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揽胜,后座内。
陆之律把南初的裤腿卷了起来,从医药箱里取了碘伏和棉签棒,替她清理着伤口。
南初弓着一条纤细的腿在真皮座椅上,膝盖破皮蹭的有点深,棉签棒刮上去的时候,有明显的痛意。
她抱着腿下意识缩回去,被那只腕骨分明的大手一把扣回来,“能安分点吗?”
这次,她那条腿被按在了他大腿上搁着。
南初隐忍着喉间的酸楚,缓缓抬眸看向他——
“你为什么来海市找我?”
那天在监.察机关大门口,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她什么都明白。
现在时局模糊动荡,他也不该来找她。
陆之律低着头,清理那些伤口,声音淡而哑的说:“不是你一直给我打电话?”
“……当时我被两个醉汉尾随,一边跑,一边点开电话,自动进入的是通讯记录的页面,情急之下,随便点的,你在我的近期通讯记录里,所以不小心点到了。”
她没想纠缠他,真的。
也知道他们没可能,只是心理上会不舍,会难过,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控制不住感情,想要去纠缠他。
可这些都是正常情绪罢了,时间久了,其实都会麻木和淡忘的。
似是怕他不信吧,她又补充说:“我当时随便点了几十通电话,也打给了乔予,如果不是情急,我也不是太想误触到你的电话。这个时候,我跟你联系,对你和陆家不好,对我也不好。陆之律,我也很害怕坐牢的。”
陆之律没说话,只沉默的处理着她膝盖上的伤口。
他侧脸看起来比平时冷峻,这些天大概是身心俱疲,看起来有些颓靡落寞。
他明明就坐在她面前,帮她清理着伤口,可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心里装了太多事,似乎人能来海市找她,就已经是花尽了最后一丝精力。
更多的,他给不了她任何反馈和回应。
即使是拒绝和说明,都完全没了心力。
南初知道得不到答案,也或许,永远都得不到什么肯定答案。
有一类人,爱情在他心里永远排末位,能不顾时局来找她,就已经是他的全力以赴了。
还要怎么样呢?
他给不了更多。
至于她自己呢?
其实也做不到不顾一切的坦诚,害怕会被伤的惨不忍睹,所以有些话,宁愿深埋在心底,也不愿意宣之于口。
在陆之律来之前,乔予已经帮她报了警,虽然过程惊心动魄,可她也只是膝盖破皮被安全带到了警.局。
她害怕归害怕,却不想他再管她,这样纠缠下去,除了遗憾,就只是更多的遗憾和不甘心罢了。
如果他今天只是一个普通富商家里的继承人,只要他心动,即使不是像她喜欢他那样多,也没关系的,她可以拉着他去私奔。
可他不是啊。
他的外公,他的爷爷,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几代从.政,阶层的枷锁和束缚,像是厚厚的茧,裹得严严实实。
那些压抑的心动,在达到“爱”这个字眼的路上,就已经被掐断了。
陆之律不能。
南初其实也不能。
陆之律帮她清理完伤口后,将她裤腿放下来,手机响了。
是钟叔打来的。
“你在哪儿呢,跟谁在一起?老爷子又醒了,见不着你,有点不放心。”
陆之律暗沉眸光顿了下,语气平静如常:“我跟林慕北最近做了一只基金,有点不顺,现在和他在谈事。”
“这时候停手吧,免得再出事情,林家和陆家平时走的就近,这阵子少见面,对谁都好。”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对钟叔说:“行,跟爷爷说,我大概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回去,叫他别担心,好好休息。”
“早点回去,来医院也好,回老宅也好,总之这阵子别在外面乱晃了。”
“行,挂了。”
陆之律这种人,他要是想应付谁,就很有一套,语气真诚的撒着谎,真话假话叫人分不清。
在他挂掉电话后,南初刚想让他回去,陆之律已经淡淡开口:
“你定的哪家酒店,我送你过去。”
车外,一片深浓雨夜。
凌晨这个点,一个年轻姑娘走在外面的确不安全。
他这人在感情里,称不上多好多体贴多投入,但良心和忠诚,还是有的。
以前单身时,跟他谈过的女人,现在过得都不差,几乎每一个,都是和平分手,给足了分手费。
他们这种人,是很怕被人从后面捅刀的,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和女伴闹得太僵硬,被女人背刺,事情可大可小。
因为身份过于特殊和敏感,很多时候,他面上都是嬉皮笑脸的,吊儿郎当,总给人一种不会生气的感觉。
今晚他能来海市,算是对这段三年的婚姻,一种善后吧。
南初唇角扯了下,说:“好。”
决定完这件事,陆之律又给林慕北打了个电话。
一点也没背着南初,相反,他连找人撒谎都找的那么落落大方。
他对电话说:“我爷爷估计待会儿会给你打电话,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们谈事喝了点酒,我在你那儿睡着了,明早酒醒就回去。”
林慕北也不问多余的话,只笑说:“行了,还用得着你教,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也是,他们这一圈人,谁不是人精。
林慕北又提醒:“对了,回来记得把车还给我,这车我打算送人的。”
陆之律说了个“行”,就挂掉电话去开车了。
这一路上,揽胜行驶速度并不快,在大雨夜里,也很平稳。
明明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好像还是那副从容沉着的模样。
刚才,还那么冷静地拉着他发小一起帮他圆谎。
南初在想,他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呢?
会不会有时候连生气和不经意间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
凌晨三点的时候,揽胜开到酒店门口。
外面还在下大雨。
南初解开安全带,平静的跟他道了谢,便一瘸一拐的下了车。
她的伞早就在躲醉汉的时候弄丢了。
陆之律从车里抽出把黑伞,撑开伞面,跟着她下了车,但他脸上也没什么温情,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送你进去吧。”
不知为何,南初低头的时候,积压了一晚上的情绪,在顷刻爆开,鼻间一阵酸胀。
她低头看雨夜里路面上的坑坑洼洼,轻声说:“陆之律,既然道不同,就别对我好。”
她会忍不住犯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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