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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第35章

    宋随意從車上下來時, 臉上還帶着笑,野竹見狀忍不住湊上來問他:“王妃好像很開心,王爺是不是給賞王妃什麽了呀?”

    宋随意笑着看他:“你以為我是你, 成天就知道賞。”

    “因為我要攢錢娶媳婦嘛!”野竹不好意思道, “再說了, 王爺賞我, 說明我做得好,是誇我呢!我就開心!”

    宋随意聞言笑了笑,也沒解釋什麽,而是從腰上撸下來一塊玉佩遞給他:“喏,賞你了。”

    野竹立刻寶貝地收起?玉佩,說:“我再伺候王妃兩年, 就可以在京城買宅子啦!”

    “買了然後呢?”宋随意笑道, “就辭職不幹了?”

    “沒有?!”野竹立刻道,“還要賺錢給媳婦花, 不能辭職!”

    宋随意挑眉:“拿我的錢給媳婦花, 你倒是會想?。”

    野竹辯駁道:“王妃給我了就是我的!”

    宋随意又笑了, 伸手拍拍他?的腦袋,說:“那就勤快點,去幫苗叔的忙,做好了我就去跟王爺說一聲,給你找個溫柔漂亮的老婆。”

    野竹一聽眼睛都?亮了, 問道:“像王妃這麽好看的嗎?”

    宋随意笑得更厲害了:“你想?得倒是美,我這麽好看的, 可都?不好養。”

    野竹道:“我會努力賺錢的!”

    “然後娶個脾氣跟我一樣的?”宋随意道。

    野竹神色一僵。

    這的确是個難題。

    其實單說脾氣, 王妃是一等一的好,溫柔好說話, 出?手還很大方?,平日裏除了吃飯就是睡覺特別好養活,一定要說哪裏不好,就是……偶爾會有?點奇怪的想?法。

    想?到府裏的擔架跟床,野竹頭就有?點疼了。

    他?滿臉糾結地過去幫苗叔的忙,苗叔看他?這樣,笑着問他?:“怎麽,被王妃罵了?”

    “王妃從來不罵人的。”野竹撇撇嘴,把?自己剛剛跟王妃說的都?給苗叔說了。

    苗叔聽完,笑道:“這麽漂亮的媳婦,折騰點算什麽?”

    野竹苦惱道:“但是太折騰了也不好。”

    “所以王妃嫁的是王爺,不是你啊。”苗叔笑道,“你看王妃不管折騰什麽,王爺不都?慣着。”

    野竹心說那王爺好像也沒得選,畢竟王爺若不慣着,王妃怕是鬧得更厲害。

    想?着,他?忽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話似乎哪裏不對。

    他?道:“我以前總以為王妃會惹王爺生氣,被王爺殺了。”

    “王爺哪有?你說的那麽吓人。”苗叔把?手裏的東西放進土裏埋好,站起?身遠遠看了正?在踩田裏的茬玩的宋随意一眼,“有?的人吶,就是得嬌養着的。”

    野竹也跟着看過去,看宋随意站在那,明明在幹很幼稚的事,卻依舊像玉似的好看,也覺得苗叔說得對,道:“要是我娶了這麽好看的媳婦,他?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他?,要是給不了,我怕是要嘔死?自己了。”

    “所以就別想?了,這天上的仙子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娶的嗎?”苗叔用腿挨了他?一下,“快去把?雞跟魚拿來,早點把?火點了,不然一會王妃吃不上了。”

    野竹“噢”了一聲,飛快去拿了雞跟魚來埋好,苗叔那邊則把?稻草鋪上,點着。

    這會有?點風,但不大,助燃正?好,很快就把?那小土山用火覆蓋住了。

    宋随意見狀立刻跑過來,蹲在旁邊邊烤火邊等。

    野竹見狀問道:“王妃冷嗎?我們有?帶衣服來的。”

    “沒有?。”宋随意道,“我就是烤個氣氛,我這輩子怕是沒幾?次這樣的機會了。”

    野竹贊同道:“王妃又不愛出?門,我們也不在府裏點火呢。”

    “對啊。”宋随意笑道,“所以只?能模拟一下,下回咱們在西苑堆個小點的,烤雞吃。”

    野竹聞言眉毛都?豎起?來了:“王妃您怎麽還想?在府裏燒火,上回的事都?忘了嗎?”

