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前辈口气,似乎是和齐老前辈有过节?”
沈凉明知故问了一句。
他心里刚才已经想过了,暂且不论别的过节,就单说被齐凡真压在地下这么多年,这笔债就不是那么轻易能算得清楚的。
而之所以明知故问,自然是为了岔开话题,扯扯淡,把局面缓和下来,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至于殊死一搏什么的,沈凉现在已经不去考虑了。
人家开口就料定了你打算殊死一搏,你还怎么跟人家玩?
瞧不见容貌,隐藏在黑暗中的这位,听了沈凉的疑问,顿时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去他娘的齐凡真!就他那种王八生的东西,还能被称作一声‘前辈’?!简直是贻笑大方!爷爷告诉你,别让爷爷出去!等爷爷出去了!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
这厮声音本来就沙哑得可怕,如此怒吼一番,可是叫沈凉的耳朵遭罪了。
不过不管是耳朵遭罪,还是内心更偏向于齐凡真一些,他都不能将真实想法表现出来。
毕竟现在齐凡真可不在近前,他的性命,也是握在了这厮手里,稍微有哪句话说的不对人家心思,没准他就得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报到了。
“前辈消消气,其实吧……有时候吧……晚辈也不是很喜欢齐老……咳咳!看不惯他齐凡真!”
说到最后,心想坏话已经讲了,干脆就说得痛快一些,免得墙头草两边不落好,那不是既丢了性命,又没了骨气?
而沈凉的一边倒,也是确实把那厮给逗笑了。
“桀桀”几声过后,那厮语气明显体现出心情大好的问道:
“哦?你这几个月,一直受他指点,武道修为上又有如此大的进足,难道不该感激他么?怎地反倒是与我这般,数落起他的不是了?”
沈凉一看事情有缓儿,连忙趁热打铁道:
“嗐,在指点我武道这方面,咱没得说,人家确实是花了点心思,可前辈你既然知晓这些,想必也该清楚,一开始他根本不愿意搭理我啊,要不是我日日五两银子一坛的谪仙醉伺候着,他能改变心意?说到底,还不是想找我要些好处嘛!”
那厮哼了一声。
“剑仙指点,要你千八百两银子,这笔买卖还不值?若放出话去,指不定有多少宗族子弟抢破头皮要来给他送酒呢。”
沈凉再次:“???”
你个老王八蛋,要不是小爷性命落在你手里了,就你这变脸如翻书的德行,看老子不整死你的!
气归气,他照旧还是得见招拆招。
“前辈说的是,可咱做人,是不是该坦坦荡荡?不知前辈对晚辈的身份背景了不了解,别说是千八百两白银了,它就是千八百两黄金,对晚辈家里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要想吃好喝好甚至是拿多少银钱走,大可直接跟我说嘛,兜这么大一圈子,还装清高,简直就是伪君子一个!”
世人常说多说多错。
可沈凉这次说了这么多,反倒是让他给蒙着了。
黑暗中的那厮听完这番话,顿时畅快大笑起来,末了连夸沈凉三个“好”字。
“哈哈哈哈——”
“好好好!好小子!这话倒是颇为合爷爷我的胃口!你说的不错!那齐凡真就是天下伪君子之首!总是一口一个正派人物挂在嘴边,老子就算是邪派又如何?起码老子不装!老子想杀谁,从来没藏着掖着过,向来都是直接就去灭他满门!哈哈哈!”
这厮畅所欲言之际,沈凉越听心里越他娘的没底。
动不动就灭人家满门的老家伙,这跟从十八层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有什么区别?
说白了,人家想要杀你,根本不会跟你谈理由的,我就是想杀,于是就杀了,你能怎地?
不过回想方才这厮臭骂齐凡真的那些话,沈凉不难得到一个讯息。
他说——
别让爷爷出去,等爷爷出去了,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
所以呢?
所以这就是说,即便此时此刻,对方明知齐凡真已经暂时离开小湾村了,出于某种“控制”,他也摆脱不了当下困境。
是什么控制呢?
阵法?
封印?
钢铁牢笼?
玄乎的,不玄乎的,可能性太多了。
当务之急,是能看清这坑洞里面的情况,才好判断接下来该怎么说怎么做。
趁着那厮正在兴头上,沈凉犹豫一瞬,大胆提议。
“前辈,您看这里面那么黑,晚辈也没法瞻仰一下您的绝世风姿,恰好晚辈平日练剑,总是回去的晚,怀里揣了几根蜡烛和火折子,您若是不反对的话……可否让晚辈把蜡烛点上?”
沈凉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丁点的失误,就导致对方性情大变,怒而杀之。
他问完这个问题,此处漆黑坑洞里,便是彻底没了动静。
估计得有个两分多钟吧,他都以为对方睡着了,谁知对方又忽然开了口。
“点吧,这么多年过去,爷爷真是都忘记了有光亮是什么感觉了。”
那厮的回答,再次令沈凉内心生出了巨大的疑惑。
什么叫“这么多年都忘记了有光的感觉了”?
难道齐老爷子都不给这里面的“人”送吃送喝吗?
而且这坑洞的漆黑一片,无疑间接证明了一点,那就是除非在他看不见的更深处,存在着光亮无法照到此处的通风口,否则长时间的封闭,哪怕偶尔能溜进来那么一丝丝新鲜空气,怕是也不够一个人长期使用的吧?
怀着这般不解,在得到对方首肯后,沈凉收起真气,放下巨剑,从怀里掏出晚上练功时常常拿来照明的蜡烛和火折子,在地上摆了一排,共计四根,逐一点燃。
随着四根蜡烛升腾起几缕细小火焰,这空间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了。
光亮亮起的瞬间,沈凉也是迫不及待的左右四顾起来。
此时此刻,他四周是一个直径约莫三丈有余的“圆筒形”空间,正对面则是一个甬道,甬道的墙壁,也是被打砸的十分牢固光滑,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些木头支架作为辅助支撑,以防坍塌。
再往里,依旧是漆黑一片,不知甬道深几何,更不知甬道的尽头,是个什么样的空间,那空间里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方在远处,似乎也隐约瞧见了这边亮起的烛光。
他沉默良久。
忽而低沉且不容置疑地命令沈凉——
“拿着蜡烛,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