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色微暗, 燈火漸亮。
殿內還未點燭火,燈籠的光從窗戶透進來,灑在?他的身後, 他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
于?公主?而言,眼前的人就?像這束光, 照亮了她某一處黑暗的角落。
她想将這點光留在身邊。
哪怕他并不為照亮她而來。
公主?毫不掩飾的直勾勾看着白燕堂, 燈火映在?公主?臉上, 仿若染了層紅霞,就?着她那句驚世駭俗的話,讓白燕堂很長時間都沒找到合适的話語回應。
白燕堂自認算是了解公主?,她溫綿和軟,矜貴嬌氣, 但骨子裏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叛逆, 不定?什麽時候就?冒出來, 讓人招架不住。
就?像此時, 明明他只是因想保她提出成婚, 心跳紊亂手?足無措的卻?成了自己。
這是他風流生涯中唯一一次敗陣。
“你?為什麽不說話?”
長久的寂靜後,公主?疑惑的問他。
白燕堂頗感無力。
她那句話讓他怎麽接?
可公主?直愣愣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避不過去。
在?救她和放棄求婚中, 他選擇了:“公主?歡喜便好。”
他的答案一出來, 公主?的眼底肉眼可見喜悅。
她勾唇道?:“我現在?很歡喜。”
白燕堂強行壓下?心中不明的悸動,錯開視線輕微點了點頭:“嗯。”
“那什麽時候成婚?”
趙晗玥語氣柔柔的追問:“你?什麽時候需要驸馬的身份保命?”
今夜。
這兩個字在?白燕堂喉間轉了轉,又被他壓了下?去。
他莫名的覺得他要是這麽回答,公主?一定?會問他, 今夜洞房嗎?
“婚姻大事本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如今情形所逼,只能?先委屈公主?了。”白燕堂從懷裏取出一塊玉佩, 遞給公主?:“這塊玉佩從我記事起就?在?我身邊,今日?便先以它向公主?求親。”
趙晗玥未做猶豫的接了過來,仔細端詳:“這麽說,它是你?最重要的物件?”
白燕堂點頭:“是。”
從他記事起,母親就?一直跟他說一定?要保存好這塊玉佩,因為它有着非常重要的意義,雖然他至今還不明白它到底有什麽不同之處,但它确實是他最看重的物件。
“好,我答應了。”
趙晗玥收好玉佩,想了想,道?:“那我也應該回贈你?一件東西。”
白燕堂沒有拒絕,而是道?:“我可以自己選嗎?”
趙晗玥往旁邊挪了一小步,語氣随意大方:“我寝殿裏的東西你?都可以挑。”
公主?對他不設防這事,他早就?知曉,如今似乎已是習以為常,聽了這話也不覺得有逾距之處了,但他并沒用動,而是道?:“公主?可否贈我一只香囊或是繡帕?”
這兩樣東西能?夠代表他與公主?之間暗生情愫,也不至于?太過。
趙晗玥也不知道?有沒有猜透他的心思,毫不猶豫的答應:“好啊。”
“我要公主?親手?繡的。”
白燕堂補充道?。
趙晗玥腳步一滞,略顯為難。
“不方便嗎?”
“不是。”
趙晗玥道?:“我親手?繡的香囊和繡帕都是姑娘家用的,你?若要,我得重新做。”
白燕堂眼神?深邃:“那就?現在?做。”
“我要香囊。”
香囊似乎比繡帕要更費時間。
趙晗玥疑惑不解的看向他:“這麽急?”
“對,很急。”
白燕堂道?。
今夜的觀月臺不會平靜,她有心疾不适合前往,萬一被驚着了,又得折騰好一段時間。
他想她活的更久些。
想到這裏,白燕堂心尖仿若被針紮了一下?,傳來一陣刺痛感,但很快這種感覺就?被他壓了下?去。
“可是我現在?要去觀月臺。”
趙晗玥微微擰眉:“你?不能?等等嗎?”