    宋随意:“……”

    這倒黴孩子!

    他?立刻捂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不玩火,罰你去山裏給我抓雞烤雞。”

    野竹一聽要自己上山,立刻改口:“我覺得火小點應該沒事!”

    宋随意鄙視他?:“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以這麽沒有?骨氣。”

    野竹道:“我覺得王妃最沒有?資格說我了。”

    “因為我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宋随意道,“我是卑鄙無恥的小人,不需要骨氣。”

    野竹:“……”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他?為什麽要跟宋随意争這個!

    野竹垂下頭,小聲嘟囔道:“王妃要真想?這樣吃烤雞,等冬狩了,讓王爺帶您一塊去獵場不就完了。”

    宋随意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以為獵場是什麽好地方?呢?陛下年紀小,那些胡人覺得他?好欺負,虎視眈眈等着咬咱們一塊肉呢,尤其是王爺,進了獵場,他?肯定要被盯上的。”

    野竹蹙眉:“我知道,但是他?們不能拿王爺怎麽樣。”

    宋随意聞言笑了:“的确。”

    每年的冬狩胡人都?得折騰出?點花樣來,然後被關?承酒收拾一頓,老實了,明年繼續,直到關?玉白?長大,逐漸顯露出?才能來才安分些,宋随意早就習慣了,但還是挺不爽的,就別說他?們為了拉攏關?承酒還想?過把?公主嫁給他?。

    真就長得醜想?得還挺美。

    宋随意想?着想?着,有?點生氣。

    關?承酒過來時正?好撞到槍口上,話一句沒說就收到了來自宋随意的一個大白?眼。

    關?承酒:?

    “怎麽?”他?皺着眉,問道。

    “沒怎麽。”宋随意道,“我就是在想?,給王爺納個側妃。”

    關?承酒:?

    “誰?”關?承酒問他?。

    宋随意頓時瞪圓了眼,不可置信道:“你居然真的想?納。”

    關?承酒:“……我沒有?。”

    “你有?。”宋随意道,“你沒拒絕,還問我是誰!是不是喜歡的你就答應了?”

    關?承酒:“……宋随意你別無理取鬧。”

    “唉,現在不無理取鬧,等王爺擡了新人進來,怕是沒有?我無理取鬧的機會了,好吧好吧,我就知道。”宋随意哼哼唧唧地念着。

    關?承酒沒好氣道:“不會納側妃,府裏有?你一個夠我頭疼了。”

    “王爺不要子嗣啦?”宋随意眨眨眼,“要個陛下那樣的孩子。”

    想?到關?玉白?,關?承酒更心梗了:“我絕對不會要孩子!”

    宋随意啧啧:“看來陛下又氣着王爺了。”

    “嗯。”關?承酒頭疼道,“識人不清。”

    “嗐,他?就是個小孩,你還指望他?識人多清楚。”宋随意笑道,“他?跟誰走得近了?”

    “徐清白?。”關?承酒提起?這個名字,眸子閃過嫌惡之色,“阿谀奉承滿嘴漂亮話,哄陛下把?押運糧草的差事給他?,被我攔下來了,陛下因此鬧脾氣了。”

    宋随意皺了皺眉:“押運糧草?要打仗了?”

    “不是。”關?承酒道,“要入冬了,邊關?幾?個部落不安分罷了。”

    “那王爺還這麽悠哉。”宋随意道,“不收拾他?們?”

    關?承酒搖頭:“手握得太緊,他?們餓狠了,才是真的不好收拾。”

    宋随意恍然:“所以王爺頭疼的只?有?陛下。”

    關?承酒點頭,看向宋随意:“陛下比較聽你的話。”

    “那是相較而言。”宋随意道,在教小孩這事上,他?其實也沒什麽經驗,但誰沒當過小孩呢,“陛下其實挺好哄的,下回再這樣,王爺就跟陛下說,徐清白?不喜歡王爺。”

    關?承酒皺眉:“朝中不喜歡我的多了。”

    “但王爺想?收拾的只?有?徐清白?啊。”宋随意道,“反正?王爺你聽我的試試,不行我再去跟陛下說。”

    “若是……”

    “沒有?若是。”宋随意打斷他?,“王爺總不能每回跟陛下吵架就來找我,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你?忙?”

