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嬴成蟜别的不多,就是兵多!
骑兵、战车、弩兵皆不善于在金阿林之中作战?
那就由步卒构成一条长达一百五十里的铁索,自东南向西北,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而去!
听到嬴成蟜如此以力破巧、仗势欺人的战术,一众秦军将领都有些震惊。
这能是长安君制定的战术?
但转念一想,秦军此战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将这份优势尽可能的发挥出来以得胜利,怎么不是优秀的战术?
一众秦军将领齐齐拱手,振奋高呼:“唯!”
嬴成蟜又看向李泊道:“都尉李泊曾随都尉李牧与匈奴战于阴山,想来对如何在林间与胡贼游斗颇有经验?”
李泊当即拱手:“末将于此确有些许经验。”
嬴成蟜略略颔首:“令!允都尉李泊自择将士扩军至一万五千,允都尉李泊于此战自由决断。”
李泊心头一喜,轰然拱手:“拜谢主帅信重!”
“末将必不负主帅所托!”
嬴成蟜又看向苏角:“令都尉苏角部全军下马,无须散兵,为我军先锋!”
苏角毫不犹豫的拱手:“唯!”
嬴成蟜紧接着看向李信:“令都尉李信部继续保持全骑兵阵容,伴行于我军西侧,随时听令准备急行驰援!”
数十条命令接连下达,嬴成蟜将各部精兵安插在步卒铁索的各个方位,以弥补步卒铁索各处的疏漏欠缺,强化追击、包围、突破之力。
待到大半将领领命而去,嬴成蟜揉了揉眉心,声音多了几分温和:“可有部族在此地附近的将士?”
一众东胡降将面面相觑,末了呼伦不确定的说:“假五百主索伦图的部族似是在此地附近。”
嬴成蟜毫不犹豫道:“传!”
很快,假五百主索伦图便得令而来,下意识的右拳砸心,而后又赶忙拱手:“末将假五百主索伦图,拜见我神!”
“末将的部落经常于此地游猎放马,若是族中未因战事而逃遁的话,现下应该就在此地东南六十里处。”
嬴成蟜温声道:“本将欲于此地营造一二,需要些熟知本地且信得过的人为本将所用。”
“不知索伦图假五百主可否为本将唤来族人?”
索伦图惊喜的说:“能得我神垂青、为我神效力,实在是族人们求都求不得的福分!”
“末将这就去寻族人们,定会为我神说得族人们前来!”
索伦图的开心毫无伪色。
能为神明所用,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呼伦、贝尔等一众假都尉都忍不住对索伦图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只恨自己的部族为何没将此地收为猎场!
嬴成蟜笑而颔首:“若是果真能说来族人,本将记汝一功!”
索伦图愈发惊喜:“末将这就启程,必会速速为主帅带回所有族人!”
没等嬴成蟜再开口,索伦图已经打马向北,似是生怕嬴成蟜反悔似的。
嬴成蟜微怔,而后笑而摇头,看向任嚣沉声发问:“本将欲令汝率本部小夫留驻于此。”
“汝可愿?”
任嚣没有丝毫挣扎反抗的拱手道:“末将定遵主帅将令!”
嬴成蟜略略颔首,声音重又变得温和:“本将令汝部留驻于此,一是因汝贪功冒进,本将理应惩戒以儆效尤。”
“二是因本将以为汝善于与异族沟通,善于营建,又会说东胡语,本将所求由汝来完成,最为稳妥。”
任嚣微怔。
本将确实懂东胡语,本将对于治政营建一道也确实有些经验,但本将善于与异族沟通吗?
任嚣不知道,任嚣只是一味拱手:“末将宁死,必竟将令!”
嬴成蟜笑而摇头:“任都尉此心值得夸赞,不过本将欲交给任都尉的任务并无危险。”
“卦夫!”
卦夫听令上前,奉上一卷缣帛。
嬴成蟜招手让任嚣站在自己身侧,展开缣帛道:“可能看得懂此图?”
任嚣看着图卷,一边思考一边问道:“此图……似是民宅?”
“但此宅与寻常民宅大不相同!”
“还有这墙中空洞,似是与王宫暖阁有几分相似之处。”
终究是能文能武之人,任嚣能看得明白缣帛所绘,也能根据缣帛所绘构想出此物打造完毕之后会是怎样的模样。
但越是构想,任嚣越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奇怪的房子啊!
嬴成蟜却是欣然颔首道:“不错。”
“此图乃是一座民宅。”
任嚣闻言,震惊的抬头看向嬴成蟜:“这竟真的是民宅?!”
“此宅与当今天下之宅皆不同也!”
嬴成蟜解释道:“此宅非是建于长城以南,自然与长城以南的民宅会有不同。”
“呼伦、贝尔,还有诸位袍泽,且同来观之!”
