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杭打着做试验的精神,认真地烤饼干。
面粉不像泥那么抗烧。
傅杭盯着手表的指针转动,等温度上去后,十五分钟,便停了火。林海洋和刘兴学伸头往里瞧,看清后,双双沉默。
傅杭做事严谨,要求高,尺寸大小,平整度,摆放距离,是不是在一条水平线上……全都得达到标准。所以他切得面饼,非常规整,放进去的时候摆得整整齐齐。现在依然整齐划一。
但它们糊了...
不止糊,煤球一样黑糊黑糊的,原来齐整的边缘烧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不用说,失败了。
傅杭抿了抿唇,眼里有些迷茫。
怎么会呢?
他都是按照步骤做的,分毫不差,竟然失败了..
傅杭低头盯着黑糊的饼干,开始复盘,究竟是哪一步有问题。他没有气馁。
然而他的模样落在林海洋和刘兴学眼里,就是垂头丧气。两个人对视一眼。
林海洋早就知道,傅杭对赵主任的心思。
刘兴学每天大量时间泡在傅杭的院子里做烧砖实验,当然也发现了他的心意。傅杭表现得不张扬,也没有刻意遮遮掩掩。
只要赵主任在,他的眼神就跟着她,那种抑制不住的喜欢和快乐,实在是想不发现都很难。
也就是这段时间,他们几乎都在院子里烧砖,村民们忙着上工抽不出时间来凑热闹,没有接触更多人,否则村里人没准儿也要发现。
刘兴学以前很看不惯傅杭,觉得他装,傲,看不起人,心底还有些嫉妒。
现在,他们算是化干戈为玉帛,还一起工作,很多时候他和林海洋因为反复失败烦躁的时候,也都是傅杭冷静地复盘、调整,带着他们重新开始。
刘兴学行动上,已经完全认可傅杭的能力,心理却仍然时不时不服气。
但是,刘兴学又发现,赵主任对傅杭态度大大方方,从来没有过羞涩。
这代表什么?
傅杭是单相思!
而且,傅杭竟然为了讨女孩儿欢心,洗手做饼干,失败了还沮丧……这么看来,他也没那么有本事。
刘兴学幸灾乐祸地笑,装模作样地安慰:"傅知青,你也不用太
难受,反正就算饼干烤成功,赵主任也不会为你骄傲的。”
“喂!”林海洋先不满,"你少打击人!傅杭再试两次,肯定能做成。"
刘兴学对他的不满无所谓。
而傅杭一个眼神飘过来,刘兴学脸上的笑立马收起。林海洋在一旁“噗嗤”一笑,显然在笑话他。
刘兴学面子过不去,嗤了一声,用过来人的口气道:“不是应该约赵主任一起烤饼干吗?失败次数多才好,能光明正大待在一块儿。"
傅杭的心神再次从烧焦的饼干上抽离。
他是想给赵柯一个惊喜,然后随意地告诉她,这是他亲手做的。可是一起烤饼干..
傅杭心动。
林海洋好奇地问刘兴学:“你有经验?你以前处过对象?”
没有。
傅杭他们来之前,刘兴学对方静有过一点儿意思,想着回不去,就找个知青结婚。
那时候他向方静示好,方静不拒绝不回应,他还以为她矜持,后来才知道,人家压根儿没看上他。
刘兴学嫉妒地看一眼傅杭的脸和不经意露出来的手表,微微扬起下巴,装作很老练地说:“我跟你们两个生瓜蛋能一样儿?要是不下乡,我孩子都有了。"
他下乡时候跟他们现在一样大,竟然谈过对象!林海洋目露羡慕。
傅杭也有几分意外,请教他:"怎么样能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我送的东西?"
刘兴学哪知道,不想露出马脚,就一通瞎白话:"这种事儿,你得分析啊,人家需要什么,得送人拒绝不了的,这叫投其所好。而且绝对不能急,一次不行多送几次,总有一次会收吧?时间长了,慢慢渗透到方方面面,对方就习以为常了。总之事在人为。"
林海洋听着……废话连篇。
傅杭却是若有所思。
刘兴学见状,心里得意。反正比起傅杭这种明显做不出死缠烂打,稍微出格点儿,都得反省自己的人,他肯定强很多。
刘兴学膨胀地清了清嗓子:“傅知青,饼干废了,看砖吧,等中午赵主任回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肯定很高兴。"
/>傅杭目光转向砖块儿,平静地说:"这是一定会获得的高兴,我想让她有意外之喜。"
刘兴学:"……"
不经意的炫耀,真讨厌。
中午,赵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傅杭叫住她。
"怎么了,傅知青?"
