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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等你
這兩句話,一共二十一個字,重重地擊打在她心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
溫黎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她睫毛顫了顫,笑着擡頭:“可我還記得你啊。”
露天陽臺除了她,早就沒有其他人。
賀郗禮離開了。
溫黎站在原地茫然許久,最後下樓朝工作人員要了手機,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一公裏才抵達公交站牌。
她獨自一人坐在公交最後一排,車窗外霓虹燈閃爍模糊,她額頭抵在玻璃,深吸一口氣,将胸腔內悶熱燥意壓出去。
溫黎曾經想過無數次他們的重逢,可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将自己忘掉。
那他們在南潭相處的一年算什麽。
他為她受過的傷,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到底算什麽。
賀郗禮輕飄飄的兩句話,仿佛将他們之間的羁絆全數被抹去。
溫黎轉了三趟公交,直到十一點半才回到出租房。
呂思雨正在客廳裏看綜藝,笑聲蕩在房間,聽到聲音,她扭頭對溫黎招手:“黎黎你可回來了,我買了有雞爪子,鴨脖子,又辣又過瘾,看綜藝絕配。”
溫黎笑了下:“我沖個澡就過來。”
“好。”
半個小時後,溫黎換了身睡衣,坐到沙發上。
呂思雨看着綜藝笑了半天,扭頭發現溫黎正在發呆,往下移,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還抱着機器人:“黎黎,你怎麽又把它拿出來啊。”
“從大學就開始時不時見你摸幾下,這機器人被你摸得都快磨光了。”
“不是早都壞了嗎,你怎麽還不丢了啊,去非洲的時候還不忘托我保管着,一保管就是兩年。”呂思雨好奇地問,“誰送的啊,這麽寶貴。”
溫黎這才意識到她習慣性地将阿車1號抱在懷裏,她怔了許久:“前男友給的。”
半晌,呂思雨問:“賀郗禮啊?”
“嗯。”
呂思雨看着她:“往前看吧,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說不定他都結婚了。”
溫黎喉嚨又幹又澀。
說起來容易,可忘掉一個人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現在咱們高中,大學認識的男生進入社會,哪個不是胖子,指不定賀郗禮現在就是個兩百多斤的胖子加禿頭,肯定沒以前帥。”呂思雨打了個哈欠,看眼時間,“這麽快可十二點半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社畜狗真不容易啊,希望黎黎趕緊賺大錢暴富,那我就享福了。”
溫黎笑着,幫她收拾桌子上的外賣盒。
回到卧室,溫黎躺在狹小的空間裏,翻來覆去睡不着,太陽穴疼得厲害。
想着明天還要早起,最終還是坐起來拿起一個白色藥瓶,倒了幾顆藥,剛到客廳倒完水,看到推開房門準備上衛生間的呂思雨。
呂思雨看着溫黎手裏的藥,惺忪的睡意跑了七分,她擡手看客廳的表,指針指到淩晨三點十多分,下意識問:“你這是睡醒了還是沒睡啊。”
“黎黎,這麽多年你不會還失眠吧?”