招呼一众东胡降将都凑过来,嬴成蟜翻身下马,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出一个方形,同时说道:“现下金阿林天暖,土地松软。”
“本将欲令任都尉麾下小夫趁这段时间深挖地面,以石块打造地基。”
“同时上山砍伐直而粗的松木,去其枝杈、剥其外皮、借烈日晾干。”
“待其晾干之后,将其两面削成牙卯,于地基上方围成方形框架,层层叠加上垛,每一层以牙卯进行榫卯连接,每一层木料之间,还当挤压一层青苔塞其缝隙,”
“叠垛至顶后,以木板铺天棚,再将干燥的马粪添入草泥加水调和成泥,覆于木板之上。”
“天棚之上,再以木料做成人字形房架,以木楔钉木楞。”
“而在此宅之内,用砖砌成内层空洞的壁墙,壁墙之内空洞一连睡榻之下,一连灶房,若逢寒冬便可于灶房之内烧木生火取暖。”
任嚣怎么看这座民宅怎么觉得怪,因为嬴成蟜设计的这座民宅其外形和外层建筑工艺主要取自千余年后俄族的常见民居木刻楞,既不存在于这个时代又不适用于长城以南。
直至任嚣看到嬴成蟜以东北火炕为素材设计的内部结构才连连点头。
东北盘火炕的工艺早在春秋时期就已出现,只不过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取暖工艺都只会应用于王侯级权贵的府邸,是实打实的权贵象征!
嬴成蟜抬头看向呼伦等一众降将,诚恳的发问:“诸位袍泽以为,此宅适用于此地乎?”
嬴成蟜设计的民宅谈不上美观和礼法,主打一个就地取材、廉价易造、经济实用!
除了火炕必须的砖头之外,一切材料尽量取自当地,就连砖头也可以日后就地建造砖窑来解决。
而火炕所焚的木头对于关中地而言确实很贵,但在这茫茫金阿林之中却是最廉价的燃料。
但这般设计究竟是不是真的实用,还得看本地人的评价。
一众东胡降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最终,呼伦挠挠头,讪讪赔笑:“我神,我等不知啊!”
“我等只住过帐篷,没住过房子。”
问呼伦等人这房子合不合适,就好似是在问一群太监这批宫女润不润!
他们都没试过,他们哪知道什么叫润?!
嬴成蟜:……
嬴成蟜拍了拍额头:“倒是本将欠考虑了。”
一众东胡降将赶忙拱手:“不敢不敢,是我等让我神失望了!”
嬴成蟜温声笑道:“但本将心头还有一个难题,诸位定能为本将解之。”
“若是本将欲建一圈,将数万匹牛羊拘于此地过冬,诸位袍泽以为圈在何地为善?”
一众东胡降将顿时就来了精神。
您问房舍,我等一问三不知,但您要是问养牲口,那我们可就不困了!
“启禀我神,牛羊冬日里是不能拘在一地的,一地草不多,牛羊无须多久就会吃完,即便是落雪之后也要驱牛羊入雪原,纵是草原上有着半人高的落雪,牛羊也自会在雪中找到草料。”
“我神既有问,自然有我神的道理,汝有什么资格驳斥我神?我神!若是想要拘数万匹牛羊,一定要选择一个背风之处,否则冬日大雪定会将此圈完全覆盖,甚至是淹没牛羊,末将以为,南方那一处小山坳中就很不错!”
“末将倒是以为,西侧河畔最是合适,虽然冬日那河定会结冰,但只要凿开冰面就能取水,数万匹牛羊每日都需要饮下大量的水,以人力根本无法转运,若是不能将圈安置在河畔,牛羊必会被渴死!”
一众东胡降将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更还不断派遣族中斥候四处查探。
嬴成蟜没有开口打断,只是听着这群专业人士嘴里不停蹦出嬴成蟜根本没学过的东胡语,争执许久之后终于商讨出一个所有人都相对满意的答案。
拉着嬴成蟜走到北侧一座颇为宽阔的山谷处,呼伦面色潮红的说:“我神,您看这里!”
“此地两侧皆是高山,可以挡住寒风暴雪,高山之上草木丰茂,足够让少数牧民狩猎野味度过困境,北侧不远处就是雅鲁河,完全可以每日驱赶牛羊去饮水。”
“此地,最能满足我神的需求!”
嬴成蟜站在山谷之中环顾四周,笑着连连点头:“善!善!甚善!”
“诸位袍泽所选之地,本将见之心喜也!”
呼伦、贝尔等一众降将都不由得扬起了脖子,脸上露出灿烂又骄傲的笑容。
我神,夸我们啦!
嬴成蟜转头看向任嚣吩咐道:“派遣斥候,勘探此地地形绘制成坤舆图。”
“再于此地建造五百间本将方才所绘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