林海洋和刘兴学假装在忙活,实际悄悄打量着他们。
傅杭云淡风轻地抬手,从围栏上递给她一块儿完整的砖,"这是今天的成品。"赵柯惊喜地接过来,浑身疲惫一扫而空,"做出来了?"
傅杭道:"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标准。"
赵柯翻来覆去地看,又单手掂了掂,感受手感。
她像是孩童得了心爱的玩具。
今天多云,没有日光,但傅杭隔着围栏看见她高兴,心情也跟着变得更好,连天都明媚了些。赵柯把玩够,抬眼,双眸清亮地看着他,问:“那是不是能盖大窑了?”
傅杭反问:“马上就要立冬,能开工吗?”
赵柯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你确定烧出的砖合格,剩下的,我来解决。"
她这么可靠,傅杭也不能逊色,肯定道:“可以盖。”
赵柯嘴角一扬,举起砖,"这个砖,我可以带走吗?"
"可以,就是给你的,一块儿够吗?"
"还有?"赵柯微微踮脚,侧头张望,"如果能多给我一块儿,更好。"
“有有有!”林海洋又举着一块儿砖窜出来,"赵主任给你。"
后头,刘兴学没拉住他,又低低地骂了一句“生瓜蛋”。
傅杭也有些许无语,多费一回事儿,接过砖,又转递给赵柯。
赵柯一手拎着一块儿板砖,笑容满面,"那行,回头安排落实,我通知你们。"傅杭答应,随后对她说:"在飘垡地附近挖得黏土,黏度更适中。"赵柯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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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傅杭仍然站在围栏后,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缓缓开口邀请:“你之前说,想要试试能不能烤饼干,我买了一些面粉,抢收结束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试着做一做?等做成功,我们可以带着大队的孩子们一起做,也让他们尝尝饼干的味道,他们应该没吃过。"
赵柯一听“让孩子们尝尝”,当即答应下来:“好,抢收结束,我跟你一起试验。”“那我们约好了。”傅杭善解人意地说,“砖很重,不要一直拿着了,快去休息吧。”赵柯跟他、林海洋和后面的刘兴学笑了笑,拎着砖,脚步欢快地离开。不过她没进屋,而是直接出去了。
林海洋感兴趣地问:“傅杭,你怎么想到带上大队的孩子们的。”
"刘知青不是说投其所好?"
林海洋看向刘兴学。
刘兴学发懵。
他是说了,可只是说说……
赵柯带着砖去了赵新山家。
赵新山拿到两块儿砖,比赵柯还稀罕,两块儿砖并排搁在桌上,摸金子一样一起反复摩挲,还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咱大队自己烧出来的砖?咋这么好啊……"
傅杭拿给赵柯的两块儿砖,是一炉里烧得最好的两块儿,其实还不够好,但这是完整的砖啊。赵村儿大队没有一间砖房,甚至没有过砖。
赵新山摸着摸着,眼眶微微泛红,“真好啊,咱们大队能自己烧砖了…全村真的有可能住上砖瓦房了……"
一个沉默稳重如山的中年汉子,竟然在后辈面前红了眼。赵柯惊讶,转念又能够理解。
上一次赵新山情绪波动巨大,是暴雨时庄稼遭灾。这一次,是为了砖瓦房。一个土地,一个房子,是农民一辈子的念想。
有田有房,根就一直在,心里就踏实。他们都生于农村,都打从心里希望家越来越好。
赵新山收拾起情绪,再坐不住,抱着两块儿砖起身,“我拿给村里老人们瞧瞧去。”也不等赵柯,匆匆往出走。
赵柯喊:"大伯,还用呢,看完得拿回来!"赵新山答应一声,人影已经不见。
李翠花饭做到一半儿,听到声儿出来,气道:"不吃饭啦,这又干
啥去。"赵柯笑了笑,“大伯高兴嘛。”
赵新山带着两块儿砖,从他家绕村子一圈儿,中午饭都没吃,只顾着显摆。
效果很显著,下午干活的时候,全村都知道大队烧出砖了,不管看见没看见,全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大家伙儿抢收两天,本来累得四肢灌铅一样重,突然的一个消息,就像是吃了人参果,四肢百骸全是使不完的劲儿。
众人边麻利地干活边喜气洋洋地畅想,今天有第一块儿砖,明年就能有第一栋砖瓦房,啥时候自家能住上砖瓦房呢?
