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寅,你行不行?”
“主君,切莫要小看贫道,贫道走南闯北靠的就是见缝插针,不行也得行。”
“主君,您忍一忍,寅很快的,一下就好了!”
孟尝捂着头,一巴掌拍在乾寅头上:“好好说话,速度搞快点。”
乾寅讪笑着,立刻从主君身上用法力引出精血,导入红色的染缸内。
这位山野散修看起来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不堪,至少从他调和神性与染料的手法来看,所学颇杂,精通之事倒也不少。
只见军营之中放着两口陶制水缸,一口鲜红如血,丝丝火力扑面而来,另一口混入灵蛇龟甲却湛蓝如泽。
乾寅法力喷涌,托起两口水缸,大声呼喝道:“贫道请借主君三昧真火一用。”
孟尝眼口鼻三窍三火齐出,配合着乾寅炙烤着两口染缸。
“神以三昧而灼,道逆乾坤,四推两仪,水火之力,炼精化灵。”
“火神、玄武战纹,功成!!”
眼见神性染料练成,孟尝激动的上前抚摸着粗糙的陶缸,而后从怀中取出两张环狗皮卷,唤来姬有鱼。
“神性染料已成,涂染之事就拜托你了。”
姬有鱼拍了拍尚未起伏的胸脯,骄傲的昂扬着小脑袋,学着阿父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即掀开军营内的一座座帐篷,其内坐着的便是此次孟尝计划带去朝歌的八百勇士。
左营主将吴敢,副将薛恶虎,裨将邬文化、戴礼。麾下四百人,刻火神战纹。
右营主将钟季,副将胡雷,裨将顾风、王恒。麾下四百人,刻玄武战纹。
军师主政姬旦。
随行之人不多,其他人则留守在孟地,在明需要有足够的士卒护卫城邦,人,不能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考验别人的道德与智商,这并不是智者能做出的荒唐事,要永远相信,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时不时犯浑的人。
此次入朝歌,前途未卜,若是按原著剧情,一旦触碰到帝辛的雷区,虿盆、炮烙少不了,同时也是分外安全的一次行程,朝歌城内有玄鸟之力相护,非圣人不可破除护国之力。
带着八百战纹甲士,连带着胖了一圈的两位巨人族,孟尝就没打算低调而去,怎么高调怎么来,先展示自身的实力强大,既可以招揽更多人才,又能震慑住一些不长眼的小贵族,杜绝昔日燕山军营,梅鸾这样的无智勋贵纠缠。
“报!启禀主君,前方崇城发来信函,崇侯请您入城一叙。”
“唉,帮我禀告太师,大军先行,孟尝耽搁一会儿,随后自会赶到。”
“诺!”
放出大伤初愈的玉麒麟,和姬旦招呼一声后,孟尝便向崇城而去。
熟悉的城池,熟悉的士兵,熟悉的侯府,但今日再次登门时,孟尝却觉得有些萧索,以往看着高门大院心中是憧憬和敬畏,如今再次踏入时,挺着着腰杆,在仆从的点头哈腰之下龙行虎步的直接走向崇侯虎的书房。
看着空荡荡的书房,那位健壮有力的侯爷,如今两发斑白,面上的凶肉也开始耷拉起来,一双虎目变得浑浊,精炼的动作也格外慢慢吞吞。
这里是曾经崇侯鞭挞他的地方,也是崇侯决定带着他出征,改变他命运的地方。
“崇侯,您这……”
“无碍,年前偶感风寒,生了一场大病,还死不了。”
孟尝总有一种感觉,崇侯累了,也老了,他不是生病,而是心已死去。或许年前若是答应崇侯的邀请,这位北地之虎不会苍老的这般快速。
可他不是崇尝,也不是姬孟尝、姜孟尝,他就是孟尝,这一点从未变过。
“孩子,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迎着崇侯慈祥的目光,孟尝走上前去,老人仔细打量片刻后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站起身,丢过来一把木刀,从墙上取下盾牌,豪迈的说道:“来,攻过来,让我看看伱的长进。”
手中木刀仿佛重逾千斤,崇侯已老,而他正当年轻,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盾牌卸力,打飞在墙上如挂壁的少年。
“怎么?瞧不起我?觉得我老了?”
