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营地混乱不堪,哀嚎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穆南汐疾步走到一个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蹲下身来,仔细地诊脉查验。
男子的身体发着高热,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时不时地抽搐,裸露在外的肌肤多有腐烂之处。
穆南汐的眉头轻皱,心中一沉。
她迅速起身,走向另一位病患,同样的症状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并未在任何古籍或者医书上看过此种瘟疫的症状,不能立马拿出一副现成的配方来,只能依着病症循序渐进……
不远处的沈翊瞧见一女子头戴帏帽,正为病患施针。
他心生好奇,走近去瞧。
一开始只觉这位小娘子有些真才实学,可瞧着瞧着,却发觉这小娘子的身影和手法有些眼熟,心中不禁生出疑惑。
“王妃?”沈翊走上前,轻声询问出心底的疑惑。
穆南汐抬头看是沈翊,依旧一副坦然的模样,神色自若地反问道:“公子说什么?”
可帏帽下,她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警惕,心中生出些许困惑。
沈翊不是一向都要跟在祁之恒身边的?
难道朝廷派来治理水患的官员是祁之恒?
还真是冤家路窄!
“小娘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的手法有些特别,似曾相识。”沈翊解释道。
沈翊见眼前女子从容以对,自以为是认错了人。
穆南汐轻轻颔首:“小女子楚汐。”她福了福身接着道:“看公子的衣着,定是这里的郎中,还是快些诊治这些病人才是。”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施针缓解病人痛楚之上。
此时,荣风突然出现,神色焦急地从远处直奔沈翊跟前。
他站定在沈翊旁侧,低声在沈翊耳畔说道:“王爷吐血,你快些回去!”
声音虽低,却还是钻进了穆南汐的耳朵。
穆南汐眉目轻挑。
昨夜乃是月圆之夜,祁之恒毒发之日。
她上次所教授的解毒之法,对施针技法有着极高的要求,若是施针之时有略微的偏差,便会加快毒素的流转,救人的针法反倒会成了催命符。
穆南汐心中忍不住冷笑。
她如今也算是四处逃亡,步步如履薄冰,这皆是拜祁之恒所赐。
祁之恒不乖乖协商和离,动不动就要杀了她,还妄想玷污她的清白,走到了这一步也是活该!
她此刻只想快些将瘟疫治好,离开幽州城。
她不想与祁之恒有任何纠葛,才不会去管他是不是要死了。
穆南汐眼角余光瞥见沈翊离去,忍不住狠狠白了一眼。
她的手如细雨般轻柔,每一针都准确无误地刺入患者的穴位。
病患们的脸色渐渐好转,痛苦的表情也慢慢消失。
穆南汐亲力亲为,将几个濒死的孩童救治过来,并将他们的症状仔细记下。
而此时,沈翊已经离开了营地,向祁之恒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营中的两个中年郎中忙得焦头烂额,却突然发现营中出现个小娘子,还引得病患称谢感激,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因此面上多少有些不悦。
“那是谁啊?也是朝廷派来的?”孙郎中眉头紧促成一团,面色阴沉。
方郎中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朝廷派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帮倒忙还不够,还要送来个连苦都吃不得的丫头来!”
“可不是嘛!今晨来的那公子哥儿,半天不见踪影,都不知道躲哪偷懒去了!”
方郎中将碎掉个口的茶碗随手一扔,起身走向角落处的棚子,深叹了口气:“罢了,快忙活起来吧,那边几个今日口吐白沫,怕是活不久了。”
而在客栈睡醒了的楚宁,瞧见身边的位置空空,心中担忧难忍。
汐儿为了带她离开,此时身陷险境,若是染上瘟疫可怎么办!
楚宁在房中来回踱步,还是放心不下。
她趁着店家在后院打水的功夫,又仔细观察了街上并无巡逻的士兵,独自一人往城西而去。
她想着不能为女儿分担一些,但陪着也是好的。
街上空无一人,两侧房屋的门窗紧闭,一阵寒风不知从何而起,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一路向西,却在一个僻静巷口听见了孩童的呜咽声。
楚宁寻声而去,在巷子里堆放的杂物中,找到了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骨瘦如柴,蜷缩在杂物中瑟瑟发抖,身上沾满了污泥,头发打结得一团糟。
听见声响,小女孩惊恐的用手臂裹紧身体,警惕地盯着楚宁。
“姑娘,你怎么在这?你爹娘呢?”楚宁尽可能放轻动作和声音,以免惊动了女孩。
“死……死了。”小女孩磕磕巴巴地低声哽咽。
“来,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回家好吗?”
楚宁依着哄着,将几乎要饿晕了的小女孩带回了客栈。
小女孩夜间发热又梦魇,楚宁以为是在外漂泊感上了风寒,便日日照料着,将去寻女儿的事情耽搁了下来……
一连数十日,穆南汐几乎是不眠不休,总算是同着沈翊和两位郎中,配置出了一副能够缓解症状的汤药。
她庆幸祁之恒这数十日都不曾来此,否则她还要分出心思来,担心会不会在那狐狸面前露了马脚。
“楚小娘子累了吧,喝口水。”孙郎中捧着碗水抵到穆南汐面前,脸上还堆着笑。
穆南汐瞥了他一眼,结果他手上的水,掀开帏帽大口喝了个干净。
方郎中凑上前嘿嘿一笑:“楚小娘子可否给我们讲讲昨日施的针法?”
起初两位郎中瞧不上穆南汐那自负高傲的模样,但数十日下来,他们亲眼见着穆南汐不分昼夜地医治病患,施针手法行云流水,妙不可言,用药大胆却效用卓著。
他们一改之前的偏见,巴不得穆南汐闲暇之余能教授他们几招……
那些病患连服了三日汤药,发热抽搐的症状逐渐缓解,身上腐烂的斑点慢慢愈合,气色好了不少。
穆南汐终于能松口气,可想起一连数十日没有娘的消息,心中又不免生了些担忧。
她打算回客栈去看看,便同守在营地外的士兵说明了情况,希望他们通融通融,放她出去一趟。
瘟疫见好,看守的士兵都看在眼里,便未作阻拦,只说让她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