了他又要大惊小怪。”
“……好。”
“阿璟。”
“嗯。”
“你爸爸他……以前也这样打你吗?”
“……”
盛璟戎当时沉默了一会,才道:“以前没有,以前感情挺好的,但我爸出意外伤了手,他是外科医生,手受伤后,不能再上手术台,后面也转行尝试做其他的,但都做的不好,从那之后,就和我妈经常吵架了,他总怀疑我妈……出轨。”
他爸妈曾经是真的感情很好过,所以他一直很难理解,为什么曾经感情那么甜蜜的两个人,某天开始会突然恶言相向。
就因为不能再上手术台,就因为事业发展受阻,就因为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就开始疑神疑鬼。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钱。
他不能理解,然后某天,应虞康因为钱离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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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璟戎觉得那块疤痕刺目,箍着应虞康的手收紧,应虞康皱眉,喊了一声“疼”。
他手又松开,然后将应虞康又重新翻转了过来,应虞康闷-哼了下,垂在额头上的黑发被汗沾湿,他脑袋抵着床,下颌线和颈线牵连紧绷地向后向上仰了下,像是很难耐。
“你干嘛?”应虞康声音里有催促的意味,因为催促而不满。
盛璟戎俯下身,将他因为出汗而微湿的头发向上拨去,露出整张雪□□致的脸。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应虞康看着他,闭了下眼睛:“交易,不是吗?”
盛璟戎彻底停了下来,应虞康睁开眼睛,看着他:“不满意吗?”
盛璟戎手指握紧,漆黑的眼睛暗得像极夜。
“满意。”
接着,是沉默而暴烈的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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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十分,应虞康醒来,卧室套房里只有他,盛璟戎不在。
他看了下时间,皱了皱眉,心想盛璟戎应该是去公司了。
既然是交易,他不指望自己醒来后,盛璟戎还在,但他还有事情要跟盛璟戎谈的。
他拨了盛璟戎电话。
“你在哪?”
“……楼下。”
“……”
“醒了就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