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很快就知道大皇子他们去做了什么。
京中接连晴了十几日,那每天高悬空中的日头将地皮都晒得仿佛要冒了烟。
盛暑的炎热完全消减了前些时日接连近月的大雨带来的阴霾,所有人都在议论着京中那第一楼新出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好喝的饮品时,一个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直接炸翻了整个朝堂。
陵江决堤了。
京中无雨后,那雨水仿佛一路南下,往江南一带暴雨不停。
七月中旬,陵江下游大坝被冲塌,南原一带良田全部被淹没于洪水之中,沿岸的丰安,寿庄,连带着下游定州一带受灾严重。
当地官府早有预见,见雨势太大提前将沿岸百姓撤走了一些,也调派人手前往修缮堤坝想要尽可能保住附近农田,本来事情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堤坝有了裂口却也被人及时堵住,眼见着能扛过汛期。
可谁知道那大坝之上却是混进了歹毒之人,趁着乱时凿毁了大坝基石,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瞬间坍塌。
洪水倾泻而下,死了上百防汛之人,就连丰安县令也丧身其中。
沿岸良田尽毁,百姓流离失所,而当初损毁大坝之人来不及逃脱便被附近百姓抓了个正着,那人竟是文远侯府的那位二公子。
百姓瞬间沸腾,附近官府几乎压不住民怨。
若非四皇子府的长史和皇后娘娘母家的人恰好替四皇子办差路过附近,拿着四皇子的印信调动了附近城池兵力前往镇压,陵江沿岸定州一带怕是早起了暴乱,可就算是如此依旧死伤了无数的人。
消息快马加鞭传回京中,已是七月下旬。
满朝皆是震惊,景帝更是雷霆之怒。
文远侯府二公子被押送回京,文远侯府也受其牵连尽数下狱。
……
皇宫之中,景帝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个儿子神色冷厉,而殿中还站着几位朝中老臣。
四皇子跪在地上说道:“儿臣也不知陵江会决堤,之所以会派人去江南,也是因为先前京中接连暴雨,城东码头上水位上涨,连带着京郊一带也出现积水过甚的情况,儿臣担心陵江那边会出问题,这才寻了莫尚书商议了一番,派人前往查看好能早些预防。”
景帝冷声道:“为何不上报?”
“无凭无据,儿臣怕说了难以取信于人,而且本就是儿臣猜测而已,洪涝的消息传出难免会引起百姓恐慌,要是最后没有出事,儿臣……”
四皇子说到这里顿了顿,虽然没继续下去,可任谁都知道他未尽的意思。
要是胡乱传出消息惹出乱子,就算是皇子也担当不起。
工部尚书莫文府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此事怪不得四皇子。”
“别说是旁人,就是当初四皇子来寻老臣时,老臣听后都觉得殿下是太过多心,若非是殿下一直坚持说此事关乎沿岸百姓性命,攸关社稷安危,老臣也不会答应派人南下查探。”
“老臣和四皇子派出的人刚察觉到不对,就说服了当地官员提前加固堤坝防汛,更打算让人传讯京中提前应对,可谁能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歹毒之人,竟是为一己私心损毁堤坝,置那数万百姓性命于不顾!!”
他说话时猛地看向一旁满脸颓然惊慌的大皇子,
“明知那大坝关系万千人性命,明知道那堤坝一旦损毁,沿岸万亩良田全无,死伤无数,可大皇子却还派那陈家之人损毁堤坝基石导致大坝决堤,若非是四皇子提前提醒,又及时应对挽回大局,此时恐怕朝廷威信尽失,定州一带也是尸横遍野。”
“大殿下,老臣想问您一句,您到底是何心思?”
莫尚书说得一脸愤怒,眼里满满都是怒火。
殿前站着的几位朝中老臣望向大皇子时也是一脸的复杂和不可思议,更有甚者更是面露厌恶。
任谁都没有料到大皇子居然会做这种事情,更没想到向来都一副礼贤下士摆出贤明姿态的大皇子,竟是会拿着那陵江沿岸数万百姓的性命算计四皇子和工部尚书,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当场抓住不说,更险些引起定州暴乱。
如此罪行,罄竹难书。
大皇子被质问的脸色惨白,抬头看着景帝冷漠至极的目光更觉心慌:“父皇,儿臣……儿臣……”
景帝不开口,仿佛只等着他辩解。
大皇子嘴唇开合了几次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对上景帝目光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要是陈家的人没被当场逮住,他或许还能辩解几句,可文远侯的儿子被直接抓住扭送回京,如今整个文远侯府的人也都下狱,他所有辩解的话都成了狡辩之词,就算说破了天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半句。
四皇子最终只能以头磕地哭声道:“儿臣真的不知道陈昭为何如此,儿臣冤枉。”
砰!
一只砚台径直砸在他身前,
“你冤枉,那数万百姓不冤,枉死的丰安县令不冤?你跟朕说你冤枉,那他们呢,谁替他们喊冤?!!”
“父皇……”
大皇子面无人色。
景帝看着长子趴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副想要分辨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他如何不知道他这幅心虚模样是为了什么。
他能容忍皇子之间勾心斗角,能容忍他们彼此用些手段来展露自己的能耐,甚至哪怕他们暗中拉拢朝臣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他统统都能够容忍。
可是他居然敢派人去凿毁堤坝,让得陵江决堤沿岸民不聊生,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去成全他的野心。
景帝绝不能容忍!
他半点都不想看到这个儿子,直接怒声道:“来人,将大皇子打入天牢,幽禁大皇子府中一众人等,由刑部、大理寺严审陈昭,朕要知道到底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做如此歹毒之事!”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
“押下去!!”
“父皇!!”
大皇子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声哭求,而禁军统领甘鹤则是快步进了大殿,眼见着景帝盛怒,他丝毫不敢耽误直接上前就押着大皇子朝外走,等人出了殿外,殿中的人还隐约能听到大皇子那凄厉喊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