崇侯虎步步紧逼,盾牌犹如铁壁,不停的撞在孟尝身上,有力,但是气虚。
待到崇侯虎累得气喘吁吁之时,孟尝单膝跪在地上,心中充满着对老人的心疼与担忧。
他从未怪过崇侯,唯一一次大发雷霆还是在燕山之下,崇侯虎给仆从军换装赴死的那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崇侯虎本质也是一个残暴无情之人。
可是,崇侯虎纵然有万般不是,他对待孟尝,当得起问心无愧,恩泽如山,如无崇侯,大雪袭击外北海境十一城时,他其罪依军律当诛,无数的任性,都是崇侯虎为他挡下风波,宁可牺牲梅武和梅鸾的名声与性命,也要替他遮掩任用奴军的真相。
“崇侯,北疆尚未安定,还请……”
“够了,这句话人人都在和我说,大王说,臣子说,百姓们说,我已经听得很多很多,不想再听了,你就不要再到我耳边而苍蝇一样惹人心烦了。”
“是,崇…”
孟尝发现,自己真的很自私,好像一直在向崇侯虎索取,严格来说,他好像除了杀袁守仁、袁守义以外,就再也没有对这位亦师亦父的老人再付出过什么。北海?他在北海的所得有一半属于崇侯虎赋予。
“行了,说不出煽情的话,就把话憋回肚子里,应鸾死后,整个北疆,我最瞧得上的就是你,可别在我面前凭白失了颜色,徒让我失望。”
“老夫且问你,为何要去朝歌?”
崇侯虎吃力的坐在地上,胯下正是他嘴中所说的粗鄙不堪的亵裤。
孟尝忍俊不禁的捂着嘴,这个顽固的死老头,就是嘴硬,这不还是穿上了吗?
“孟尝此去,为了实现心中理想。”
“笑话,朝歌城只有吃人的猛兽,一群披着羊皮的饿狼,你还年轻,好好的待在孟地经营你的城邦,这次我会再次上奏,为你请封开国建制,成为北海外境的伯爵,你不要着急,等下回去告诉闻仲,就说我病入膏肓,强留你在身边服侍,懂吗?”
孟尝摇了摇头,只是这种关怀让他心中甚是温暖,仿佛儿时阿父的关怀一样,一双粗粝的大手放在崇侯虎的肩头轻轻按压着,脸上笑吟吟的说道:“我知道,高筑墙,广积粮,未来我们还能一起去打戎族,一起去打西周报仇。”
“只是我的心里还有一个梦想,一个非常远大宏伟的梦想,孟尝想姑且一试,侯爷您在北疆等我,您就静静的看着我这个皮猴子,好好的在朝歌给您看一场盛大的表演。”
说着说着,孟尝突然感觉手背上有一些湿润,于是疑惑的低头望去,只见崇侯虎的一双虎目已经湿润,豆大的泪珠缓缓滑落。
“当时,应鸾十四岁,阿父即将远征西周,他非要吵着闹着和我一起出征,我揍他,他和你说的话,一模一样,哈哈哈。”
“你们都是有理想的孩子,我老了,听不得什么理想、抱负之类的话,因为,你们认同的东西,我曾经也有。”
“好孩子,这是一个吃人的世道,听阿父的话,别去了,乖乖的待在孟地,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阿父还能护住你几年。”
说到最后,崇侯虎已经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不停的拍打着孟尝的手背,苦口婆心的劝导着,眼中一会儿是崇应鸾的身影,一会儿是孟尝的身影,对于这两个孩子,他已经分不太清,或许也不愿意再去分清。
袁福通并没有失败,因为他是真的打断了北疆的脊梁,不仅仅是年轻人的脊梁,同样也是崇侯虎的脊梁。
“阿……崇侯,您愿意听一听孟尝的梦想吗?就一次,只听一次,孟尝连阿父都不曾提及,深埋心底十多年的梦想。”
崇侯虎谓然一叹,知道自己劝说无效,孩子铁了心要飞,长辈们是劝不回来了,两个孩子性子一样执拗,都劝不回来,哪怕是前路一片死寂,充满着荆棘与绝望,年轻人,若是锋芒不露,菱角不分明,那就不是年轻人。
太阳啊,如果不在早晨时就光芒四射,等到傍晚时分,就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我有一个梦想,梦人人吃得饱饭,百姓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充满希望,梦里也有贪官污吏,也有各种不公与自私自利,那是人性的丑恶,但是卑微者不再被人歧视,势弱者被人欺凌会有公道,不公终将被审判,冤屈终有沉冤昭雪的一刻,梦里的世界有光明。”