溫黎就着涼水将藥丸吞下:“比以前好點。”
“那也不能天天吃啊,對身體很不好的,醫生怎麽說啊?”呂思雨擔憂地問,眼裏布滿心疼。
溫黎也知道藥物對身體沒有任何好處,可她這幾年找了三四個醫生,都沒能将她的病治好,甚至有醫生建議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沒事,別擔心了。”
“晚上睡前喝杯牛奶,有助于睡眠。”
“好。”
回到卧室,溫黎将放在枕頭下的錄音筆和耳機拿出來,戴上耳機,閉上眼。
翌日,溫黎坐地鐵去公司。
原本一個月為了省一百多塊錢,她打算上下班都坐公交,但京北上下班高峰期交通實在擁堵,擔心早上遲到,她只能選擇坐地鐵。
剛坐到工位,溫黎收到趙津執的微信。
【趙津執:如果不是從呂思雨那知道你從非洲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告訴我這個老朋友啊?】
溫黎看着他類似調侃的語氣,想了想回複:【抱歉,這幾天比較忙,沒想起來。】
【趙津執:這次不會再走了吧?】
溫黎腦海裏浮現那張桀骜不馴又離經叛道的面龐,停頓半秒,她指尖敲在屏幕:【可能吧。】
【趙津執: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為你接風洗塵。】
趙津執對她的感情,溫黎也清楚,在大學時,她看着他和賀郗禮隐隐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失神過,也曾想過與他交往試試,可這個想法只存在不到半秒。
溫黎想了想:【我有喜歡的人,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趙津執頓了幾秒:【還是因為你前男友?】
大二那年,趙津執向溫黎表白。
等他緊張地說完告白的話,溫黎帶着歉意地說:“我有一個很喜歡的男生,所以這輩子我不能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溫黎回過神來:【是,還是他。】
發完消息,溫黎便開始工作,半個小時後,趙津執給她發了一段文字:【他有什麽好,讓你執迷不悟那麽多年,大學幾年,他在你的世界裏出現過嗎,你去非洲那麽危險的地方采訪兩年,受過多少傷,受過多少苦,他知道嗎?】
這段文字刺得她眼底莫名酸澀起來。
溫黎平息好情緒:【感情這事不是這麽算的,他對我很好,也為我做了很多,和他分手是我的原因。】
【溫黎:謝謝你的喜歡,只是我真的不能接受其他人,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十分鐘後,趙津執的消息再次彈跳在屏幕。
【趙津執:我喜歡你是一回事,你不喜歡我是另外一回事,我會一直等着你。】
溫黎看了眼,沒有再回複。
忙碌到十點,徐志國從辦公室走到她的工位:“小溫啊,采訪時瀾總裁進行到哪一步了?”
昨晚在科技峰會的酒宴,她只聽到時瀾總裁的名聲,但也未曾見過他的真實面容。
反倒,在那裏見到了賀郗禮。
能參加酒宴的人,都是在京北有頭有臉的人。
“還沒有進展。”溫黎握着鼠标的手緊了緊,“主編,時瀾總裁從未接受過采訪——”
“管他以前接沒接受過采訪,要你跟進你就跟,多去時瀾集團公司樓下蹲蹲,辦好這件事,你還愁年底績效獎金?”徐志國不耐地打斷她的話。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溫黎只能點頭。
臨近中午,溫黎接到線人舉報,郊區一工廠排洩污染,導致附近村裏的水質受到嚴重的污染,村民與工廠的人大大出手。
溫黎挂斷電話,拎着相機,和同事張毅榮外出跑新聞。
八月的京北燥熱異常,車裏開着空調也熱得人心煩意燥。
到了郊區工廠,大門口圍了一二十個村民,手裏拿着鐵鏟跟工廠裏的工作人員争得面紅耳赤。
另一邊幾個村民圍着一個受傷的村民,吼:“你們不知道随意排洩污染犯法的嗎,不僅不給處理,還打傷我們的人,把你們工廠老板叫出來!”
溫黎擠過去,拿着相機拍攝現場照片,身後同時有張毅榮攝影實時記錄着。
她剛走過去,工廠經理走到受傷的村民那裏,輕蔑道:“我們老板在外地,再說你們有什麽證據說我們工廠排廢?”
村民叫嚷着想要個說法,工廠過來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堵着他們,眼看着就要打起來,溫黎連忙道:“已經有人受傷,別再打了,警察馬上就會過來。”
工廠的人看到她和張毅榮手裏的相機,臉上登時火氣上來,上手推她:“現在的記者真是不要命了,光明正大過來拍,趕緊給我滾!我們這兒不歡迎記者!”
溫黎一時沒注意,被推到地上,她整個人摔進土坑裏,身後村民拉她起來:“姑娘,你沒事吧?”
張毅榮也顧不得手裏的攝像機,跑過來:“溫黎,你怎麽樣了?”
溫黎從土坑裏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搖搖頭:“我沒事。”
警方在這時過來詢問情況,工廠裏的人一下子老實不少。
等問過話,做過筆錄,溫黎和張毅榮又繞着工廠走了一大圈,工廠每個門都有人看守,他們根本進不去。
下午,兩人回公司,張毅榮罵罵咧咧地給同事講述他們中午去工廠發生的事。
溫黎渴得不行,一連喝了兩杯溫水。
覃琴遞給她一袋面包:“中午沒吃東西吧,先墊點,哎,做咱們這一行的,只要外出跑新聞,那鐵定饑一頓飽一頓的,你啊,以後外出記得多帶點面包,餓了就吃點。”
溫黎接過:“謝謝。”
五點,溫黎打外出卡。
她并不是一個遇到挫折退縮的人,想到漲薪,想到升職,想到年底的績效,溫黎打算去時瀾集團碰碰運氣。
報社與時瀾集團離得并不遠,一棟二十多層的寫字大樓都是屬于時瀾總部的,而他們報社只是寫字大樓的其中一層。
走到接待臺,得知溫黎是《京北日報》的記者,前臺問:“請問您有預約嗎?”