    “對,忙着睡覺。”宋随意理直氣壯道。

    關?承酒:“……”

    “知道了,我去試試。”關?承酒說着頓了一下,又看向宋随意,道,“宋随意,你很好。”

    宋随意:?

    “我知道啊。”随意道,“王爺剛剛才誇過我呢。”

    關?承酒道:“我是說,跟別人不一樣的好。”

    宋随意蹙眉,疑惑地看着他?,就見關?承酒一臉認真,那模樣好像是在跟他?探讨什麽國家?大事似的。

    他?又琢磨了一下關?承酒方?才的話,很快明白?過來,撐不住笑了出?來。

    這家?夥不會以為,誇他?好,他?就會主動給個抱抱吧?也太傻了。

    不過傻得還挺可愛。

    宋随意笑眯眯地靠過去,輕輕抱了他?一下,正?要松手,就感覺腰上一重,整個人都?被關?承酒壓進了懷裏。

    四周的風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耳邊只?剩下稻草燃燒的聲音和關?承酒稍稍有?些快的心跳,臉上熱熱的,分不清是剛剛烤火烤的還是因為關?承酒的體溫,鼻尖有?火燒過的味道和好聞的木質香。

    他?像是被燃燒的森林包圍了,在這一刻逃也逃不掉。

    宋随意索性将臉埋進他?胸口,重重地吸了幾?口,然後用腦袋撞他?:“放開。”

    關?承酒猶豫了一下,也低下頭,學着宋随意在他?發間很輕地嗅了嗅,是一陣清淡的、很好聞的香味。

    他?松開手,轉過身去不再看宋随意,只?是心裏還琢磨着那是什麽香。

    宋随意見他?不好意思,也沒多話,而是看向野竹,就見野竹正?捂着臉蹲在苗叔旁邊,一點沒敢往他?們這邊看。

    宋随意挑了挑眉,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小竹子怎麽了這是?”

    “我不是小竹子。”野竹低着頭沒好意思看他?,耳朵紅得不行,看上去有?半個關?承酒可愛。

    宋随意自然能猜到他?為什麽會這樣,忍不住笑起?來,湊過去小聲道:“抱一下就不好意思了?你這樣以後怎麽繼續跟着我啊?難不成王爺來你都?要找人替你?”

    “我、我沒有?不好意思!”野竹辯駁了一句,扭頭看向宋随意,眼睛瞪得老大,“我是被煙熏了眼睛。”

    “哦,行行行,你被煙熏了眼睛,還熏得很熱,熱得臉紅紅的,是不是啊?”宋随意笑得不行,“我還以為你是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沒有?!我去加草!”野竹皺着臉,飛快跑了。

    苗叔看得也笑:“小屁孩。”

    “小屁孩才可愛。”宋随意笑道,“長大了,就不會為這點小事臉紅心跳了,這也算小屁孩的浪漫吧。”

    苗叔點點頭:“王妃說的是。”

    宋随意蹲過去,問道:“苗叔有?媳婦嗎?”

    苗叔笑了:“我孩子都?比王妃大了。”

    宋随意“噢”了一聲:“那苗叔跟夫人感情?好不好啊?”

    兩人就這麽聊了起?來,等關?承酒緩過勁來想?跟宋随意說說話的時候,宋随意已經把?苗叔家?裏的構成摸透了。

    關?承酒:“……”

    兩人在火堆邊坐了一會,苗叔估摸着時間差不多,跟野竹拿了鐵鉗撥了紅薯出?來。

    宋随意立刻湊上去,手指剛碰到就被燙了個結實,“嗷”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

    關?承酒皺着眉走過去:“宋随意。”

    “啊?”宋随意甩了甩手,不痛了立刻伸手去接野竹包好遞過來的紅薯 ,剝開皮,看見裏頭流汁的肉,眼睛都?亮了,“啊嗚”一口下去,又被燙了。

    他?滿心都?是吃的,根本沒在意關?承酒那點小心思。

    關?承酒皺着眉看他?:“好吃嗎?”

