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北境之主，言晏必须为自己麾下的将士和百姓考虑，他不可能答应合纵联军的结盟请求。

    一旦他率军南下，那么迫切需要回血的匈奴和东胡，绝不可能错过这个能够侵占楼烦、云中和九原的机会。

    他会与秦军结盟之是因为秦国的要求和他现在在做的事情目标是一致的！

    “盟约既成，贾也需要立马回报咸阳，就不能久留了！”姚贾来的快，去的也快。

    可以说是最匆忙潦草的结盟！

    八百里加急的盟约仅仅一天就连夜送进了秦王宫中。

    吕不韦等咸阳的大人物也都没有睡，全都在等着姚贾的消息，一旦盟约成，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将北地的大军给调回咸阳抵御。

    “报，新郑急报！”终于，一声嘶吼响彻了咸阳王宫，嬴政、吕不韦等人都急不可耐的冲出了大殿，抢过了鸿雁使手中的盟约。

    这一次并没有使用什么密符，因为他们不能再有一丝的时间浪费。

    “成了，成了，盟约成了！”吕不韦抢过密报之后，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大喜。

    “快，传讯北地，命北地大军即刻连夜兼程赶回咸阳！”麃公也松了口气，立马命人传讯做好准备北地兵团长，第一时间将大军带回咸阳。

    至于言晏提的要求，吕不韦等人也根本没有多看，现在咸阳告急，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到后边。

    因此，当庞煖率军攻克了蕞城之时，秦国北地的三万大军也终于是赶回到了咸阳，加上临时征召的两万大军和麃公带回的两万，咸阳手中就有了七万大军，有资格与庞煖过过招了。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自立为王！”看到咸阳出现的北地大军，庞煖叹了口气，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见到了。

    庞煖甚至完全想不通，言晏明明是赵国封赏的云中、九原大总管，为什么会选择跟秦国结盟！

    “求人不如求己！”庞煖只是一时的感慨，但是却也坚信自己能赢！

    自己手上可是有着二十万的各国精锐，难道还能打不过匆匆赶回和被自己连连击溃的秦军？

    因此哪怕言晏没有派兵南下，庞煖也没有太大的心情波动！

    “劳师远征，加上连连大劫，联军必然处在一个矛盾的状态，士气高涨，骄傲自满，但是身体却必然困乏！”咸阳王宫中，吕不韦等人再次展开了作战的讨论。

    “庞煖的赵军必然是联军的主力，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而楚军则是联军中人数最多的，所以，我的意见是，击溃楚军！”吕不韦开口说道。

    麃公等国尉府将领也都在思索着这一战该怎么打。

    听到吕不韦的话，麃公皱了皱眉，楚军人数最多，若是一击不成，那咸阳就彻底完了！

    可是若是不击溃庞煖统帅的赵军和楚国大军，那么就算他们能击溃其他韩魏的联军，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楚军畏惧我秦军久矣，可以赌一把！”麃公想了想，认可了吕不韦的提议。

    打庞煖亲率的赵军，谁都没有这个把握，但是欺负一下楚军，他们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一旦击溃了楚军，那么联盟也将不攻自破！

    而秦军的执行力也是诸国之中最果断的，没有人会怀疑，和迟疑，一旦军令下达，所有将校士卒立马进入战斗状态，令行禁止。

    所以，当庞煖大军刚刚攻克了蕞城，站稳了脚跟，安营扎寨之时，秦国的大军已经出咸阳，趁着夜色，猛攻了楚军所在的营地。

    楚军也确实因为连日的远征而人马困乏，加上一连的大捷，让他们有了骄纵之心，所以，营盘舍得极为松懈，等到秦军出现在他们营前，许多士卒都没能反应过来。

    然后就是炸营，曾经被秦军支配的恐惧再次浮现在楚军心头，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楚军士兵一点反抗都没有，就拼命的向后撤，被秦军驱赶着冲击着大军的营地。

