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至亲自出席了今夜的盛宴,却没有早早入席,而是守在屏风后面打量观瞧。
望着席间这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求亲者,心下大感失望。虽然知道愿意入赘的,名门大宗子弟就不要想了,高门世家也很可能极少,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的,但真正看了名册,亲眼见了真人,那份失落感却更强了。
入席者当真不少,足有四、五十人,但见到其中的有些人,他连当场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家世姑且不论——也没什么好论的,只观其貌,怎么看怎么让他心里添堵。
有那獐头鼠目者,一看便非善类;有那眼神游移者,凭此便知心性不稳;还有那大腹便便者,言行油滑;甚至有那须发皆白者,望之而垂垂朽矣,这是来我苏家养老么?
上述人等,他连宴请都不想宴请,直接在名册上圈出,吩咐管事的立刻撤席,让这些人滚出山庄,当场就赶出去多一半人,瓜芦堂上顿时宽敞清净了许多。
刘小楼这个乌龙山散修原本也在他
苏家上来就摆出这副强硬姿态,刘小楼还是相当惶恐的,听管事一个一个报出要轰走的人员名单时,他的小心肝一直在乱跳,毕竟自己的出身来历可比那些人强不到哪里去,说句“一丘之貉”也不为过。
好在被驱逐的名单里并没有他,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可依旧没有见到白云剑客,举目四顾间,见到之前引自己入席的女婢,于是又拉住她问:“我家云兄呢?为何还不见人?”
这女婢正是酥酥,抿嘴笑道:“云郎君已经离去了。”
这一下大出刘小楼意料,呆了呆:“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云剑客为什么忽然走了,连宴席也不参加?他是放弃了,还是别的缘故?这让刘小楼很是费解,一时间神思不属。
瓜芦堂上还剩十二個人,席位重新排布之后,便没了刚才那份喧闹。席中一人对苏家此举大为赞同,向左右高声道:“神雾山庄毕竟是千年世家,有些人当真鬼迷了心窍,分不清好歹,也不看看自家斤两,早该将他们轰走了!”
他旁边一人拱手道:“兄台说得好,只是尚未撵干净,依旧有漏网之鱼混在席间。”说着,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刘小楼。
“这位老兄贵姓?”
“在下棋山董玮。”
“在下东横镇贾坡!”
“原来是东横镇一字飞天,久仰久仰!”
“棋仙大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了。”
两人笑毕,贾坡问:“棋仙刚才所云,席间尚有漏网之鱼,不知何人?”
董玮冷笑道:“不知贾兄听说过乌龙山没有?乃湘西名山。”
贾坡嘿嘿道:“湘西,离此有千里之遥,这哪里知道。不知这乌龙山如何有名?”
董玮道:“山中人文荟萃,尽是豪奢的英杰人物。”
贾坡问:“如何豪奢?”
董玮一本正经道:“有那偷鸡摸狗的个中翘楚,有那杀人放火的无敌猛将,有那贪花好色的风流才子,还有那诈骗成性的才智之士,更有那嗜赌如命的率性豪客,当真是英杰辈出,闻名天下,如何不豪奢?”
贾坡捧腹大笑:“哇哈哈哈哈,果然豪奢!”
这两人一问一答,苗头直指刘小楼,刘小楼当然明白,他们是依旧嫌竞争者太多,想把自己也赶走。当下幽然长叹一声,盯着其中的董玮不言不语,目光中满是伤感。
董玮冷笑道:“刘兄何意?难道在下说得不对?”
刘小楼摇了摇头:“董兄何必如此?你我多年相知,如此深情厚谊,就因今日之宴便要一刀两断?董兄当真绝情……只要董兄心里能舒爽几分,便由得董兄吧,弟无话可说……”
说吧,自斟一杯,一仰而尽。
董玮大怒:“谁跟你多年相知?哪里来的深情厚谊?董某就是看不惯某些人,不顾自己出身,居然妄想来此……”
刘小楼摇头,苦笑着向席间众人道:“诸君,越是了解你的人,背后捅刀子才越深……”
席间终于有人起哄:“此话当浮一大白!”
“原来都是乌龙山的啊,相煎何太急也!”
“都轰出去,都轰出去……”
刘小楼连忙制止:“诸位,是我失言。刚才的话,是胡乱说的,诸位就当没听见罢!宁可在下离席,也不要赶董兄走,都是在下的错,在下一力担之!”
举杯道:“董兄,弟向你赔罪了,弟实不该来神雾山庄,可弟是随白云剑客云兄一起来的,并非有意苏家女郎啊……”
董玮怒急,“呛啷”拔剑,正要动手,却听屏风后咳嗽一声,主人苏至转了出来,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董玮只得愤然收剑,恨恨而坐,向左右看了看,又小声向身边的贾坡解释:“贾兄,此人信口开河,当真可恨,宴后吾当杀之!”
贾坡目光闪烁:“那倒不必如此。”
婢女酥酥一直立于刘小楼身后,借着斟酒的机会小声问:“公子与董棋仙果然相熟?”
刘小楼叹了口气:“不熟,不熟了,再也不熟了。他左臀上也有朵花,如今多半是洗去了,洗的哪里是花,是我的情谊啊!”叹着气,大口灌酒。
酥酥又问:“是为云公子之故?”
刘小楼眨了眨眼睛,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道:“你不要问了,总之都是在下的错。”
苏至在主位举杯相邀,众人饮罢三轮,就听他道:“多承诸位年轻……”本想以“俊彦”相称,终于还是没有违心出口,续道:“云雾山庄今日招婿,想必各位已知,总之中选者今后便是苏家人,自不必说,未中选者,也有心意表示。我家选婿,有几条自当明言,丑话说在前面,若有不愿者,依旧可以退出……”
刘小楼呆了呆,望向身侧的酥酥:“苏家人?”
酥酥点头:“是。”
刘小楼再次确认:“是入赘么?”
酥酥诧异:“公子不知?”