    “好吃好吃!”宋随意說着,把?自己的紅薯遞過去,“王爺也吃吃看。”

    頓時把?關?承酒後續的話全按進了喉嚨裏。

    他?抿着唇看着那個紅薯,猶豫了一下,正?要張嘴,宋随意忽的又收了回去,重新在野竹那拿了個遞給他?:“喏。”

    關?承酒:“……”

    他?默默接過紅薯,默默吃掉,走了。

    宋随意依舊沒搭理他?的小心思,他?還有?很多東西吃,府裏的廚子給他?做了蒜蓉醬,鋪在切開的茄子上,香香。

    吃完素的還有?魚跟雞,雞是抹過腌料的,包住後慢慢煨烤,非常入味,也很香,唯一不太行的就是那條魚,肉質不太好,吃起?來不怎麽樣。

    “果?然美麗都?是有?代價的。”宋随意把?剩下的大半條魚跟一只?雞腿包起?來,“剩下的就給王爺吃吧!”

    野竹:“……”

    他?感嘆了一句心機,又可憐了一下王爺,但看王妃蹲在那認認真真包東西的好看模樣,又想?到了苗叔的話。

    能娶到這麽漂亮的王妃,吃點難吃的魚怎麽了?

    最後關?承酒也的确把?魚吃了,不過倒不是野竹想?的原因,而是因為關?承酒對飯食沒其實那麽挑,以前在軍中跟将士同吃同住,雖說夥食也不差,但肯定比不得在京中那麽精細,像這種肉質不算好還有?土腥味的魚他?也是能吃的。

    當然,吃下去的原因除了能吃之外,還有?一個大概就是宋随意一直在旁邊誇這個魚好吃,誇得他?有?點懷疑宋随意吃東西根本不挑,随便什麽東西塞過去他?都?能吃。

    等他?全部吃完了,宋随意才眼睛亮亮地問他?:“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

    關?承酒品着嘴裏的餘味,蹙眉道:“你真的覺得好吃?”

    宋随意沒答,而是垂下眉眼,嘟囔道:“不好吃嗎?”

    關?承酒:“……”

    “你喜歡,就讓府裏廚子多做點。”關?承酒頗有?些頭疼,“不夠吃就去禦花園撈,想?必陛下也很……”

    “那就不用了。”宋随意連忙打斷,“一點也不好吃,我就是給王爺加點情?緒價值,怕你吃一半吃不下去。”

    關?承酒:“……”

    宋随意見他?面色一沉,立刻腳底抹油溜出?去大老遠,人已經到了門外,只?有?手還扒着門探了個頭進來:“王爺,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不回!”關?承酒道,“留在這邊喂蚊子。”

    “好哦。”宋随意乖巧答應,走了。

    莊子上也是有?管事的,剛才宋随意沒見着,這會出?來就撞上他?正?在吩咐手底下的人,讓他?們這兩天別亂跑免得沖撞了貴人。

    那瞬間宋随意覺得關?承酒真的好像閻羅王,帶着他?們這群小鬼出?來巡察,不然是怎麽能讓管事說出?這種七月半才有?的臺詞的。

    他?走過去,剛想?開口,管事已經發現他?了,連忙跪下來給他?結結實實磕了個頭:“拜見王妃。”

    于是過來聽訓的人也都?嘩啦啦跪下了:“拜見王妃。”

    野竹遠遠看見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 ,立刻飛奔過來,問道:“王妃,他?們惹您啦?”

    宋随意:“……”

    他?瞪了野竹一眼:“王爺讓你跟着我,你就是這麽跟的?下次走快點!”

    野竹無辜道:“我這不是怕王爺還找您有?事再追上來,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宋随意:“……”

    我跟你們王爺清清白?白?你考慮這些真的很多餘。

    他?深深看了野竹一眼,搖頭嘆氣,轉身去扶還在地上跪着的管事,說:“我只?是想?問問莊子上有?沒有?好玩的地方?。”

    “這個季節能收的都?收完了。”管事答道,“王妃要是不嫌悶啊,可以去釣釣魚。”

    宋随意心想?,釣魚也行,他?要安慰自己被錦鯉傷害的胃。

    于是扛着魚竿就去了池塘邊,一坐就是一下午。

    收獲頗……貧。

    他?的鈎子好像有?問題,魚都?不咬,只?咬野竹的。

    他?還換了好幾?個位子,甚至跟野竹換了魚竿,但魚就是不咬。

    “我不理解。”宋随意拎着魚竿,臉幾?乎皺成一團,“我這麽好看,為什麽不咬鈎!”