    “不许退！”夜色下的庞煖脸色苍白，仿佛要择人而噬。

    他完全没想到那么庞大的一支楚军，遇上秦军之后，连一点反抗，驻守营盘的能力都没有！

    只要楚军能稳准阵型，不说击退秦军的进攻，只是固守待援，都能将秦军最后的兵力给活活拖死在蕞城之下。

    可是兵败如山倒，楚军的后撤，溃逃，在秦军的间者的宣传下，终于是引发了全军的溃逃。

    庞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一路大捷打到了咸阳的门户，眼看着就能攻入咸阳，灭掉秦国了，结果，一夜之间，局势逆转！

    到处都是联军溃逃的士兵，连带着他的中军也被裹挟着向后撤去。

    “黄歇误我！”庞煖哀叹着。

    堂堂春申君，与信陵君齐名的公子，却没想到会是个银样镴枪头！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跑！”被亲卫裹挟着逃走的黄歇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是畏惧张仪、范雎这些人不错，也畏惧秦惠文王、秦昭襄王，可是现在并不是秦昭襄王啊，也不是秦惠文王啊。

    那他为什么还要逃呢？

    只是当秦军出现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还是畏惧了，没有生起了一旦反抗的心，直接就带着亲卫后撤了。

    结果他这一撤，整个大军也都跟着撤了，然后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甚至连带着庞煖的中军也被他给牵连了。

    “黄歇！”麃公带着大军冲锋，看着一触即溃的楚军，鄙夷的啐了一口。

    他从来就没有看的起过黄歇，从始至终，当年的那个楚国质子身边的伴读，依旧是当年的胆小怕事！

    哪怕是成了楚国的令尹，相邦，封了君，也一样改变不了他的性格！

    然而，当所有联军都在后撤溃逃的时候，一支大军却在独自逆行。

    “赵国的儿郎们，咸阳就在眼前，随我杀！”庞煖知道事不可为，但是他还是抱有最后的期望。

    他期望着联军看到自己的逆行，看到自己挡住了秦军，然后就能停下溃逃的脚步，重新组织起阵型，随他反攻秦军！

    麃公看着在乱军之中还能保持着阵型朝他们发起冲锋的庞煖，也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愧是大器晚成的名将！”

    于是，庞煖的三万赵军和秦国的七万大军撞到了一起，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冲向了秦军，一路莽撞而过，似乎想要将秦军给凿穿。

    而赵军的勇猛也让麃公、吕不韦等人惊恐不已。

    因为庞煖带着赵军硬生生将大军给杀穿了，生生杀到了咸阳城外的灞桥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只是庞煖和赵军的勇武却没有唤醒一点联军的血性，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融入了秦军海洋之中的庞煖和赵军，又继续向后溃逃了。

    “咸阳~咸阳！”庞煖睚眦欲裂，他看到了咸阳，看到了那个自建城以来，从未有大军踏足过的秦国都城，可是最后的那几步，他们踏不过去了！

    秦军将他们合围了，让他们彻底止步在了灞桥前，无法踏上灞桥半步。

    “庞煖将军，孤问你，降是不降！”身穿黑色衮服，头戴冕疏的嬴政腰跨长剑，在侍卫的保护下，走到了灞桥顶上，双目充满了威严的看着浑身染血，站在灞桥下的庞煖。

    “你就是新任秦王政！”庞煖擦去嘴角的鲜血，一双虎目直直地瞪着嬴政。

    嬴政丝毫不避讳地与庞煖四目相对。

    见嬴政敢丝毫没有躲闪与自己对视，庞煖却突然笑了。

    “煖败的不冤，输的不冤！赵政不死，天下定矣！”庞煖高声吼了一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引剑自刎，重重地倒在了灞桥前。