溫黎:“沒有。”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必須有預約才能找賀總。”
溫黎愣了下:“時瀾總裁姓賀?”
前臺雖然對她的問題表示疑惑,但她還是笑着回答:“是的。”
察覺到她的失神,前臺難得八卦道:“我們賀總特別帥,好多女明星争着往我們總裁懷裏摔呢,不過我聽說賀總好像有喜歡的人。”
“但我來時瀾也有兩年了,從來沒見過賀總跟哪個女人挨得很近,就連身邊的助理都是男的,潔身自好的很。”
“現在咱們都是手機時代,誰還用錢包啊,但你不知道吧?我們賀總用。”前臺托着下巴說,“大概是去年臨近元旦的時候,賀總突然着急地從總裁辦公室出來找東西,好像是錢包丢了,臉色反正挺不好的。”
前臺回憶着,滿臉不可置信:“那晚恰好我去樓上拿資料,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我到現在還覺得很震撼。”
“一向高高在上,對什麽都不屑一顧的賀總對着失而複得的錢包哭了。”
“後來我聽上一任總裁助理說,賀總錢包裏放着一個女生的照片,照片的邊角都被磨得起毛,他一定很喜歡照片裏的女生,所以當時以為錢包丢了的時候他才會那麽難過。”
前臺話語間透着羨慕:“被賀總喜歡的女生好幸運。”
過了半晌,她醒悟過來:“呀,完了,一不小心給你說這麽多,那個,這些事不一定是真的,溫記者,你可別胡亂寫啊,不然我會被辭退的。”
溫黎回過神,她笑着說:“不會亂寫的,這是時瀾總裁的私事,我們需要采訪的是其他內容。”
“那就好。”她拍拍胸口。
“其實我們賀總人挺好的,之前有一個流浪漢沒地方住,就來我們大廳休息,當時被保安趕走,流浪漢還鬧了一場,正好賀總來公司看到這一幕,他給流浪漢提供了一份工作,現在在我們公司當快遞員,一天三餐免費。”前臺說,“要不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們賀總雖然外出了,但每天都會回公司住。”
溫黎現在也不急着回家,她點了點頭:“謝謝您,那我在這兒等會兒。”
“沒事沒事。”
等了幾個小時,溫黎困得坐在休息椅打着盹,最後被餓醒了。
今天一整天,她只吃了早上一頓飯外加下午覃琴給她的一袋面包。
溫黎去門口711買了兩塊錢的面包低頭啃着。
吃到一半,時瀾集團大門傳來一陣騷動。
胳膊被碰了下,溫黎偏頭,前臺對她道:“我們賀總回來了,你問問賀總能不能接受采訪。”
溫黎連忙站起來,擡眸的瞬間,看到了昨晚見過的賀郗禮。
男人穿着高定西裝,襯得身型落拓,肩寬腿長,似是察覺到目光,他偏頭朝她這裏看來。
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溫黎心髒猛地提起來,指尖捏緊面包袋,下意識将它藏在身後,嗓子像是被什麽堵着。
溫黎沒想過時瀾總裁就是賀郗禮。
賀郗禮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不似昨晚的冷冽與淡漠,逆着光,裏面翻滾的情緒看不真切。
他往她這裏走了幾步,但也只走了幾步,像是回過神來,他腳步頓住,單手抄兜,轉身往電梯走去。
許是采訪的緣由推着她,溫黎朝他跑過去,在電梯門關閉的最後一秒,她走了進去。
逼仄狹小的電梯,只站着他們兩個人。
八年的時間,賀郗禮好像比年少時更高了,站在他身旁,壓迫感極強,溫黎掌心冒着冷汗,心髒不受控地砰砰直跳。
下一秒,她在電梯裏看到此時的自己,簡單的白色短袖,牛仔褲,眼下泛着青色的黑眼圈,跑了一天淩亂的碎發散在兩頰,上衣還殘有沒拍掉的土粒。和他的西裝革履對比起來,狼狽不堪。
溫黎喉嚨發緊,她攥着面包袋,突如其來的自尊心刺得她眼底發澀。
電梯“叮”地一聲,抵達頂層。
賀郗禮一秒未停留,與她擦肩而過,離開電梯。
電梯裏仿佛還萦繞着淡淡又熟悉的柑橘味。
溫黎睫毛顫了下,比起尊嚴,她還是得在京北生活下去。
“賀總,我是《京北日報》的記者溫黎,請問您有時間接受采訪嗎?”她跟在他身後,在他将要走進總裁辦公室的時候喚住他。
賀郗禮頓了下,回頭,嘴角勾着輕嘲的笑:“賀總?”