    “因為他?們是魚。”野竹釣了不少魚,神氣且得意,“王妃再好看,魚也看不懂!”

    宋随意眼神頓時變得犀利:“你在得意什麽?魚覺得你很好看有?什麽好得意的?”

    野竹:“……”

    宋随意把?自己的桶往野竹腳邊一放,拎起?他?那桶魚就跑。

    野竹:?

    他?懵了幾?息才反應過來,跳腳道:“王妃您耍賴!!”

    宋随意回頭朝他?笑了一下,沒看路,當即就絆了一下,趔趔趄趄往前好幾?步,最後桶往地上一放,借着這點力才堪堪停下。

    野竹頓時吓得臉都?白?了,連忙跑上去:“王妃您沒事吧?你想?要這魚我又不會跟您搶,幹嘛跑這麽快!”

    “不快,是有?點重。”宋随意撇撇嘴,“我高估了我的力氣,我覺得我可能都?打不過一條魚,唉。”

    “您跟魚打什麽架呀。”野竹說着伸手一拎,單手就把?那桶魚拎起?來了。

    宋随意更受打擊了:“你說王爺是不是也能拎起?來?”

    野竹實在沒明白?王妃這奇奇怪怪的勝負欲是哪來的,老實提醒道:“王妃,王爺不止能拎起?這桶,還能拎起?您呢!”

    宋随意依舊垂頭喪氣:“我知道,因為我真的很苗條。”

    野竹:“……”

    “所以今晚這些魚,一條也跑不掉,我要吃全魚宴!”宋随意說着又跑回去拎自己的桶,少了魚的重量他?拎起?來就沒那麽吃力了,“還有?這個!”

    野竹戰戰兢兢地看着,說:“您還是讓它們再長大點吧。”

    “怎麽可以因為它們還是孩子就放過它們?”宋随意把?桶放到野竹腳邊,兩條巴掌大的魚在清澈可見底的水裏優哉游哉地擺動尾巴,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

    當晚。

    關?承酒看着桌上的全魚宴,再看看自己面前那條瘦巴巴的小魚,緩緩地皺起?了眉,說:“怎麽,本王只?配吃這麽點?”

    管事吓得“撲通”直接跪了,哆哆嗦嗦道:“是、是王妃……”

    關?承酒看過去,就見宋随意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嫌棄它?你怎麽可以嫌棄它?”

    關?承酒:“……我說錯了?”

    宋随意立刻伸手把?那盤魚拿回來,幾?口吃掉了,看那一臉“你這人太不識貨了”的表情?,關?承酒感覺自己可能真的看走眼了,說不準那魚是什麽珍惜品種?

    他?看向野竹 ,野竹立刻過來,老實禀報道:“那是王妃自己釣的,就釣了兩條,還特地留了大的給王爺呢!”

    關?承酒:“……”

    就那麽點?還算大的?

    他?其實不太理解宋随意這一行為有?什麽意義,在他?看來,想?吃魚就讓人去抓,別說的大小,就是要精細到尺寸,也會有?人去給他?抓來,不過是條小魚,有?什麽好生氣的?

    但野竹的語氣聽起?來就好像那是宋随意豁出?性命好不容易才捕上來的……他?又看了看宋随意,忽然覺得他?這小身板要抓魚的确困難。

    但魚已經沒了。

    “我讓他?們再去抓。”關?承酒道,“抓一樣大的。”

    宋随意:“……”

    大可不必!

    他?無語地看着關?承酒,“哼”了一聲,低頭吃飯。

    關?承酒:“……”

    直到吃完飯,他?也沒再從宋随意那得到一個正?眼。

    就在他?琢磨的時候,管事過來問他?兩人今晚要怎麽安排住處,關?承酒立刻道:“王妃跟我。”

    管事應了一聲,處理去了 。

    關?承酒覺得兩人同在屋檐下,睡在一張床上,宋随意總不能還不理他?吧?

    事實證明,宋随意可以。

    他?洗完澡後就抱着枕頭坐在床上看着床頂,關?承酒在旁邊坐了好一會,他?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宋随意。”關?承酒輕聲喚他?。

    宋随意繼續盯着床頂。

    關?承酒想?了想?,道:“你很好。”

    宋随意:?

    這他?媽?