“奴隶也不会被随意处死,人人的生命应得到尊重,人格需得到尊重,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百姓安居乐业,所有的华夏子民只有一个声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再有蛮夷欺辱,不再受兵灾劫掠。”
“我的梦想,愿天下人之所求皆能如愿,所盼皆有期,愿天下诸侯归一,愿万世之后先贤之名仍有人牢记于心,那是一个名叫大同的世界,人人为公。”
少年郎目中有光,似万丈金光闪烁,让老人闭紧双眼,眼泪再次滑落。
“哈哈哈,若是你说是为了高官厚禄,为了权倾天下,我崇侯虎高看你一眼,可你的梦想多么幼稚,这就是一个空虚的梦,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准备毫无意义的去死,去死!!你知道吗?这是假的,是不可能实现的!!”
“你和我要说实话,要说实话!!你是为了封侯拜将,哪怕你是为了篡夺大商,成为新王,我都愿意支持你,相信你,唯独你不该拿着这一堆虚无缥缈的谎言蒙蔽我,你懂吗?”
孟尝惊愕的看着大发雷霆的崇侯虎,一时有些慌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动怒。
“我没有欺瞒你,这真的是我的梦想,我知道不可能实现,但是,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我做不成,交给姜子牙,交给吴程、钟希,他们都是能做大事的人,他们会继续推行下去,他们不行,就交给下一代,下一代不行,子子孙孙,千秋万代,只要有人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那么一定会实现的。”
“够了!!”崇侯虎一巴掌扇在孟尝的侧脸,脆响瞬间打蒙了少年郎。
“滚,给我滚出去,浪费我一生心血,浪费我对你的培养,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怎么还会如此天真浪漫,滚!!!”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滚去你的朝歌,滚回你的梦里去吧。竖子!!”
孟尝失落的看着崇侯虎,心下有些茫然,不过只是片刻,他便目光坚定的死死盯住崇侯虎,一字一句,深刻而又沉着的说道。
“请拭目以待,崇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眼前世界似乎时空交错,一位头上戴着鸾羽兜鍪的清冷将军,背对着崇侯虎,微微抬起头,自傲的说道:“请拭目以待,阿父,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等到崇侯虎回过神来,眼前少年郎已经离去,空荡荡的侯府,除了卫兵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唉,都是劝不动的短命鬼。”
“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风吹草动,沙沙作响的声音似乎在回应着他什么。
“既然你看好他,那就多多看护他吧。”
“虎无用矣,怕是守不住这份家业,若是有朝一日,有崇氏破败,你可以去寻他,有他在,就不会少了对宗神的祭祀与信仰。去吧,我已经是无用之人,庇护他,教导他,他的梦想真的太美丽,需要你去斧正教导。”
“哈哈,是极,是极。”
“毕竟,您可是诸夏之启。”
崇侯虎是原著中黑的最惨的一个,也是被史书黑的最惨的一个,或许我没办法实锤,但是些这个角色时查阅了大量的文献和商代钟鼎文,崇侯虎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崇氏数代领袖的统称,他的最大功绩就是,在边境,与犬戎蛮夷厮杀数百年,直到被西周覆灭。绝不是原著中向纣王告密的小人,就算是告密,人家也没告错啊,毕竟姬昌回国就向商朝开战,有冤枉西周吗?
另外,预告,明天与仲父们,朝歌不见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