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熙神色微凝:“二位是?”
“我姓余,这是我夫君,姓魏。”
云锦初仿佛没看到郭荣熙眼中怀疑,只脸上带着些病色,柔柔弱弱地说道:
“我身子不好,夫君陪我南下求医,路上凑巧遇见谢夫人,以前在京中时我曾与谢夫人喝过几次茶,也算有些交情,不忍见她为人所害才送她一程,只是谢夫人依旧受了惊吓一路惶恐难安。”
“不过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夫人既然已经安全回来了,就不会有人再为难你。”
郭荣熙闻言顿时疑惑,他记得方才青萍唤的是“余夫人”,可二人成亲不是应该跟夫姓?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云锦初就轻咳着开口,
“我与夫君将人送回来,也算是全了一番情谊了,谢夫人好生修养着,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夫人巴不得云锦初二人离开,可对上她浅笑盈盈的眼睛她却是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起身就急声道:“先别走!”
她拉着郭老夫人的手说道,
“母亲,余夫人是余家姑娘,哪怕在京中也是颇有身份之人,我与她不过泛泛之交,可她却心善救我性命,她身子不好,为了护我周全这一路上半点不敢停歇,方才更是咳得厉害,能不能让她留在府中修养两日?”
郭老夫人和郭荣熙都是抬头看向云锦初,这才留意到她脸上病容,那唇色苍白不见血色,而方才这么久也一直被她夫君搀扶着。
姓余,身份尊贵……
郭荣熙在旁开口:“二位能护送我妹妹回来,郭家甚是感激,怎能让二位这般就走,而且夫人身子瞧着不适,不如在郭家暂歇几日,先请个大夫替你瞧瞧?”
墨玄宸硬邦邦地说道:“不必了,我夫人旧疾已久,寻常大夫看不了。”
云锦初轻拍了他一下,有些嗔怪他说话不客气,扭头对着郭荣熙时温声细语:“多谢郭家主盛情,只是我与族中兄长说好要在凤阴相见,若非护送谢夫人,我们恐怕也不会绕道来江安。”
她说话间咳嗽了几声,墨玄宸连忙佯作替她轻拍后背。
凤阴?
那是余家祖籍之地。
郭荣熙瞬间便知道眼前这女子的“余”姓是哪个余,如同郭家在冀南,余家在江南一带也颇有盛名,且与他们郭家不同,余家底蕴虽不如郭家,可他们族中如今有一位阁老和两位三品大员在朝,族中更多有支脉在地方任官,论权势比之郭家还要更盛几分。
郭荣熙脸上神色热情了许多:“正是因为特意绕路,才要停歇几日,否则夫人若是因赶路伤了身子,岂不是舍妹的过错?”
“可是……”
云锦初皱眉低咳着说道,“会不会打扰贵府?”
郭荣熙笑道:“怎会?”
谢夫人也连忙开口:“余夫人,你救我性命,说什么都要在郭家停上几日,让我好好感谢一下你,而且你身子病了许久,舟车劳顿怕也会受不住,不如在郭家休息几日再走?”
云锦初有些迟疑。
墨玄宸见她脸色不好,面带倦色,低头朝着她温声道:“要不然就歇几日吧,这段时间一直赶路你都没好好休息过,就在江安暂歇几日,你若是不喜欢郭家咱们便出去租个酒楼暂住,等你这咳嗽好些了再去见族兄他们……”
“别胡说,我没有不喜欢郭家。”
云锦初有些无奈瞪了墨玄宸一眼,这才扭头对着郭荣熙道,“那就麻烦郭家主了。”
郭荣熙连忙让人过来带着云锦初二人下去安顿,等人走后,他才朝着谢夫人问道:“这二人是京中余家的人?”