"你们说盖砖瓦房的事儿,大队啥章程?""大队长没说,只说到时候会开社员大会。"
"你想要盖啥样儿的砖瓦房?我家人多,能盖个大的吗?最好一人一个屋。""你还想一人一个屋,做啥美梦呢!""砖瓦房不也是美梦,现在不也要成真了?"
众人互相对视,可不是,嘿嘿傻乐起来。
而跟更进一步的砖瓦房比起来,春妮儿离婚算啥?
他们都要有砖瓦房了,到时候老孙家也有,别说离一次,她就是离两次三次,外村儿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春妮儿离婚的事儿越发变得不值一提。
孙大爷最直观地感受到这种变化,晚上回家,也没避着春妮儿,情绪高涨地说:“大队长把那两块儿砖放大队了,谁想去看,都能去看,又平又硬,都说跟公社砖瓦房的砖没啥区别呢!"
孙大娘满脸喜气儿,“那三个知青咋这么有本事呢,还真烧出来了。”
“还得读书有文化,要不你看赵主任没回村儿的时候,咱大队可没有这劲头。”孙大娘挨过赵柯骂,也不记恨,点头附和:"可不是,知青厉害,咱们村儿的赵主任也不输。"
"那些知青都听她的话……"
"那还是赵主任更厉害。"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乐呵呵地说话。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在家里都小心翼翼的,完全不敢在春妮儿面前随便说话,整个家都很压抑。
只两块儿砖,又不单单只是两块儿砖,笼罩在这个家的
阴霾便散去许多。
春妮儿蹲在灶坑前烧火,余光注意着父母的欢颜,呆呆出神。
她离婚这几天,基本不出门,只在家里干家务做饭,没亲耳听到几句有恶意的话。
耳边也没有前婆婆恶毒难听的话语。
这几天,竟是春妮儿多年来难得清净、轻松的日子。她甚至不太适应,还有些茫然。
“开锅了,不用烧了。”孙大娘含着笑意的声音提醒春妮儿。
春妮儿回神,打扫干净灶坑前,免得连火。
随后,她走回里屋,站在窗前。
视线微微抬高的地方,之前有一个硬币大小的洞,孙大娘发现后念叨了两句,随便补上了,只是屋里还有些毛毛刺刺。
春妮儿抬手摸了摸。
这是她的光。
春妮儿想,有人一定能给她一些方向.…
饭后,春妮儿安静地洗完碗,收拾干净厨房,低声对父母说了一句“我去
赵主任家”,便踏出家
。
她回家后就没踏出过院门,孙家夫妻俩冷不丁一听,都有些呆怔。待到两人反应过来,看向彼此苍老的脸,喜极而泣。而春妮儿踏出门,因为有些畏人,便一路埋着头走。
她走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人,肩膀稍稍松开一些,头也微微抬高。
终于快到赵柯家,春妮儿看见赵柯家邻居院儿外,站着个人,吓了一跳,猛地住脚。金大娘和春妮儿四目相对。
一个冷漠,一个怯生生。
春妮儿迈不出去脚,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紧张地吞口水。金大娘脸很凶,语气也很凶:“天都黑了,上哪儿去啊?”
春妮儿小声儿说:“我去找……”
“你是耗子吗?支支吾吾的听不清。”金大娘皱眉,不能大点儿声吗?还得我老婆子迁就你是咋地?
春妮儿一滞,又鼓起勇气,提高音量:“我去找赵主任。”
金大娘表情没咋变,硬邦邦地说:“离婚怕啥,我还是个寡妇呢,别好像做贼心虚似的,让人看见更爱传闲话。
春妮儿没想到她这么说,呆住。
“早点儿回家。”
r/>金大娘说完这一句,转身一个人回院儿里,开门进屋。春妮儿眨了眨眼,才继续走向赵柯家。赵柯家没点灯,就厨房有点儿亮光以及说话声。
姐,等你和未来姐夫结婚了,你们可以直接盖砖房!多好啊!赵小草干一天活儿,还能比比划划地说话,兴奋劲儿溢于言表。
赵萍萍嗔道:“还没谱的事儿呢,你瞎激动啥?”她已经定亲,农闲就结婚。
赵小草笃定:“姐说能盖,一定能盖,砖都烧出来了。”
这个“姐”,就是赵柯了。
余秀兰急性子,看向赵柯催道:村里都在议论,你非得憋死个人,到底啥时候能盖砖房?
赵芸芸、曲茜茜姑嫂也都看着赵柯,等着听到点儿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赵柯偏卖关子,笑着说:不是说了,有大事儿会开社员大会通知吗?
余秀兰瞪眼,“我是你妈,还得等开大会才知道?”