    更氣了。

    他?這回哼都?不哼了,拉過被子把?自己一裹,躺下了。

    關?承酒:“……”

    怎麽沒用了?

    他?皺起?眉,往宋随意的方?向又挪了一點,又說了一遍:“宋随意,你很好,特別的好。”

    宋随意捂住耳朵。

    關?承酒:“……”

    他?自認還算會揣度人心,這麽些年來極少失手,沒想?到會在宋随意身上摔跟頭。

    大約是他?不明白?宋随意所求為何??

    想?到這,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忽然發現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宋随意想?要什麽。

    權,他?沒興趣。

    利,他?知足常樂。

    名,他?不在乎。

    除此之外,還能圖什麽?

    宋随意明明很簡單,他?卻看不透。

    “宋随意。”關?承酒問道,“你想?我做什麽?”

    宋随意動了動,沒回答。

    關?承酒想?了想?,道:“我親自抓一條賠你。”

    宋随意聞言,立刻從床上彈坐起?來,聲音隔着被子悶悶地傳過來:“真的?”

    “嗯。”關?承酒道。

    宋随意立刻放下被子轉過身來,湊到關?承酒身邊,說:“那我們現在就去。”

    這個瞬間,關?承酒感覺他?好像一團火,在這夜裏“噗”地亮了起?來,明豔又灼眼。

    但在風聲呼嘯的秋夜了,這樣的小火苗,不好好護着太容易滅了。

    關?承酒讓野竹拿了披風來把?人裹得嚴嚴實實才帶着他?出?去。

    今天的月光很弱,落在水面上像蒙了一層細紗,關?承酒蹲在池塘邊仔細看着,很快就看見了細紗下的動靜,迅速出?手,“啪”地将魚拍了起?來。

    宋随意立刻歡呼出?聲,海豹鼓掌:“王爺牛逼!剛剛那下好像大狗熊!”

    關?承酒:“……”

    他?就不該對宋随意有?什麽期待。

    關?承酒拎起?地上的魚,走過去給宋随意:“夠賠你了?”

    宋随意點點頭,讓野竹拿個盆來裝好,說等回去了就放進花園裏養着,要養到它壽終正?寝。

    關?承酒蹙眉:“在花園養這個像什麽樣?”

    “我不管。”宋随意嘟囔道,“這是王爺送我的,就得壽終正?寝,只?要它壽終正?寝,它就是我的錦鯉。”

    壽終正?寝。

    關?承酒忽然想?到先前去寶慈寺時山竹說的話,難道宋随意說的是這個?

    關?承酒道:“宋随意,山竹的話,不必盡信。”

    宋随意愣了愣:“沒,不是因為他?。”

    “那是為什麽 ?”

    “是王爺理解不了的事情?。”宋随意垂下眼,看着那條魚,嘟囔道,“如果?我是條魚就好了,每天在水裏吃吃吃,開心了翻個肚皮,不開心了就到岸邊随便找個人打臉。”

    關?承酒道:“想?要什麽就要說出?來,宋随意,這是你自己說的。”

    “可現在說了也沒用。”宋随意擡眼看着關?承酒,“等時機到了,王爺自然明白?我在說什麽。”

    等到端王造反。

    等到牽扯出?宋雲華的事。

    那時候他?再跟關?承酒說,他?想?活下去,關?承酒就明白?了,而不是在現在、此時說出?來,只?會讓這幾?個字變得輕飄飄,變得像是無病呻吟。

    “總之你別問了。”宋随意垂下眼。

    他?還以為關?承酒會繼續問下去,問到他?煩,問到兩人再次冷戰。

    但關?承酒沒有?,他?只?是道:“不想?跟我說,就跟別人說。”

    宋随意撇撇嘴:“說了也會傳進你耳朵裏。”

    關?承酒聞言看向野竹:“備馬。”

    野竹不解,但還是照做,去牽了一匹棗紅大馬來。

    關?承酒跨上馬,坐穩後朝宋随意伸出?手:“上來。”

    宋随意愣了愣。

    “上來。”關?承酒又重複了一遍。

    宋随意便伸出?手去,借着關?承酒的力上了馬,雖然不知道要去哪,但他?還是轉頭吩咐野竹:“記得把?我的魚帶回去,晚點我給它起?個名,它就是我們王府的一份子了。”