谢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不算余家主支的人,这位余夫人是余家旁支,只因她父亲膝下无子才替她招了个赘婿,不过大哥可别小瞧他们,她那位夫婿跟京中许多勋贵关系都好,而这位余夫人手头更是握着人人眼馋的生意,说一句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她虽是旁支出身,可余阁老对她都十分不同,不仅余家那头不少人指望着她赚钱,就连洛家和京中其他一些老牌世家也都眼巴巴望着,无不想要从她手中分一杯羹。”
谢夫人半真半假的说着,说起云锦初赚钱的本事那羡慕和嫉妒却不是假的。
谁不知道云锦初手中那第一楼日进斗金,她手中握着的那些酒水更个个都是金娃娃,想要的人数不甚数,就连谢夫人也眼红极了。
“这余夫人自幼身子不好,平日里想请都请不到,我也不过是在余家的宴上见过她两回,这一次若非凑巧遇到她南下寻医,我怕就丧命在路上了。”谢夫人眼睛红彤彤的。
郭荣熙闻言顿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闯出那么大祸事,人家怎么会对你狠下杀手?”
“你当初嫁进京城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守好你谢家大妇的本分,好好相夫教子,别掺和京中事情,可是你倒好,你竟然敢寻人冒充郭家的人,还拉着堂叔家的六妹妹给你当垫脚石。”
“那荣宪大长公主可是谢孟阳的亲外祖母,是谢家的依靠,你害死她你有什么好处?!”
安远伯夫人早将京中消息传回族中,族中几位耆老更是震怒异常。
谢夫人闻言就掉了眼泪,跪在地上哭声道:“我害她,大哥怎么知道不是她先害我?你可知道她想活活烧死我,拿我的命去算计镇南王世子,你知不知道她想要踩着郭家替四皇子揽权,想让我们郭家万劫不复。”
“她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们郭家!”
郭荣熙闻言大惊:“你胡说什么?”
“我何曾胡说,大哥以为谢家为什么会败,又以为四皇子为什么会进大牢,荣宪拿了郭家把柄,想要拿我当筏子将郭家和四皇子绑在一起,我是为了大哥和族中才铤而走险。”
郭老夫人闻言惊骇不已,她连忙拉着谢夫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
郭夫人哭声从院中隐约传出来时候,云锦初“病弱”地靠在墨玄宸身旁,不时拿着帕子捂嘴低咳几声。
墨玄宸搂着她腰身,看了眼隔着朱祁他们在最前面领路的郭家下人,嘴唇微动声如蚊呐:“这个郭荣熙不好对付。”
云锦初掩着嘴:“能握着这种世家大族的,有几个是好相与的,不过他厉害些也好,有他对付郭胜能省咱们事了。”
郭胜就是先前谢夫人提起的那个娘家侄儿,也是因为她,谢家和四皇子才知道账本“流落”在外。
她靠在墨玄宸身上,跟没骨头似的让他带着自己走:“晚些时候叫朱祁他们探一探郭家,咱们再看什么时候见见郭胜。”
墨玄宸“嗯”了声,见她打了个呵欠,眼底浮出泪花儿,低声问道:“困了?”
云锦初嘟囔:“都怪你路上折腾……”
墨玄宸无奈:“是谁昨儿个夜里扒我衣裳?”
他们虽然赶路,可半道儿上马儿总是要歇一会儿吃吃草的,昨天夜里停下歇息时,他原只是想要搂着人睡上一会儿,可她却跟贪吃的小孩儿似的,趴在他身上咬得他浑身都是牙印。
像笃定了他荒郊野外不敢做什么,小姑娘格外折腾。
他又不是圣人,哪能忍得住?
气血上涌时翻身捂着她嘴,咬着耳朵在那马车里昏天胡地闹了一通,这会儿倒反怪他折腾?
云锦初瞪他,大有她说是他那就是他,敢反驳就锤死他的“凶狠”,眼睛圆溜溜的格外奶凶。
墨玄宸忍不住轻叹了声,认命的将自家祖宗抱了起来,在郭家下人惊讶的目光下无比淡定地说了句:“我家夫人连日赶路旧疾犯了,身子不适。”
深知内情的朱祁:“……”
他耳朵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