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早就知道傅时宴是个聪明人。
他出身豪门,智商却同样卓绝,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世界第一流的大学。
但南初没想到,傅时宴的敏锐程度竟会细腻到这个程度。
为了让昨天地上的那滩水更具说服力,南初故意设计让傅时宴带着助理和护士走进病房时,恰好跟拎着水桶的保洁阿姨擦肩而过。
可以说,南初几乎算无遗策。
可偏偏,还是被傅时宴瞧出了端倪。
既然如此,南初也不打算继续跟他打太极。
她正面看向傅时宴,“那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确实很不想让你跟蒋沐瑶订婚。”
傅时宴眼神微眯,“为什么?”
似乎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是个世界十大难解之谜。
南初的嘴角突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傅时宴粲然一笑,“因为我喜欢你啊。”
微笑往往是最能感染人的东西。
譬如此刻,就连傅时宴明知南初在说谎,却还是忍不住被她的笑容所迷惑。
不过,在笑意过后,他正色看向南初,说出了自己的内心的真实感受。
“如果这份喜欢是真的,我会表示非常感激。只是,你虽然演得很真,但你看向我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爱意。”
傅时宴抬起南初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我承认,你在各方面都完美得契合我的审美,甚至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在被你牵着鼻子走。可是,比起你喜欢我这件事而言,我认为你似乎更在意的是我的未婚妻——蒋沐瑶。”
南初听着这番话,面上虽然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心里早已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但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没想到,傅时宴接下去的话,远远比刚才更吓人。
傅时宴定定看向南初,一字一句,“有一个小细节,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每次蒋沐瑶出现时,你都会不自觉地攥紧手心,借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你们之前就认识?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傅时宴的眼神如斯凌厉,似要就此窥探南初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他是个再高明不过的绅士,即便如他所言,偶尔会被一些美好的幻象所蒙骗,但很快就会重新变得清醒。
理智、克制、敏锐、自律,这才是真正的傅时宴。
南初忍不住笑了。
不知是为了多年来,自己终于找到棋逢对手的感觉,还是为了掩饰此刻在傅时宴面前的无所遁形。
南初反手握住傅时宴抵在她下巴的右手,与之十指相扣。
说出的话,如海妖般魅惑人心,“想知道答案吗?跟我去个地方,我就告诉你。”
傅时宴万万没想到,南初带他来的地方,竟然是赛车基地。
这个深夜赛车手的狂欢之地。
这个……他们曾经一起交锋过的地方。
傅时宴眉心微蹙,“虽然在赛车方面,我技不如人,但你也不能趁着我还在拄拐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谁说我要跟你比赛。根据天气预报,这里不久后会有一场暴风雨,难道、你不想试试在暴风中赛车的感觉?”穿着一身劲身机车服的南初单脚利落地坐上一辆红色机车,拍了拍后座的位置,“上车,我带你飞。”
傅时宴眼含诧异地看向南初,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
事实上,等南初扣下机车帽,准备驾车启航时,傅时宴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如何在南初的诱惑下,丢掉了手里的拐杖,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她机车后座的位置。
由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今晚的赛车基地一改往日的喧嚣,显得格外平静。
傅时宴坐在后座,手扶着南初的腰,闭上眼睛侧耳感受着山风呼啸的声音。
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此刻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一辆车行驶在跑道上。
仿若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他们两人。
很快,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滴答作响。
雨势很快越来越大,傅时宴睁开眼时,看到自己机车帽上的透光处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但南初不但没有减速,车速反而越来越快,似乎距离飞起来只差一步之遥。
当疾驰的机车迎面冲向猛烈的暴风雨时,一种游走于死亡边缘的刺激感让他整个人身体的感官在这一刻抵达最高潮。
在南初驾驶着机车绕过一个大大的回旋时,傅时宴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风雨之中,他兴奋地丢掉用来保护头部的机车帽,张开双手拥抱天地间呼啸的狂风暴雨。
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隐忍、克制、绅士风度在这一刻被他丢得一干二净。
在这一刻,他只想全身心地释放自己。
就像是一个伫立于风雨中的疯子,仿若自己令无数人艳羡的光辉灿烂的前半生好似白活了一遍。
一直到这个时候,傅时宴才恍然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呼啸的风雨中,傅时宴突然大声高喊,“南初——”
南初在前方同样大声回应,“我在!”
“南初——”
“我在!”
……
他们像最纯真无邪的小孩,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再无聊不过的游戏。
但有趣的是,无论任何一方,都没有选择在中途轻易喊停。
当南初驱车抵达终点时,这场暴风雨依旧没有停下。
傅时宴脱下外套,躺在山林之间,闭上眼,将整个人彻底置身于风雨之中。
在伸手将南初拉入怀里的那一瞬间,傅时宴猝然睁开眼,说,“南初,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