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薛夫人硬着心腸冷着臉訓斥女兒:“所幸有沈小姐出手相救, 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你便是遭人利用,也難辭其?咎!”
這?話?看似在訓斥, 實則也是在維護女兒,落實女兒并非想害封如鳶性命。
“不管那人到底是哪方勢力, 你失手推了人, 就要擔責。”
薛夫人看向封夫人和封夫人身旁已經換了幹淨衣裳的封如鳶, 誠懇道:“此事琳兒也有錯,如何處置,但憑封夫人和封小姐。”
人沒有事,又是失手,再加上被人利用, 便是深究下來也擔不了多少責, 因此, 薛夫人此時才能這?般鎮定。
封夫人臉色并不好看, 只握着女兒的手, 半晌不出?聲。
這?意思?就是也記恨上薛小姐了。
廳內的氣氛頓時沉靜了下來。
裴夫人左右看了眼,眼中光芒閃過?, 看向薛小姐:“我方才聽?薛小姐說, 今日不知為何情緒失控?”
話?落, 衆人都不解的朝她看來,同時,視線也若有若無從裴司洲身上劃過?。
薛小姐本不是什麽好脾氣,為了心上人起了争執, 情緒失控失手推人在情理之中。
在沈雲商裴行昭來之前, 薛小姐就已經承認是因為裴司洲跟封如鳶争吵的。
雖然?此事裴司洲并不知情,但卻畢竟是因他而起。
裴夫人自然?看懂了衆人的意思?, 她瞥了眼裴司洲,淡聲道:“既然?薛小姐自己都認為情緒失常,不如請個大夫來看看?”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似是不經意間看了眼裴行昭,才繼續道:“若抓獲的那人并非是薛小姐指使,那麽此事便複雜了,他既然?費盡心思?潛伏進來,就應該是早做了準備。”
她的話?立刻就引來了衆人沉思?,片刻後,封夫人冷聲道:“薛小姐擔什麽責暫時還沒有定論?,但我必須找出?害我女兒的真正兇手。”
這?言下之意,頗有認了薛小姐是被利用的意思?。
薛夫人忙喚來薛小姐的丫鬟,問:“這?兩日,小姐可有什麽不尋常之處,接觸過?什麽來歷不明的人?”
那丫鬟一直是跟着薛小姐的,但主子動手太快,她根本就沒有來得及阻止,虧得眼下封如鳶獲救,不然?她也得沒命。
丫鬟顯然?是大哭過?,進來時戰戰兢兢的,被薛夫人問話?時聲音還打?顫:“回?夫人,小姐近日沒有接觸過?來歷不明的人。”
薛夫人見她吓破了膽還未回?神,一掌拍在桌上,厲聲道:“你清醒了再回?話?!”
丫鬟吓的身子一抖,但頭腦确實也清明了些,念叨着近日發生過?的事:“近兩日天氣不大好,小姐一直都在院子裏,直到?今日才出?門,今日一早,奴婢們便伺候着小姐選今日的衣裳首飾,小姐起身時說香有些沉悶,熏的頭疼,之後...”
“等等。”
裴夫人打?斷她:“熏的什麽香?”
那丫鬟看了眼薛夫人,如如實道:“小姐夜裏有點香的習慣,昨夜點的也是以往的安眠香...”
丫鬟話?語一頓,微微蹙着眉小心翼翼看了眼薛小姐後,道:“小姐今日的脾氣好像确實要...暴躁些。”
幾位夫人叫喚了一個眼神,薛夫人便朝心腹婆子道:“你回?去看看,那香灰還在不在。”
封夫人瞥了眼薛小姐,冷臉道:“既然?有所懷疑,那就請裴夫人請個太醫來瞧瞧。”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他人自然?不會反對。
薛夫人也恨不得真的能從女兒身上檢查出?什麽,如此,便可以作為苦主之一,徹底撇清幹系了。
今日宴會上來的本就有太醫院的大人,沒等多久,管家便帶了一位太醫過?來。
這?位太醫不參與派系之争,是忠皇派,衆夫人自然?也就沒有什麽意見。
薛小姐也很?配合的讓太醫診脈。
此時,她比這?裏任何一個人都希望那香有問題。
否則她即便逃過?罪責,後半輩子也毀了。
沒有哪個世家會願意要一個當衆推貴女落水的宗婦。
沒過?多久,太醫收回?了手,面?色凝重道:“薛小姐現在可是心神難安?”