    嬴政想让盖聂阻止，但是盖聂也完全没有来得及，或者他也没想过去阻止。

    或许死，是庞煖最后的骄傲和尊严了。

    嬴政、麃公、吕不韦等人都静静地看着倒在了灞桥前的庞煖，然后看着庞煖的那些亲卫也都选择了与庞煖一同赴死，倒在了庞煖身边。

    久久，没有人能说的出话来。

    这一战，太凶险了，无论是对秦国还是对联军来说，谁都有可能是最后的胜者。

    在庞煖率军反冲之时，只要联军的血性被激起，那么败的就是秦军！

    若是一开始黄歇没有慌乱，楚军能够固守待援，败的依旧是秦军！

    而秦军一败，秦国也就灭亡了！

    真要说如果，那如果楚军的统帅是信陵君，那么秦国也没了！

    可惜没有如果，联军被击溃了，庞煖也自刎身亡了！

    这一次的合纵也将宣告破灭了。

    “来人，小心收敛庞煖将军尸首，以上卿之礼，送回赵国！”嬴政平复下心情后，开口说道，然后转身走回了咸阳。

    整个咸阳也在这时候沸腾了，这场仗太凶险了，从未有人打到咸阳，甚至没人打到过旧都栎阳，可是这一次，敌军居然冲到了城外，冲到了灞桥。

    只是，最后的胜利是属于他们秦人的！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一声声欢呼传遍了咸阳的大街小巷，敌人终究是没能踏足咸阳，咸阳依旧稳若泰山！

    麃公和吕不韦也还有打扫战场，将联军彻底赶出秦国，收回武关等等被联军夺取的城池！

    只是，谁都清楚，这一战也到此为止了！

    黄歇带着溃军撤出了秦国，撤回了寿春。

    他很清楚，这一次他们本来是能赢的，所有的问题不是出在庞煖身上，而是他身上！

    若是他没有想着后退一点点，楚军就不会退，也就不会发生啸营，也就不会有溃逃，也就不会冲击到庞煖的中军。

    在庞煖反冲秦军的时候，他若是有哪怕只是一丝的血性，能够站出来，重新组织溃军，他们也能重新跟上庞煖，反击秦军。

    可是两次，他都犹豫了，选择了后退，躲在人群之中。

    他能看到最后麃公看他眼神中鄙夷，能看到庞煖反冲时看他眼神中的愤怒悲怆和最后一丝的期望。

    只是他都不敢去看他们，躲开了他们的目光！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五国合纵在轰轰烈烈中展开，却又在虎头蛇尾的谢幕，庞煖身死，黄歇溃逃，整个联军分崩离析，全都各自撤回了自己的国家，甚至都不需要秦军的驱赶，就将合纵前期夺得的城池都拱手还了回去。

    秦军也势如破竹的重新攻打到了长平，进一步攻占了屯留！

    而武关也重新回到了秦国手中。

    “准备南下吧！”收到战报的李牧也叹了口气。

    他以为这一战已经胜券在握了，庞煖的战法也让他心生了能赢的希望，只可惜，楚军的溃败，导致了整个战线的崩盘。

    崩塌得太快了！

    七万人硬生生追着二十万联军精锐杀！

    李牧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述自己的心情了，若是黄歇在他面前，他恐怕会忍不住杀了黄歇，整顿大军，可惜，他却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雁门关！

    而联军溃败的结果就是秦军凭借着大胜之势，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了屯留。

    领兵的还是年轻的秦国公子成蟜和年轻的将领樊於期！

    赵国的精锐却全都跟随庞煖冲到了灞桥前，此时的赵国甚至已经抽不出大军去抵抗秦军的进攻。

    一如言晏一开始的对这一战的设想，联军一旦溃败，第一个遭劫的就是赵国。

    仿佛应验了言晏的设想一般，暴怒的秦军，直接选择了向赵国宣战，出兵。

    “黄歇啊！”言晏也是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么多次翻盘的机会，顺风战不会打，逆风战更不会打，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混到楚国令尹封君的。

    换成战国四公子的其他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能让庞煖老将军独自一人逆行而战！

    这是诸侯联军最接近胜利的一次了，可惜这样的机会却被黄歇给硬生生的葬送了！

    孟尝君自己会统兵，不会出现黄歇那种操作；平原君可能不会打顺风仗，但是却绝对能给庞煖稳住后盘；而信陵君则能亲自身先士卒，带着大军跟着庞煖反冲。

    唯独黄歇，没有能看得懂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居然能将大好的局势给葬送了！

    言晏给黄歇想了很多很多理由，比如灭秦不符合楚国的利益，但是也不可能，秦国灭亡，作为合约长的楚国才是最大的获利者，能够直接吞并巴蜀，侵占秦国关中。

    所以，言晏没法给黄歇找到任何一个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