    野竹:“……好。”

    他?交代完,關?承酒一夾馬腹,大馬立刻撒開蹄飛奔起?來,馬蹄踏破風聲,朝着幽暗的林子跑去。

    夜風迎面撲來,不過片刻就把?宋随意的臉凍得有?些麻木了,但後背依舊是熱的,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兩半,一半泡在冰裏,另一半被關?承酒牢牢地捂在懷裏。

    眼睛吹了會風便有?些累了,宋随意打了個哈欠,眼睛就閉了那麽幾?息的時間,眼前的景色就變了。

    連綿不斷的樹木盡頭出?現了一間很小很小房子,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到了。”關?承酒拉動缰繩,讓馬放慢速度走完剩下一小段路,直到停在了那座小房子門口。

    宋随意又眯着眼仔細看了看,可惜這裏太黑,能看出?房子的輪廓已經是極限了。

    關?承酒率先下馬,朝宋随意伸出?手 :“下來吧。”

    宋随意側頭看了看,确定了關?承酒的位置才小心地從馬上下來,落地時踩到了一小塊濕漉漉的泥土,頓時滑了一下,整個人都?靠到了關?承酒懷裏。

    “沒事吧?”關?承酒扶住他?,将人立好 ,“等着。”

    說完便牽着馬去系好了。

    宋随意頗有?些無語,在莊子的時候還想?他?抱呢,剛剛那下卻毫不猶豫把?他?扶好了。

    他?也沒等關?承酒,而是自己試探着邁出?小步子朝那房子過去,恰好關?承酒這會回來了,點起?折子走在前面給他?引路,宋随意這才看清楚,這地方?竟然是一間小廟。

    他?有?些驚訝:“這是你修的?”

    “不是。”關?承酒道,“前朝留下的,我讓人沒事就過來打掃一下。”

    宋随意會意,跟着關?承酒走了進去。

    這小廟不大,正?中坐着一個沒見過的白?胡子神仙,神前的木桌上放着一把?香跟兩根沒燒完的蠟燭,這會關?承酒一點上,便照出?了滿桌子的灰塵,應該很久沒人來過了。

    宋随意又去旁邊的小房間看了看,一樣的簡陋,幾?塊木板搭起?來的床上鋪着同樣滿是灰塵的草席,一個櫃子,旁邊放着一些打掃用的工具,這就幾?乎占了房間大半了。

    宋随意撇撇嘴,走了回去,說:“這地方?不像廟,更像個躲難或者?清修的地方?。”

    “不清楚,我發現的時候,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關?承酒邊說着,邊從桌上拿了香在燭火上點燃,遞給宋随意,“正?好,你有?什麽話,可以跟他?說。”

    宋随意聞言,擡頭看着那尊雕像,慈眉善目,悲天憫人。

    宋随意接過香,彎腰拜了一拜,說:“希望明天的午飯有?酒有?肉。”

    關?承酒:“……”

    他?皺起?眉:“宋随意,你求神也敢說假話?”

    “沒有?。”宋随意舉起?三根手指,無辜道,“我發誓,我這是我最真切的願望,如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

    關?承酒扯住他?的臉:“你根本不喜歡喝酒。”

    宋随意縮了一下,從他?手裏救回自己的臉,眨巴着眼看他?:“你怎麽知道?”

    關?承酒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宋随意只?好安慰他?:“沒事,這裏荒廢了那麽久,神仙早就跑了。”

    倒不是他?不信邪,而是他?真覺得沒什麽,以前不發誓不也一樣不得好死?,那再多個天打雷劈的死?法好像也不會怎麽樣,反正?他?還能重來。

    所以發誓就發誓,無所謂。

    只?是他?沒想?到關?承酒反應這麽大。

    見關?承酒依舊不開心,宋随意也斂了笑意,認認真真朝神像又鞠了一躬:“對不起?,剛剛是我錯了,我們再來一次。”