薛小姐忙不疊點頭:“是,我感覺有一股火在心間亂竄。”
她再是任性,也不想在各位夫人跟前失了禮數,便一直壓着那股邪火。
“如此便是了。”
太醫道:“薛小姐應該是中了毒。”
衆人聞言皆是大驚失色,薛夫人更是吓的臉色一白:“什麽毒,可要緊?”
“薛夫人不必太過?憂心。”太醫颔首道:“說是毒其?實也不算,這?原本也是一味藥材,但需要輔其?他藥材使用方才是良藥,若單獨使用過?量,會亂人心智,叫人焦躁不安,激發一些過?激行為,長久使用會傷性命。”
薛夫人再也端不住了,起身去抱住女兒,驚慌的顫聲問道:“那琳兒她....”
太醫忙道:“薛小姐應當是剛接觸不久,十二個時辰內藥效便散了。”
恰此時,薛夫人身旁的婆子回?來了,帶回?了薛小姐昨夜燃過?的香灰,裏頭還有些泥土,婆子解釋道:“夫人,昨夜小姐用的香灰已經倒了,老奴從園裏收拾了些帶來。”
太醫當即便明白了,上前認真檢查。
雖然?并着泥土,但對于醫術高明的太醫而言,并非不能分辨。
果然?,不大一會兒,太醫便确認:“裏頭确實有這?位藥。”
沈雲商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薛小姐。
前世封如鳶當場就死?了,薛小姐也立刻就被府衙的人帶走,根本沒有機會指出?這?些疑點,且就算指出?了,在趙承北的掌控中,也傳不出?來。
真相大白,薛小姐脫力?般跌坐在地上,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薛夫人抱着薛小姐,也後怕的半晌沒說出?話?。
其?他人則都是一臉沉凝。
裴夫人讓人送太醫離開後,廳內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開口?。
很?顯然?,這?已經不是一起貴女争風吃醋的事件了。
待薛家母女稍微平複下來,裴夫人看向薛小姐,問:“薛小姐今日為何會上拱橋尋封小姐?”
薛小姐正心有餘悸的半依偎在母親懷裏,聽?了這?話?,蒼白的臉上染了幾絲紅潤,她快速看了眼裴司洲後,有些羞臊的回?道:“今日我從淨房回?來出?來,便聽?有女子說封如鳶私底下給裴公子遞了信物,我一氣之下這?才去尋封小姐。”
随後,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封如鳶身上,封如鳶出?身武将家,性子豪爽,也向來是心直口?快,聞言沒好氣的看向瞪了眼薛小姐:“你是豬腦子嗎,誰說你都信?我封如鳶能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
薛小姐下意識要反駁,可這?次她确實不占理,便不甘不願的低了頭。
裴司洲這?時擡眼看了眼封如鳶。
卻見姑娘一臉正氣,沒有絲毫心虛。
“若是這?樣?,他們也要保證那時封小姐正好在橋上。”沈雲商突然?開口?。
這?話?引起了封如鳶的沉思?,她蹙眉回?憶道:“當時我與李小姐在吃茶,是她提議去拱橋上看景色。”
這?回?不等封夫人開口?,裴夫人便喚來婆子将李小姐拘着。
先是給薛小姐下藥,緊接着誘導她與封如鳶争吵,封如鳶這?時又被人引到?拱橋上,環環相扣,算無錯漏。
如果沈雲商不在這?裏,這?個計劃便成?了。
封如鳶死?在薛小姐手上,也就意味着東宮和封家結了仇。
這?已經牽扯到?朝堂上了。
薛夫人雖然?并非多睿智之人,但也能窺出?一二,遂道:“前些日子我們家的宴會上,琳兒的哥哥也遭人算計過?,所幸被我們識破,才免了一樁命案。”
那一次也是沈雲商裴行昭救了他們。
如此想着,薛夫人又感激的看了眼二人。
這?事封家裴家也都知道個大概,但張家很?快就認了罪,事情也按下去了,沒人再敢去深究,可聯合着眼下這?樁事,那就不得不讓人細想了。
薛家出?事,最大的受益者除了二皇子,不做他想。
封夫人也很?快就品出?了裏頭的關竅。