赵芸芸也气愤地附和:“我是你姐,还得等开大会才知道?”
赵小草左右望,想着是不是也来一句“我是你妹”..…
赵柯道:“别说你们,走出去三步能砸一个亲戚下来,我今天跟你们说点儿什么,明天全村就都知道了,用不了两天得传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谣言。
咋会……
赵柯看透了她们的心虚,口风极紧:“等到秋收后,大队开完小会,就开社员大会,这之前,你们从大队部打听不出来啥,别白费力气了。
啊——还得等啊……
赵柯不理她们的吱哇乱叫。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搞怪。
赵萍萍离门近,开门,看见来人,面露意外,“春妮儿姐?”春妮儿试着勾起嘴角,是我……我找赵主任。“快进来,外边儿冷。”
赵萍萍让开门,请她进来。
厨房里人多,赵柯估计春妮儿不适应,起身过去,去我屋里说吧。春妮儿松了一口气,点头。
其他人
面面相觑,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唠嗑。赵柯屋——
“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仍然能清晰地听见隔壁的说笑声,春妮儿不自觉地走神又拉回思绪,道:“赵主任,我替我妈去上工……行吗?
赵柯微微挑眉,只要你身体没问题,其他都不是问题。春妮儿咬咬唇,又问:“我以后,该怎么做?”
赵柯笑道:“顺其自然,等你重新融入大队,就会发现,咱们大队事情挺多,根本闲不下来,你可能很长时间都没工夫想太多。”
“我不怕忙。”
春妮儿甚至有些高兴。
忙起来,说明赵柯说得都是真的,赵村儿大队有她的位置。
“那你还有别的事情吗?赵柯神情温和,如果你想去上工,一会儿回去,让你爹跟大队长说一声就行。
春妮儿点头,不好意思地说:“赵主任,我回去了。”
好。
赵柯送她出去。
春妮儿在赵柯面前,要比在其他人面前,说话更自如。她离开前,向赵柯道了一句谢。
赵柯抬手。
春妮儿不解。
“握一下吧。”赵柯心情很好,“我也得向你道谢,谢谢你努力挣扎,让我的辛苦不是白费力气,我也很满足。
春妮儿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抬起手,搭在她的手里。
赵柯握紧,笑眯眯地上下晃了晃,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孙春妮儿同志。春妮儿随着她,合、合作愉快,赵主任。两只手分开,互相道别。
春妮儿走了两步,回头看一眼,露出一个细微的笑。赵柯目送她离开,转身回屋。
“赵主任。”
赵柯听到傅杭的声音,停下,傅知青?晚上,陈三儿用傅杭霍霍的面做了一锅面片儿。白面是细粮,林海洋和陈三儿全都吃的开心。
傅杭只吃了一点儿,偏偏只有他吃得胃不太舒服,习惯性地出来站会儿,想着或许能看见赵柯。很幸运,真的看见她了。
还看见了刚才她和春妮儿
说话的一幕.…
傅杭并不隐瞒他刚才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更加靠近围栏边儿,缓声道:“我们也是合作……”隐含之意,我也想握手。
赵柯微讶,随即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走到围栏边儿,主动伸出手,傅知青,合作愉快。围栏的高度,正好到她肩膀,赵柯需要举起手。傅杭高,只要微微抬起手,便可够到她的手。他没有握全手,只克制地握住她的手指。
合作愉快。
傅杭握完,率先松开手。赵柯挥手,爽快地道别。
傅杭不适全无,心情愉悦地回去。今晚,夜色真美。
转过天,春妮儿跟着孙大爷一起上工。路上,所有人看见她,面上都有惊讶。
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满脸笑意,惊讶过后,态度就平常了。有跟孙家关系比较近的,还跟春妮儿说话。“身体咋样?抢收的活儿强度大,能行吗?”春妮儿轻声回应:“我能干的。”
“回村儿就放心吧,有咱大队,你前面儿的婆家不敢到咱村儿来欺负你。”
春妮儿嗯了一声,顿了顿,道:“谢谢。
有啥事儿吱一声,别不好意思。
春妮儿又道谢。
直到大家全都干起活儿来,春妮儿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干劲十足,每一张脸都带着笑。没有苦闷。