    他?這回虔誠且認真,但沒再出?聲,廟裏一下陷入一片寂靜。

    關?承酒就站在那看着他?,燭光在宋随意臉上鋪開一層溫暖的又柔和的橙,朦胧得像是一層紗。

    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宋随意似乎跟自己夢裏的那個模樣也差得不多。

    安靜的,慈悲的,不似凡物。

    恍惚間他?以為又是一場夢,只?要他?一睜眼,這個夢也會悄然粉碎,從他?指縫流走,最後變成一段深刻的記憶,或是某一天宋随意問起?時一個輕描淡寫的談資。

    關?承酒心下驟然一空,忽然猛地伸手拉住了宋随意。

    宋随意被拉得晃了一下,香跟着一顫,香灰“刷”地落了下來,些微未滅的火星燙在皮膚上,随着一閃而過的痛感一起?滅了。

    “沒事吧?”關?承酒連忙抓過他?的手看了看,見沒燙傷,松了口氣。

    “沒事。”宋随意笑道,“怎麽忽然拉我,吓我一跳。”

    “沒什麽。”關?承酒垂下眉眼,“就是……想?知道你在求什麽。”

    宋随意聞言笑了笑:“求神拜佛,無非就是那些。”

    “哪些?”關?承酒問道。

    “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宋随意擡眼看着那尊雕像,笑道,“這裏平日就我們來,要是神仙正?好在這,可沒得挑了。”

    關?承酒聞言,也跟着低低笑了一聲,說:“再許一次願,這一次,聲音大一點。”

    “多大?”

    “大到神仙能聽見。”關?承酒也跟着擡頭看去,“他?坐得太高,怕是聽不到你說話。”

    宋随意聞言微微低下頭,掩去笑容中泛起?的苦澀,輕聲道:“王爺又何?嘗不是呢。”

    “什麽?”

    “沒什麽。”宋随意重新舉起?香,閉上眼,聲音虔誠又溫柔,“神仙保佑我家?人安分守己,保佑母後身體康健,保佑陛下聽話伶俐,保佑王爺平安順遂,保佑我……長命百歲。”

    他?說着彎下腰,認真而又鄭重地拜了三拜,這才睜開眼,剛瞥見一點光,眼前又是一黑——

    一雙溫熱的手捂住了他?的眼。

    燭光從指縫漏進來,洩進他?眼裏,他?好奇地從那縫隙中回看過去,卻只?看見關?承酒衣服上的一點顏色。

    “王爺?”宋随意眨眨眼,小聲喚他?。

    纖長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動作掃在關?承酒掌心,若有?似無的、微微地癢。

    關?承酒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宋随意面前,很輕地“嗯”了一聲。

    “怎麽了?”宋随意問他?。

    關?承酒沒有?回答,而是又“嗯”了一聲。

    宋随意聞聲,輕輕地笑起?來:“嗯什麽啊?要是不說就放手,不然香灰又要掉了。”

    關?承酒沒有?放開,只?是垂眼看着他?。

    就算看不見,他?幾?乎也能想?象的宋随意笑起?來的樣子,眼睛彎彎的,亮亮的,比任何?一晚的明月都?要漂亮。

    “宋随意。”

    “嗯?”

    關?承酒微微低頭,在宋随意眼睛的位置很輕很輕地落了一個吻,像是隔着山、隔着海,偷偷親了月亮一下。

    “宋随意。”關?承酒低聲道,“我聽見你的願望了 。”

    宋随意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感覺眼睛上的溫熱驟然褪去,本該柔和的燭光鑽進眼睛裏,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見關?承酒高大的身影。

    等他?視線變得清晰時,關?承酒已經将他?方?才拿着的香插進了香爐裏。

    他?看了幾?息,忽的笑了:“王爺,我那可不是說給你聽的。”

    “那我也聽見了。”關?承酒道,“不行?”

    宋随意愣了愣,笑道:“行,你是王爺,你說什麽都?行。”

    關?承酒聞言皺起?眉,轉身走的宋随意面前,神色肅然地看着他?:“宋随意,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怎麽了,但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宋随意道,“王爺從不食言。”

    “那你……”

    “再等等吧。”宋随意依舊是笑,“等過了冬狩,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而距離冬狩,還有?一個月。

    關?承酒皺起?眉,還想?再說點什麽,宋随意卻朝他?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壓上他?的唇,輕聲道:“現在不可以告訴王爺,因為王爺是個膽小鬼。”

    關?承酒眉頭擰得更緊了,說:“我哪裏膽小?”

    宋随意勾起?唇,擡起?頭在他?下巴上落一個吻,觸感柔軟溫熱,清晰異常。

    “你說呢?”宋随意笑道,“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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