若女兒死?在薛家手中,那麽将軍就不可能選擇支撐東宮,而如今朝上,能與東宮抗衡的只有二皇子。
如此想着,封夫人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事态愈發嚴重,已不是夫人們能掌控的了。
裴夫人趕緊讓人去将裴大人和封家的公子請過?來。
封夫人讓人去将娘家兄弟過?來。
将軍長子都不在京,次子年紀尚輕還不抵事,這?事還得要幾家長輩來處理。
之後的事就交給了家主們,小輩們都離開了。
封如鳶感激沈雲商的救命之恩,一出?廳就拉着沈雲商說話?,裴行昭與裴司洲跟在後頭。
“這?次真是多謝沈小姐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封如鳶面?帶苦澀道。
若計劃真成?了,父親被蒙蔽怕是還要擁護仇人。
沈雲商輕笑道:“我也只是舉手之勞,封小姐沒事便好。”
封如鳶心有餘悸的呼出?一口?氣,拉着沈雲商的手,親昵道:“你救了我,我們便是過?命的交情了,以後你喚我名字就是。”
“好。”
沈雲商知她性格豪爽,也沒拒絕,笑盈盈喚了聲:“如鳶。”
“嗯,那我喚你雲商妹妹?”封如鳶道。
沈雲商有意跟封家親近,聞言自然?樂意:“嗯。”
裴行昭看着前頭兩道身影,別有深意的用胳膊撞了撞裴司洲:“真沒意思??”
裴司洲只擡眸看了眼就垂目,淡聲道:“弱冠之後再談婚事。”
回?避了他的問題。
裴行昭挑眉:“那你就不怕錯過?了?”
裴司洲仍舊四平八穩:“那便是沒緣分。”
裴行昭不耐煩:“那你到?底喜不喜歡人家?”
“最煩你們這?些彎彎繞繞的。”
裴司洲回?頭正色道:“我與封小姐并不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兄慎言。”
裴行昭明白了。
他這?是要避嫌,怕損了人姑娘名聲。
“行吧,管你呢。”
裴行昭收起玩笑,回?頭認真道:“今日我和沈商商擾亂了他的計劃,他恐怕随時都要收拾我們,屆時,你們以自保為上。”
裴司洲毫不猶豫道:“知道,我不會為你周旋。”
裴行昭:“...你就不能稍微想想再回?答嗎?這?樣?看起來很?無情。”
裴司洲沒理他。
裴行昭便也不吭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裴司洲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計劃?”
裴行昭一怔,而後否認:“沒有。”
裴司洲不信,還欲再問就聽?他道:“知道了對你,對裴家都沒好處。”
裴司洲立刻就不問了。
沒多久便到?了門口?,封如鳶與沈雲商道了別,折身遙遙朝裴行昭屈膝致謝後便上了馬車,期間,她的視線快速從裴司洲面?上劃過?,未做任何停留。
沈雲商裴行昭也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二人雙雙告辭。
裴司洲目送馬車離開,回?了屋後,才從一個盒子裏拿出?一個荷包。
‘你是裴司洲裴公子嗎?’
‘我是’
‘這?是封家小姐封如鳶讓我給你的’
昨日,他回?府時被一個小孩攔住,不由?分說塞給他一個盒子就跑走了。
他打?開盒子見是荷包,當即就讓人追了出?去,但那小孩卻已經沒了蹤跡。
‘你是豬腦子嗎,誰說你都信,我封如鳶會做這?種不要臉的事嗎?’
耳邊回?蕩着姑娘清脆的否認,裴司洲看了眼荷包上繡着的‘鳶’字後,喚心腹端來一個火盆,親眼看着荷包燒成?灰燼才讓人撤出?去。
“公子,您不是說要将它還給封小姐麽?”貼身小厮好奇問道。
裴司洲聲音淡淡:“不是她送的。”
他雖與封如鳶不熟,但他信她沒有說謊。
不是她送的他就沒必要多此一舉還回?去,平白叫她難堪。
貼身小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