溫黎擡眸,對上他眼底的譏諷。
她抿了下唇,勉強地笑着說:“賀總,我不是故意出現在你面前的,只要您接受采訪,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你的面前。”
賀郗禮陡然斂去笑意,臉色變得陰沉,他挾着極其強烈的侵略感與壓迫感大步朝她走過來,大掌扣在她鎖骨。
溫黎後背猛地撞在牆上,疼得她眼眶泛紅。
他眼睛眯起,力氣極大,她被他壓得鎖骨泛紅,他低頭睨她,諷刺道:“不再出現我的面前?溫黎,你也知道。”
賀郗禮鋒利的目光刺向她,忽地笑出聲,嗓音又啞又沉:“我是不是說過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嗯?溫黎,我是不是說過別他媽再讓我見到你,否則老子玩死你!”
他的額角暴着青筋,雙眸帶着戾氣,像是竭力克制洶湧的情緒,溫黎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喉嚨哽了下,她輕聲說:“我知道。”
八年前分手他們鬧得很兇。
賀郗禮曾經那麽疼她寵她,從不舍得她難過的人,也對她說了最難聽,最狠的話。
他大掌往上,捏着她的脖子,再往上,炙熱又灼燙的掌心卡着她的下巴,被迫高高擡起,對上他通紅的雙眼。溫黎看着他,舍不得移開一分一毫,睜着雙眼描摹着他,仿佛将他們錯失的八年一望到底。
她看他的同時,賀郗禮盯着她上下打量,久久地看着,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跟他在一起之後怎麽變得這麽狼狽,後悔嗎?”
他漫不經心地道:“不然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溫黎大腦一片空白,鼻尖又酸又澀,堵得她快要窒息了。
她沒想過她為了和他分手說的那些話,賀郗禮一直記到現在。
胸腔悶得她像是無數網将她牢牢兜住,跑不出去,也逃不出去。
她看着他:“後不後悔都是我當初的選擇。”
“選擇?”賀郗禮漆黑的眼眸如同一記刀刃死死釘在她臉上,他無聲笑着,明明是笑着的,可眼底沒有一絲笑意,他道,“是,每個人都有選擇。”
溫黎散亂在兩頰的碎發被他撥至而後,下一秒,她後頸被他扣着,兩人距離拉得極近,對上他愈發深長的眼神,他笑:“看到你,我就想起來當年我給你當狗的那段日子。不過,也正是這些恨,我現在才能有如此成就,我該感謝你的抛棄,溫黎。”
賀郗禮低頭,額頭抵着她,鼻尖蹭着她的,明明是親密又暧昧的動作,可他的語氣冷而凜冽:“但讓你過得太幸福,我過不去這道坎。”
“我的手段,你以後會慢慢見識到。”
溫黎眼睫顫抖,面包袋早已掉在的地上,她指尖握在他的手腕上,感受到男人身體一僵,她看着他,輕聲道:“好,你想做什麽我都接受。”
她直視他,嘴角勉強上揚,扯出一道笑:“可是賀郗禮,你會心疼嗎?”
半晌,頭頂驀地傳來男人低低啞啞的輕笑聲,她擡頭,對上賀郗禮通紅的雙眼,他低頭看她,沙啞的嗓音從喉嚨裏磨出來:“心疼?”
“溫黎,你說說,我能以什麽身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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