只有笑脸相迎。
春妮儿不懂他们对生活充满希望,只是极其明显地感觉到,赵村儿和李村儿不一样,现在的赵村儿和她记忆里的赵村儿,也不一样。
但这种不一样,是好的。
春妮儿满足而踏实,每一次弯下腰割豆杆,都没有在李村儿时的麻木。
她知道,她选择一定没有错,生活一定会向好。
而赵村儿的不同,外村儿的青年们同样感受颇多。
赵村儿大队的人在他们眼里,积极,阳光,向上……
他们各自的大队,即便大家都在守规矩地上工,可表情是不一样的,心态是不一样的,集体的面貌是不一样的。
他们任劳任怨,但不会多干一点儿额外的活儿。他们也有追求,但还只是多攒一间屋子,多吃一口
饭。
不像赵村儿,他们在大队干部的带领下,勤劳肯干,谈论的是“砖瓦房”、“明年”、以后.…
就好像,其他大队还在为了温饱努力,赵村儿大队已经起跑,有更远大的未来。赵村儿大队还不是空想,他们真的在一步一步地实现那个未来。各大队的青年们各自都在议论赵村儿,向往赵村儿。
之前,他们中不少人看中赵村儿大队的条件,对赵村儿大队的姑娘们献过殷勤。未婚姑娘就那么几个,这些青年火气大,私底下还闹过一点儿矛盾。后来姑娘们提出婚后不想离开赵村儿,很多男青年退缩了。
因为赵村儿烧出砖,退缩的男青年又不介意“倒插门儿”被人讲究了,蠢蠢欲动。杨菲和靠山屯儿大队的罗风因为之前跳水救人的事儿,有了联系,她帮他补个衣服,他看见她干
活顺便儿帮把手,一来一往,渐渐就有了暖昧。
自从俩人眉来眼去,罗风整个精气神儿都很不一样,按照靠山屯儿大队其他青年的说法,就是“吃了最甜的蜜,满面春风惹人来气”。
等到一男一女心照不宣,罗风找到个机会表了意,杨菲也跟他说了留在赵村儿的事儿。当时罗风也有点儿抗拒犹豫,回去跟同大队的青年一说,大家伙一致的意见都是——“你是大队长侄子,又不是娶不着媳妇儿,咋能找对象不娶回家,还上门儿呢。”
但罗风有一个好处,他遇到事儿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直接变脸的,而是先了解、沟通,再决定。于是他就听说,赵村儿被追求的未婚姑娘们以后都想丈夫留在赵村儿。
他还听说,六河子大队的马盛跟赵村儿的姑娘定亲,两家已经商量好,婚后马盛的粮食关系转到赵村儿,
至于缘由,杨菲给他了——因为赵村儿好,比别的村儿好,他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更大的追求,为什么一定要因为婚嫁习俗,必须住到婆家。
这理由,很现实,并不是“舍不得娘家”、抵触婆家之类充满个人感情色彩的原因。
所以,罗风理智地观察着赵村儿,理智地跟杨菲沟通,理智地考虑。
“赵村儿烧出砖”,“赵村儿很快要盖砖房”的消息一传开,其他青年态度大变,罗风同村的青年们也变了态度。
“要是能住上砖房,转粮食关系到对象家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今年一个涝灾,他们大队的条件就超咱们大队一截,你看他们这么忙活,以后不得更好。六河子大队的马盛是不是早就知道啥风声?
“罗风,我要是你,肯定立马答应,能留在赵村儿大队多好。”
罗风已经去看过放在赵村儿大队部的砖,根本不用他们劝说。
不过罗风去找杨菲的时候,问她:“如果我因为赵村儿条件好,答应留在赵村儿,而不是因为喜欢你,答应留下,你心里不会硫得慌吗?
杨菲的回答是:“喜欢重要,条件也重要,喜欢不能当饭吃。我们赵主任说了,结婚就是要衡量,男女彼此挑选,你可以衡量我的条件,我也可以衡量你的条件,大家是公平的,没必要遮羞。
罗风沉默。
杨菲有些紧张,怎么了吗?
罗风看她,眼神复杂,你没发现,你有个很大的问题吗?问题?
杨菲低头看自己,她有什么问题?“不,不只是你。”罗风纠正自己的话,“你们赵村儿好多人,都是这样。”
杨菲迷糊,啊?
罗风道:“你们说话的时候,总有个习惯,‘我们赵主任说了’,‘赵主任让我们’,‘赵主任……每天都“赵主任”。
杨菲听他说之前完全没意识到,微微张嘴,“是这样吗?”罗风肯定地点头,“是。”
杨菲想了想,不在意,赵主任有道理嘛,你以后也会的。
罗风看她这样,心里不太舒服:“……我跟你坦白过的,我之前对那位赵主任有过一点好感,你都不吃醋吗?
杨菲:...
她该怎么告诉他,他们赵村儿男青年对赵柯的复杂感情?再保留一些神秘感吧,虽然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