為邊關将士舉辦的慶功宴,她作為公主?,不能?不去。
“不能?。”
白燕堂擲地有聲?的回答。
見公主?眉頭越皺越深,他朝她靠近一小步,微微垂首,溫聲?道?:“我現在?就?想要一個公主?親手?繡的香囊,可以嗎?”
他知道?自己容貌過甚,也知道?如何讓姑娘展顏,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會用美色去勾人。
桃花眼中盛着的柔和讓公主?微微怔了怔。
她幹脆利落的點頭:“好。”
雖然他肯定?別有用心,但他都不惜用美色來勾她了,那她稱了他的心又何妨。
“菱荇,取針線來。”
趙晗玥轉身朝裏間走去,腳步透着些輕快:“你?想要繡什麽式樣?”
白燕堂看着公主?歡喜的身影,輕輕呼出一口氣,跟上她:“公主?決定?就?好。”
以前從不擔心失手?,方才竟然會因為怕她不上鈎而緊張,這種感覺似乎不太妙。
公主?讓菱荇拿了幾個花式過來,選擇了最複雜的一種:“那就?繡這個吧,你?喜歡嗎?”
他阻止她去觀月臺說明今夜那裏肯定?不平靜,那她不去便是了。
白燕堂看了眼,點頭:“喜歡。”
看起來很複雜,應該夠拖到一切結束。
菱荇神?色複雜的看了眼白燕堂,幾番欲言又止。
公主?方才明明喚了她伺候更衣準備去觀月臺的,可這才多大會功夫,就?改變主?意要在?這裏給白公子繡香囊了。
那傳說中魅惑人心的狐貍精也不過如此吧。
但見公主?高?興,菱荇也沒打算破壞公主?的興致,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出去前,她見白燕堂搬了個矮凳坐在?公主?旁邊,公主?臉上的笑容愈發深了。
菱荇:“......”
還是一只道?行很深的狐貍精。
-
趙承北聽完禮官的禀報,眼底的光愈甚。
沈雲商裴行昭這二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幾個月了,都尋不到他們半分蹤跡,這種情況下?,他絕容不下?榮家了。
若是能?用沈雲商換榮遲解甲歸田,倒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殿下?,您當真要重用封将軍?”
禮官走後,常公公問道?。
趙承北冷嗤了聲?,道?:“我與封磬有舊怨在?,只能?用一時,待将來培養出另一個出色的武将後,自然也不會留這樣一個後患。”
只是眼下?他需要封磬與榮遲對抗。
他不過抛去一個誘餌,封磬便咬住了,果?然,即便愛女如命也還是抵抗不了權勢的誘惑。
常公公稍作深思後,道?:“殿下?是說那位威武将軍?”
趙承北沒有否認。
常公公略有些擔憂道?:“可是,他畢竟是封将軍的外侄,不一定?會背叛封将軍。”
“說是外侄,實則沒多大關系。”趙承北漫不經心道?:“他的威武将軍是我給他的,但凡他還想往上爬,便只有這一條路。”
常公公神?色微松,笑着道?:“殿下?英明。”
“人到齊了,殿下?現在?過去?”
趙承北聞言起身往外走,臨到殿門口問道?:“父皇今日?身體如何?”
常公公恭敬回道?:“陛下?今日?精神?好些了,午後還起身走了會兒。”
“那便好。”
趙承北道?:“母後也在??”
“是。”
常公公應道?:“待陛下?安歇了,娘娘會去觀月臺。”
“嗯。”
趙承北又道?:“承歡呢?”
常公公面上浮現幾絲複雜,待趙承北看過來,他才道?:“公主?殿下?昨夜又出宮了。”
出宮去了哪裏已無需多言。
趙承北皺了皺眉:“她還不死?心。”
崔九珩如今與他們形同陌路,又豈會再去。
最開始他不是沒有給九珩遞過口谕,但他只是遣人去花街柳巷走了個過場,甚至去的人都不是他最看重的西燭。
這足矣說明他打定?主?意要跟他們劃清界限。
“崔公子如今只是還沒解氣,待他日?定?然會理解殿下?的。”常公公寬慰道?。
趙承北面色淡淡的嗯了聲?。
雖然他的心中也是這麽認為的,但不知為何近日?他愈發感到不安,總感覺有種風雨欲來的趨勢。
“待父皇身子好些,我便去請父皇賜婚。”
趙承北沉聲?道?。
九珩與承歡本就?是互相喜歡,如今太子失勢,他已經沒了威脅,何不成全。
常公公早就?猜到了趙承北的心思,聞言面露喜色:“要是公主?知道?,一定?很歡喜。”
“先別同承歡透露,免得傳到崔家去橫生枝節。”趙承北吩咐道?。
九珩如今還在?跟他們鬧脾氣,肯定?不會答應婚事,還不日?直接一道?賜婚聖旨下?去,他不應也得應,待婚事成,時間一久,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自然也就?淡忘了。
“是,老奴明白。”常公公。
-
觀月臺
榮遲與封磬各做一邊首位,後頭是此次立功的将士們,而他們下?首坐的則是兩方陣營立下?大功的将才。
裴行昭坐在?了封磬的下?首。
趙承北進來目光先從榮遲封磬面上劃過,見二人臉色都不怎麽好,顯然是有些不對付,他勾了勾唇,将視線落到了裴行昭身上,看見對方臉上的面具時,他微微皺了皺眉。
今日?這種場合,他竟戴着面具。
這時,行禮的聲?音紛紛傳來,趙承北便壓下?了那點不快,面帶溫和笑意走向高?位,路過裴行昭時,他的腳步略有停留,似乎還微微側目。
裴行昭只當不知。
他并不擔心趙承北認出了他,因為若趙承北對他起了疑,必定?不會放他入宮,他此時的打量多半是另有什麽詭計。
趙承北落座,免了衆人的禮,溫和道?:“今日?乃是為将士們舉辦的慶功宴,諸位無需拘着禮數,都座吧。”
底下?人謝恩後依次落座。
随後趙承北舉杯客套嘉獎了一番,衆臣子紛紛舉杯,宴席也正式開始。
今日?的主?角是邊關将士,朝臣們的位置稍微往後挪了些,但楚家主?作為吏部尚書,位置仍然靠的很前,就?在?榮遲一側的第?三個位子。
沈雲商立在?楚家三小姐身後,正好夠看見斜對面坐着的裴行昭。
她看着他面前一個又一個前去敬酒的人,心中愈發滾燙。
她心中的少年,越來越耀眼了。
裴行昭察覺到了沈雲商的視線,但他并沒有回應,因為他同時也感覺到趙承北在?打量他,趙承北看不見沈商商的位置,但能?将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果?然,沒過過久就?聽趙承比道?:“朝小将軍年紀輕輕就?立下?大功,實乃少年英雄,不少人都等着瞻仰将軍英姿,卻?不知朝小将軍今日?怎戴着面具?”
趙承北開口,底下?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望向裴行昭。
其實他們也很好奇這位少年将軍長什麽模樣,只是方才都不敢唐突去問。
畢竟戰場之上刀劍無眼的,萬一戳到人家痛處就?不好了。
在?一衆人的注視下?,裴行昭緩緩站起身,面向趙承北拱手?道?:“禀殿下?,臣的臉在?戰場上受傷留了疤痕,怕驚着殿下?與同僚,這才戴了面具。”
衆人一聽暗道?果?然如此,幸虧他們方才沒冒然去問。
“原來如此。”
趙承北笑着道?:“不過朝将軍多慮了,你?這道?疤痕是在?戰場上受的,該以此為榮耀才是,我倒要看看,今日?會吓着誰。”
這話明着是為小将軍撐腰,實際上卻?仍是要他揭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